拉開移門,石川和凌雲鵬二人走進辦公室裡面的一間屋子,這裡佈置成日式榻榻米的休閒室,先前石川常常與凌雲鵬在此品茶對弈。
石川親自給凌雲鵬倒了一杯茶,放在凌雲鵬的面前,張開手掌,做了個請的姿勢。
“多謝將軍。”凌雲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亦楠,你是怎麼跑回來的?”石川輕聲問道。
凌雲鵬將在任元道面前所說的託辭向石川再複述了一遍。石川聽後點點頭,他並未對凌雲鵬的這番說辭起疑,據他了解,香港方面的情形與肖亦楠所述基本相符。相反,他覺得這個支那人能活着回來還真是運氣不錯。
“亦楠,上次我在電話裡問過你關於那件刺殺案的情況,你說你那天未能及時趕到小紅樓的樓頂,也就是那個狙擊點,是因爲你被人綁架了,是嗎?”石川對當初凌雲鵬在電話裡告訴他的這個綁架案一直心存疑慮。
凌雲鵬點點頭:“將軍閣下,其實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很是蹊蹺。”
“哦?你跟我說說看。”
“首先,我是第一次去香港,那個綁我的人,怎麼會認識我?而我一直沒能見到他的真容,我也不知道是誰綁架了我,而我爲什麼被綁,只是一次他們在院子裡的談話讓我偷聽到了,他們的原話是:看好那小子,他是我的殺父仇人,後天是我父親的祭日,我要送這小子上路,替我父親報仇。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真的是感到莫名其妙。不過我聽這人說話的口音,有點不像是廣東人,像是有點日本人的口音,不過我也吃不準,畢竟我對廣東話也不太熟,只是我總覺得他這話好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因爲他說話時的聲音很大。”
“哦?這確實令人匪夷所思。”
“其次,那場車禍也令人起疑,我是考察完你提供給我的那幾處地點之後,臨時決定回聖喬治醫院去看望我嫂子依依的,可爲什麼這麼湊巧,就在我回醫院的途中突然被一輛從路口轉彎的卡車撞倒,其實當時卡車的車速並不快,而且那個綁我的人就在車禍發生之後,我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時就將我擊昏,然後將我綁架了,我覺得這起車禍就是爲了綁架我而特地製造的。綁我的人和撞我的人應該是同一夥人。”
石川聽後,點點頭:“對,我也有此同感。這起車禍與這起綁架案都是針對你而實施的。可這些人爲什麼要綁你呢?而且還給你扣上殺父仇人這個罪名呢?”
“這我也琢磨不透,從這起綁架案的結果來看,其實這起綁架案,我個人並沒有受到多少傷害,但卻讓我錯失了刺殺鬆島的機會。”
“這麼說,這些人並非想要你的命,只是想要阻止你前去刺殺鬆島?那他們怎麼知道你就是執行刺殺任務的殺手的呢?”石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結,這裡面有太多的疑問了。
“我也有此疑惑,石川將軍,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凌雲鵬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在我這兒儘管暢所欲言。”
“多謝石川將軍寬仁,我覺得這起蹊蹺的車禍和綁架案應該是跟我接頭的那個園丁脫不了干係。”凌雲鵬將矛頭直指黑木。
“你是說黑木?”
“原來那個園丁名叫黑木?”凌雲鵬佯裝是第一次得知園丁的名字:“將軍閣下,您想,我來香港只有他知道,我也只接觸過他一個人,那我大膽地推測,會不會是他派人跟蹤我,然後安排了這起車禍,再將我綁架了,其目的就是不想讓我去執行刺殺任務。”
“如果黑木不想讓你去執行刺殺任務的話,那他爲什麼不直接把你幹掉,卻只是想要綁你呢?我覺得這事也許不是黑木的主意,這事應該跟那個叫鈴木的有關,你剛纔說那個綁你的人說話的口音不是那種很純正的廣東話,而是有點像是日語口音,那這個人有可能就是鈴木。我現在懷疑那個報案的‘香港好市民’應該就是鈴木,他即會說日語,又會說粵語,可能日本人聽不出這兩種口音的差異,但中國人可能對這兩種口音更敏感一些。”
凌雲鵬見石川對他所杜撰的故事進行深入研究,覺得很是好笑,不過,這個故事一定不能有漏洞,否則對他而言,就是引火燒身。
“鈴木?我在香港從未見過這個人。”凌雲鵬一臉疑惑,迷茫地望着石川。
“你後來藏身於聖喬治醫院了,所以對後面所發生的事並不清楚,我從軍部得到的有關黑木,岡本和筱原的審訊記錄裡,還有你剛纔的敘述中已經基本上拼湊起來當時的情況。”石川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惱怒,不甘和狠厲。
“我現在基本上可以斷定,那個鈴木應該是鬆島的手下,我先前所派遣的刺殺小組也許早就已經暴露了,可能他們自己卻毫無察覺。我猜測可能是那個筱原,他是鬆島的副官,一直潛伏在鬆島身邊,很有可能已經露出了馬腳,或許是他從彈藥庫中提取兩把狙擊槍和子彈時被發現了,又或許是其他的什麼細節上露出了破綻,被鬆島發現了,但鬆島爲了將刺殺小組一網打盡,並未直接抓捕他,而是放長線,釣大魚,他們一直在暗中監視筱原,或許還監聽了他的電話,如果是這樣的話,一直與筱原單線聯繫的黑木也就暴露了,黑木也一直在鬆島的監視之中,在你與黑木聯繫上了之後,鬆島就獲悉了你的情況,於是就讓鈴木派人一直跟蹤你,並用出車禍的方式將你綁架了,表面上是將你視爲殺父仇人,爲了報殺父之仇而拘禁你,但實際上這只是個煙霧彈,爲了讓你不能識別他們真正的目的,而其真正目的就是爲了阻撓你前去小紅樓刺殺鬆島,接着,鈴木假扮是我的人,以你不能前去執行刺殺任務爲由,擅自更改了刺殺計劃,讓刺殺小組其他成員代替你去完成這一任務,隨後,黑木就牽連出岡本,鈴木就命黑木和岡本二人週六一早去小紅樓樓頂執行刺殺任務。這樣,整個刺殺小組的成員就全都被鬆島掌握了,可以說,鬆島這招還真夠陰毒的,黑木和岡本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窩囊,一槍一彈未發,就被束手就擒,至於那個報案電話,是鈴木給自己加戲而已,其目的無非是想要讓這起案件看上去顯得更神秘而已。”
“那個鈴木既然知道我是殺手,可他爲什麼不殺我,卻只是將爲拘押起來呢?”凌雲鵬有些不解。
“他們是不會殺你們的,因爲他們想要的是活口,他們將你們活捉之後,經過刑訊逼供,讓你們供出幕後指使是我,那麼他們就能指控我是刺殺鬆島正雄的主謀,我因此就會成爲他們攻擊的目標,而我一旦失勢,少壯派就等於掃清了奪權之路上的一個重要障礙,爲他們最終奪取軍部大權創造了條件。他們或許早就想要拿捏我的把柄了,只是苦於沒有機會,沒想到這次我是主動給對方送份大禮去了。唉,我這次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石川不由得哀嘆一聲,隨即臉色一沉,冷哼了一聲:“可惜啊,鬆島千算萬算,最終也沒算到自己還是逃不過一劫,而且被炸彈炸得身首異處,而他們更沒想到,你從他們的手掌心裡逃脫了,而且還失蹤了,讓他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齋藤無計可施,只能謊稱那個因車禍入院的黃包車伕就是你,讓他來冒充刺殺小組第四個成員,支那人肖亦楠。”
“將軍閣下,那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了,你有沒有被牽連其中?”凌雲鵬急切地問了一句。
“實話跟你說吧,亦楠,現在軍部的掌權者偏向於少壯派,我已經接到軍部的命令,他們讓我一週之後回本部接受調查,估計我這次回本部,名爲調查案情,實爲解除我的職務,將我囚禁起來。”石川不由得仰天長嘆了一聲。
凌雲鵬一聽,心中甚喜,他還有一週時間醞釀刺殺眼前這個惡魔的計劃。但此刻他必須隱藏心中那份喜悅,取而代之的應該是關切,於是凌雲鵬不無擔憂地問道:“那將軍閣下,是否還有轉機,讓您免受牽連?”
石川沉默了許久,突然眼睛一亮,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亦楠,或許你能讓我擺脫目前的困境。”
“我?”凌雲鵬不解地望着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