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北原離開了房間之後,傅星瀚忙把房門鎖了,然後將筷子蘸着粥湯,在那張梅蘭芳專訪的畫報紙上密寫情報:明晨有個嘴角長着顆黑痣的日本少佐離開大樓,隨身的公文包內有石川等軍官的遺體照片,務必將此人幹掉,將照片公之於衆。
傅星瀚寫完了這份情報,吹乾後將一塊大洋包裹其中,再將這張紙揉成團,掂了掂分量,覺得紙團不會因爲太輕而被風颳走,隨即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朝施浩洋的位置用力扔了出去。
施浩洋看見附近的地上突然多了個紙團,他擡頭望了望三樓,傅星瀚朝他點了點頭,隨即朝他做了個OK的手勢。
施浩洋明白了,趕緊將這個紙團拾了起來,打開一看,除了一塊大洋,什麼也沒有,他用手稍微摸了摸紙面,有點粘,便知道傅星瀚這是用粥湯密寫的情報,便對石懷玉說道:“走,先回去,看看紙團上寫的是什麼。”
兩人回到了朱明遠那兒,朱明遠用碘酒塗抹在紙上,很快字跡呈現出來了。
“這份情報太重要了,我們得馬上部署行動,你們倆還是先回到觀察點,我馬上通知張二喜。”
“是。”
傅星瀚將情報送出之後,從西服的衣角里摳出一指甲蓋大小的紙包,裡面包的是強效安眠藥,他將其中一些藥粉撒入北原的小半杯茶水裡,隨即用手指頭攪拌了一下。
凌雲鵬被押解回牢房了,他路過隔壁滕忠保的牢房時,聽見裡面傳來師徒倆嚶嚶的哭泣聲。
等押解的士兵給牢門上鎖走了之後,凌雲鵬悄聲對阿輝說道:“我剛纔在審訊室,聽澀谷的意思,他懷疑隔壁的那對師徒是兇犯,那個滕忠保是做河豚魚最有名的廚師,而石川事發前一天的晚餐吃的是河豚魚燒肉,所以澀谷懷疑他有可能將河豚魚籽暗中留存了下來,然後放入了魚子醬裡。”
阿輝聽罷,得意地呵呵一笑:“呵呵,看來這個澀谷的水平也不咋的。這麼說,這對師徒要替我們背黑鍋了?”
“所以我想,如果哪吒他們來營救我們的話,我們得把這對師徒一起救出去,否則他們就是死路一條了。”凌雲鵬覺得滕忠保和鐵栓二人太冤屈了,不應該讓這兩個無辜的人成了他們的替死鬼。
阿輝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了,那我們是不是該跟他們通個氣,以免到時候他們驚慌失措的,倒反而壞了我們的事了。”
凌雲鵬點點頭:“等今晚士兵睡着了之後,我們再行動。”
快十二點鐘的時候,北原回來了,傅星瀚連忙去開門,只見北原垂頭喪氣徑直走向自己的牀鋪那兒,沮喪地倒在牀上。
“怎麼啦?北原君?”傅星瀚一邊朝北原的杯子裡倒開水,一邊很是關心地問道。
“高倉君他們這些人都是膽小鬼,他們也都責怪我對肖亦楠動刑,我原本還指望他能替我去向澀谷將軍求個情,讓我繼續留在這兒,看來我是錯看他們了,他們對我的態度很冷漠,還罵我是個傻瓜,說什麼田駿司令官見到澀谷還低聲下氣的,我居然還敢跟澀谷辯駁,真是不自量力,他們覺得我丟了專案組的臉,真是太過分了。”北原憤憤不平地向傅星瀚抱怨他剛纔在高倉那兒碰壁,遭受屈辱的情況。
“北原君,你喝口水消消氣。”傅星瀚將那杯含有強力安眠藥粉的熱水遞給北原。
北原接過水杯,不假思索地咕咚咕咚一口喝完:“伊藤君,我覺得還是你更理解我。”
傅星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可惜我不是澀谷將軍,我無法決定你的去留。”
“算了,走就走吧,就讓他們這幫傻子繼續調查下去吧!”
北原說着,將皮鞋和外套脫掉,氣呼呼地鑽進被窩睡覺了。
傅星瀚馬上熄燈,躺在牀上,他靜靜地等候着,不到二十分鐘,北原發出雷鳴般的呼嚕聲。
傅星瀚打開電燈,走到北原身邊,稍稍用力推了推他,但北原毫無反應,繼續打着呼嚕,睡得像頭死豬似的。
傅星瀚將北原的那隻公文包拿了過來,將自己褲兜裡的那個裝有照片的紙袋放入北原公文包的夾層裡,然後將公文包的拉鍊拉上,放在原位,熄燈上牀睡覺。夜幕沉沉,但天空中那一輪圓月顯得格外明亮,凌雲鵬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已經是半夜兩點了,他把那根康鈞儒給他的回形針細鐵絲從鞋內取出,遞給阿輝,阿輝心領神會,悄悄地靠近牢門,把細鐵絲朝鎖眼裡捅了捅,門鎖被打開了,他探出頭去,望了望兩邊的值守衛兵,他們都躺在椅子上打着呼嚕。
阿輝悄悄地走出自己的牢房,用細鐵絲捅了捅隔壁牢房的鎖眼,門鎖也很快被打開了,凌雲鵬隨即走了出來,閃入隔壁的牢房。
滕忠保和鐵栓倚靠在牆邊,自從今天師徒二人被審訊了之後,就一直傷心到現在,從澀谷的問話中,他們已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澀谷懷疑成兇犯了,可他們倆百口莫辯,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誰?”滕忠保忽然發現牢門開了,有兩個黑影走進牢房,他以爲是要把他和鐵栓帶走,不由得驚恐萬分地望着那兩個黑影。
阿輝留在門口,注視着走道兩邊衛兵的動靜。
而凌雲鵬則走到滕忠保的面前,把手指放在嘴上:“噓,我不是日本人,滕師傅,你別害怕。”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滕師傅透過窗外的月光方纔看清來人的面目,這兩人不就是隔壁牢房的那兩個中國軍人嗎?他驚訝萬分地望着凌雲鵬,而鐵栓在在一旁嚇得瑟瑟發抖。
凌雲鵬連忙安撫師徒二人:“滕師傅,你別緊張,我冒着風險來這兒是想要救你們出去。”
“你是來救我們的?”滕忠保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他望了望凌雲鵬身上的刑傷,搖了搖頭:“你自己都這樣了,自身難保,還來救我們出去?”
凌雲鵬微笑着拍了拍滕忠保的肩膀:“沒事的,滕師傅,我身上這點傷不礙事的,我們在外面有人,他們正在想辦法救我們出去。”
“日本人看管得這麼嚴,我們怎麼出得去?”鐵栓小聲地問道。
滕忠保半信半疑地望着凌雲鵬,不過眼下這個情形,自己和鐵栓已經到了生死一線的地步了,不妨相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一回,大不了還是一個死字而已,不如賭一把:“我知道一個地方,只要能跑到那個地方,我們就有可能離開這棟大樓。”
凌雲鵬一聽,眼睛一亮:“滕師傅,你說的這個地方是……”
“廚房,就在大樓底樓靠西側的那一頭,具體說就是廚房竈臺下面的爐膛,從爐膛裡鑽進去,爬到煙囪那兒,那根大煙囪應該沒有被堵塞,可以通向樓頂,當年南京保衛戰時,我們大樓裡的那些當兵的就是從這裡鑽進去,通過煙囪爬到樓頂對下面的鬼子進行還擊,跟小鬼子幹仗的。”滕忠保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凌雲鵬。
凌雲鵬聽罷,甚是驚喜:“滕師傅,你的這個信息太重要了。”
鐵栓撓了撓頭,望着滕忠保:“不過,師傅,從我們這兒怎麼才能到廚房呢?走道上都是日本兵。”
滕忠保也有些憂心忡忡:“是啊,而且就算是到了樓頂,該如何離開這棟大樓呢?這棟樓當初是外國人造的,雖然只有四層樓,但樓層很高,從樓頂跳下去的話,不死也得殘廢。”
凌雲鵬則對此信心滿滿:“滕師傅,你放心,剩下的事情都由我們來幹,我們一定會帶你們順利離開這兒的,不過在營救行動沒有開始之前,你們一定要對這事保密,明白了嗎?”
滕忠保點了點頭:“我們保證什麼也不說,我發誓。”
“我也發誓。”鐵栓也舉手發誓。
凌雲鵬站起身來,轉身要走,滕忠保連忙問了一句:“敢問壯士,你我萍水相逢,互不認識,你爲何出手救我們?”
“因爲我們都是中國人。”凌雲鵬衝滕忠保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