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突然響起的密集槍聲和此起彼伏的手雷爆炸聲,驚擾了雞鳴寺周圍大多數居民,居民們都嚇得不敢開燈開窗戶,唯恐被流彈擊中,他們紛紛在黑暗中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盧超載着滕忠保師徒倆朝滁州方向急速而行,他看見前面有幾個日本兵正忙着搬運一根粗大的原木準備設卡,便加大油門,衝了過去,那些來不及反應的哨兵被撞了個人仰馬翻,有幾個爬起來,趕緊端起槍,朝這輛福特車射擊,子彈射穿了後窗玻璃,嚇得滕忠保和鐵栓二人不敢坐在後排座位上,躲在了座椅下,還好沒有被子彈和碎玻璃傷着。
哨兵望着福特車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是追不上了,他們馬上打電話請求支援,不一會兒,有一小隊士兵跑了過來,他們加固了滁州方向的哨卡,同時通知滁州的守兵給予攔截這輛福特車。
吳敬磊的別克車也朝滁州方向而去,但他突然發現這個關卡上守着二十多個鬼子,而那根道閘已經變成了兩根粗大的原木,知道難以硬闖過去。
他連忙調轉車頭朝寧滬線方向而去,但他看見一路上都設有層層關卡,估計寧滬線這個重要關口也一定會重重設卡,不由得眉頭緊鎖:“看來現在一時出不了城了。”
午夜時分,馬路上原本汽車就少,現在這輛別克車顯然非常惹人矚目,吳敬磊只能駕駛着別克車在市區小巷裡穿梭。但隨着警車和軍車的數量越來越多,刺耳的警笛聲四起,吳敬磊覺得危險正離他們越來越近,想要逃離追捕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吳敬磊索性將別克車停在了一個小巷裡,把車燈熄滅。
“老吳,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可以暫時躲到那兒去。”凌雲鵬忽然想起了一處隱秘之地。
“老大,你說的是什麼地方啊?”阿輝迫不及待地問道。
凌雲鵬所說的那個隱秘地方就是林之皓的外宅,位於中山路上的日僑區,這個地方現在除了凌雲鵬之外無人知曉,而且上次凌雲鵬開車駛入時,發現小區門口的衛兵只認車牌不認人,況且那個日僑區裡都是一棟棟別墅,是那些有錢的日本人的高檔住宅區,有誰會去日僑區搜查一箇中國人呢?凌雲鵬覺得那兒是一個不錯的藏身之地,這招燈下黑應該可以躲過日軍的追捕。
“老吳,你朝中山路上的日僑區開,那兒有個藏身之地。”
當凌雲鵬將這個地方告知大家時,阿輝和守義二人都覺得那個地方不錯,可以讓他們絕處逢生。
吳敬磊望了望車上的後視鏡,自己這張被毀容的臉肯定會讓衛兵印象深刻,如果去日僑區的話,只會拖累了雲鵬他們,而且這件事如果沒有一個了結的話,日本人對凌雲鵬他們的追捕就不會終止,這樣,凌雲鵬幾個就會一直處於危境之中,無法擺脫。
吳敬磊思忖了片刻,轉過身去,笑着對凌雲鵬說道:“雲鵬,你身上的這件軍服太扎眼了,來,脫下來。”
凌雲鵬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這件軍服確實太有辨識度了,便將身上的這件軍服脫下。
吳敬磊將自己身上的這件西服脫下,遞給凌雲鵬:“雲鵬,把這件西服穿上,夜裡冷,彆着涼了。”
凌雲鵬接過吳敬磊遞過來的西服,笑着披在了身上。
吳敬磊重新踩下油門,別克車朝前駛去,汽車七轉八拐地來到了紗帽巷,小巷裡停放着一輛與他們的汽車樣式,顏色都一模一樣的別克車,甚至連車牌都一模一樣,都是0186。
這輛與林之皓那輛一模一樣的別克車是吳敬磊特地搞來的,那塊車牌也是他特地請他的姐夫,也就是臻美畫室的殷教授仿製的,爲的就是擾亂視線,渾水摸魚。
那三人一見這輛一模一樣的別克車,都感到很是詫異。
“哪吒,你坐到駕駛室來,你來開這輛車。”說着,吳敬磊打開車門,從駕駛室裡下來,手裡拿着凌雲鵬的那件軍服。
秦守義不知吳敬磊的意圖,便從副駕駛室下來,凌雲鵬和阿輝也從車上下來,不解地望着吳敬磊。
吳敬磊走到凌雲鵬的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你吳大哥與你就在此分手了,保重。”
“吳大哥,你要去幹嘛?”凌雲鵬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急問了一句。
吳敬磊穿上凌雲鵬的軍服,一邊扣鈕釦,一邊後退着朝那輛一模一樣的別克車走去,他笑着朝凌雲鵬揮了揮手:“老弟,我那件西服算是送給你了,留個紀念吧!”
凌雲鵬已經明白吳敬磊要去幹什麼了,想要上前阻止,卻見吳敬磊面色沉靜,斬釘截鐵地迅速打開車門,鑽進駕駛室,隨後發動引擎,踩下油門,那輛別克車像是離弦的箭一般朝前駛去。
“吳大哥。”凌雲鵬的嘴脣不停地顫抖着,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秦守義和阿輝兩人也愣住了,他們這才明白吳敬磊的意圖,不禁眼圈紅了,秦守義一拳擊在小巷的牆上,嘆息不已。
三人眼睜睜地看着吳敬磊駕駛着那輛別克車飛速地駛出紗帽巷,剎那間無影無蹤。
凌雲鵬像是一尊雕塑一般,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睛一直望着紗帽巷的盡頭,但心頭卻翻江倒海一般,難以平靜。
“老大,我們還是快上車吧!”阿輝催促了凌雲鵬一句。
凌雲鵬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阿輝拖拽着凌雲鵬上了車,凌雲鵬默然地坐在車裡,臉上滿是憂傷,阿輝坐在他的身旁,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凌雲鵬。
秦守義坐進了駕駛室,別克車再次發動,朝着中山路上的日僑區而去。
這裡相對來說安靜一些,馬路上也沒有什麼軍車,警車,別克車靜悄悄地在馬路上行駛着。
凌雲鵬身上披着吳敬磊的那件西服,他的手無意中碰到西服內袋裡一塊硬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那枚六等雲麾勳章,他望着這枚勳章,難以抑制心中的悲痛,肩膀不停地顫抖起來。
一路上,凌雲鵬將目光投向窗外那漆黑的一片,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閃過他與吳敬磊相識相惜的一幀幀畫面……
吳敬磊開着那輛一模一樣的別克車又回到了習文齋書店那兒,那裡是交火最爲激烈的地方,日軍幾乎將書店周圍的道路都封鎖了,張二喜他們腹背受敵。
吳敬磊用力踩下油門,朝這些鬼子中間衝了過去,張二喜在樓上見有一輛別克車衝了進來,而且隱隱約約看見開車的是一個穿着綏靖軍軍服的人,心頭一驚,難道是肖亦楠又回來了嗎?他這不是來送死嗎?
張二喜衝別克車大聲喊道:“快走,肖亦楠,快走,兄弟們,集中火力掩護肖參謀。”
一時間,南京站兄弟們的槍口都朝別克車周圍的鬼子射擊。
當高倉聽見有人在大叫“肖亦楠”的名字時,便對周邊的士兵說道:“朝別克車射擊,肖亦楠在裡面,格殺勿論。”
吳敬磊的別克車車身上都是一個個槍眼,他的左肩肩頭也中了一槍,他右手把控着方向盤,左手持槍向鬼子射擊,撂倒了三四個鬼子。
日本兵聽高倉說那輛車裡的人就是越獄的逃犯肖亦楠,便將火力都集中在那輛別克車上了。好幾輛軍車和吉普車朝吳敬磊的別克車逼近過來。
吳敬磊見狀,立即把車往後倒,然後調轉車頭朝外飛速駛去,除了趴窩的那兩輛卡車之外,一大半的派遣軍司令部的日軍軍車和綏靖司令部的僞軍軍車都朝這輛滿是彈坑的別克車的方向追擊過去。
吳敬磊從後視鏡裡看見身後跟着好幾輛軍車,車上滿載着鬼子和僞軍,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決絕的微笑:“來吧,小鬼子們,跟你爺爺一起下地獄去吧!”
吳敬磊用力猛踩油門,朝着日軍的燃料庫方向疾駛而去……
吳敬磊將幾乎一大半的鬼子和僞軍都吸引走了,張二喜這兒的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但留下來的這些鬼子開始使用重武器和手雷對習文齋展開了攻擊,張二喜的行動隊一時間損失慘重,已經有五六位兄弟喪生了,還有一半的兄弟都不同程度地掛彩了,習文齋書店內子彈橫飛,爆炸聲四起,張二喜和賀銘兩位行動隊隊長組織兄弟們分別守在東西兩側,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和樓內易於隱蔽的有利條件,極力遏止鬼子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但是如果這樣的態勢一直持續下去,形成對峙和拉鋸的話,張二喜他們的彈藥馬上就要被消耗完了,他們馬上就要陷入到彈盡糧絕的地步了。
正當高倉組織樓內的士兵朝習文齋西側方向進行包抄,試圖前後夾擊,將張二喜的行動隊包圍之時,一個黑影悄悄地從廢棄大樓的正門溜了進去,此時大樓內的士兵全都集中在大樓的西側,對習文齋書店射擊,而南面的大門則無人把守,所以這個黑影如入無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