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鵬一聽這話,一臉惶恐,連忙起身:“老師,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更適合在第一線衝鋒陷陣。”
“雲鵬,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呢?就算是你願意過刀口舔血的日子,那阿芳呢?菲兒呢?她們也願意跟你過這種日子?”趙錦文見凌雲鵬依舊推辭,臉一沉:“伱現在已經不是光棍一條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該多爲阿芳和菲兒着想。”
一提到妻兒,凌雲鵬沉默了,他當然不希望他的阿芳一直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他也希望自己能給阿芳和菲兒帶來幸福和安寧,只是他的職責,他的身份,他的信仰讓他不得不在家與國之間做出選擇,身爲彭若飛之子,他當然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後者,那也就意味着他的阿芳和菲兒可能會隨時隨地失去他這個家庭的頂樑柱,而他目前的狀況也確實難以給他的妻兒帶來安寧的保障。
“趁我現在還有些話語權,有些能力,我把我這個位子傳與你,讓你能順利接班,這樣你也算是對得起你的阿芳和菲兒了。”趙錦文說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老師,你還搞世襲制,這讓上海站的其他兄弟們作何感想?”
“什麼世襲制,我這是舉賢不避親,他們要是有你這能耐,這品行,我也會把位子讓給他們。”
“可是老師,這樣一來,我們這支別動隊就不得不拆散了。這樣做豈不可惜?”
趙錦文聽罷,呵呵一笑:“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我看戲癡,哪吒和阿輝三個也能獨當一面,以後這支別動隊也能再重組,或是增添一些新人進行擴充也未嘗不可,當然這支別動隊依舊歸你掌管,局座特地跟我打了個招呼,說是以後有重要任務,或是委座點名要你們別動隊去執行的任務,還是需要你親自出馬,不過,這是後話了,眼前你就當我的助手,逐步熟悉上海站的管理工作。”
“老師,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怕我太過年輕,壓不了陣。上海站里老資格的軍統諜報人員可不少。”凌雲鵬面露難色地撓了撓頭。
“這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坐蠟的,我會親自把你扶上馬,送一程的,你暫時擔任上海站的副站長,算是我的副手,等你把上海站的情況都熟悉了之後,再負責一些日常管理事務,算是替我分憂,等你能運作自如,獨當一面的時候,再頂我的位子,這樣更順理成章一些。至於你說的什麼壓不了陣,這個不足爲慮,要是那些自持資格老,軍銜高的傢伙欺負你,刁難你,以你的手腕,還怕對付不了他們幾個?就馭人之術而言,你的手腕實則在我之上,如果你怕得罪人的話,那不是還有我嗎?我來當這個惡人,替你收拾他們,只要拿幾個刺頭開刀,殺雞儆猴,其他人還敢蹬鼻子上臉嗎?”趙錦文給凌雲鵬撐腰打氣,他拍了拍凌雲鵬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其實局座也是這個意思。要讓那些年輕有爲的後生逐步替代我們這些思想僵化,能力退化的老人,這樣才能順利地完成新舊交替。我們的事業也需要後繼有人啊,你說是吧?”
趙錦文借局座之口說出這冠冕堂皇的言辭,以此來堵凌雲鵬的嘴。
“老師……”果然,凌雲鵬見趙錦文把他的升遷上升到這一高度了,自然是難以再推託了,他無奈地望着趙錦文。
“好了,你就別推辭了,就這麼定了。”趙錦文說着,轉身走到保險櫃前,轉動密碼盤,打開保險櫃,從裡面拿出幾份文件交給凌雲鵬:“這是上海站的人員名單和個人資料,你先拿去熟悉一下。”
凌雲鵬接過這份名單,感覺分量很重。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你聽了準保心花怒放。”趙錦文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什麼事啊,老師,瞧你這高興樣,我還沒心花怒放呢,你倒先怒放了。”凌雲鵬毫無顧忌地戲謔着趙錦文。
凌雲鵬曾經比較過自己的四位父輩,對他而言,生父彭若飛是偶像一般的存在,身上所彰顯的意志品質,談吐學識,人格魅力讓他一直引以爲傲,而他也傳承了父親英俊的容貌,高大的身軀,磁性的嗓音,非凡的智力,灑脫的態度,堅毅的性格,父親對他既慈祥又嚴厲;而養父康鈞儒則是他最敬重的人,也是他的指路明燈,不僅是撫育他長大的恩人,也是指引他走向革命的導師,康鈞儒對他往往是寵溺有加,循循善誘,讓他有種如沐春風般的親切;而義父冷勁秋雖爲草莽,豪爽耿直,不苟言笑,手下的那些弟兄對他是又敬又怕,但對凌雲鵬卻甚是喜愛,從不訓斥他,相反,常常和顏悅色地教他武功,把自己的獨門絕技都傳授於他,冷勁秋皈依佛門之後,對凌雲鵬更是關心愛護,甚至想要讓他成爲自己的半子,而冷勁秋身上的俠肝義膽卻一直影響着凌雲鵬,他身上所彰顯的兄弟義氣多多少少跟冷勁秋有關,而他也承襲了義父的一身武藝,這讓他在數次執行任務時化險爲夷;而師父趙錦文則是他的恩師,他所具備的軍事素養,軍事技能大多是趙錦文教授的,但他對趙錦文的感情卻是最爲矛盾的,作爲學生,作爲晚輩,他一直敬重着恩師,盡力爲恩師分憂解愁,但作爲身處不同陣營的對手,他又不得不時常提防着趙錦文。
趙錦文對凌雲鵬既嚴厲又和藹,當凌雲鵬面對趙錦文時,常常是最緊張,也是最放鬆的時候,這似乎很矛盾,但卻並不衝突,緊張是因爲他害怕被趙錦文識破自己的身份,而放鬆則是因爲趙錦文素有趙媽媽的雅號,學生都跟他很是親近,就算是言語衝撞也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所以凌雲鵬有時跟趙錦文之間有些沒大沒小,他常常跟自己的頂頭上司,堂堂的少將開玩笑,他甚至可以隨意地戲謔,調侃,揶揄他的師父,反正趙錦文也從不生氣,一笑了之,他拿凌雲鵬當自己兒子一樣對待,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飾地護犢子。
“你呀,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盡拿你老師開涮。”面對凌雲鵬的戲謔,趙錦文非但不生氣,反而很受用:“你還別笑話我,這事我說了,準保你高興得整晚失眠。”
“老師,你就別逗我玩了,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會讓你斷定我會高興得整晚失眠?”凌雲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是什麼好事降落到自己頭上了。
“瞧把你急的。”趙錦文見凌雲鵬露出着急之色,就像是得逞的孩子一般,笑得更歡了:“好好好,你別急,別急,我告訴你啊,局座跟我說,這次你的獲救,戲癡功不可沒,原本他還想以破壞禁婚令對戲癡進行懲戒,現在他念在戲癡救你有功的份上,不僅解除了對戲癡的懲戒,而且還獎勵他去香港探望他的妻兒。局座當然不知道戲癡是在替你背鍋,這其中的是非曲直,來龍去脈我自然也不能告訴他,既然現在局座網開一面,略施小惠,讓戲癡去香港探望妻兒,那我也就承他的情,順水推舟。當然,戲癡現在是光棍一條,父母跟他都已經斷絕往來了,根本無親可探。所以呢,天賜良機,我想不如把這機會留給你吧,你頂戲癡的名去趟香港,如今阿芳和菲兒母女倆還待在那個孤島上,你們一家三口分居兩地,這相思之苦我懂,我尋思着,等你的傷好利索之後,你就找個時間去香港一趟,順便把阿芳母女倆接回上海,這樣你們夫妻倆也不用兩地分居,一家三口也算是團圓了。”
趙錦文的這一特大利好消息原本會讓凌雲鵬欣喜若狂,但現在這一喜訊卻讓凌雲鵬無言以對,老師的這番好意讓他感到有些消化不良。
阿芳和菲兒,以及依依的兒子勇兒和小寒江如今已經平平安安地抵達了延安,他們正在那片熱土上開始新的生活,雖然他們一家子如今相隔千里,他和阿芳分居兩地,飽受相思之苦,但那兒對凌雲鵬而言,是他的妻兒最安全,最隱秘的地方,凌雲鵬不用爲妻兒的安危而擔驚受怕。當初養父康鈞儒的這個提議讓正在爲如何安頓妻兒而心煩意亂的凌雲鵬眼前一亮,延安顯然是他的家人最爲理想的歸宿,爲此父子倆絞盡腦汁,妥善安排阿芳母子四人離開香港,最終在弘玉和龍仔等人的護送之下,阿芳母子四人安全抵達延安。
當然這個秘密凌雲鵬只能藏在心裡,別說是趙錦文了,就連他那三個生死兄弟對此也毫不知情,至今被矇在鼓裡,還真的以爲阿芳娘幾個現在正在香港,在劉三爺庇護之下,暫時留在劉府呢!
如今趙錦文的提議讓凌雲鵬一時不知如何迴應,趙錦文不僅讓他去香港探望阿芳母女,還讓他將阿芳母女接回上海,趙錦文的這番好意,讓凌雲鵬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