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在前面走得極快,從她裙襬翻飛的動作中,顯示了她有些急促的心情。
薛寧愕然地同青英相視一眼,從自己遞給了她糉子之後,薛嘉突然就變得奇怪,也沒吃幾口就催着薛寧去上閨學。路上也不等人,只一個人埋着頭向前走,丫鬟白雪在後面跟隨生怕她摔了磕了。
“許是四姐姐是個愛讀書的……”薛寧用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如此勸慰自己。
止清院,薛寧向來是去得最遲的那個,一來是就四房離那裡是最遠,二來薛寧也不耐煩去得早。
儘管今日薛嘉催促,等到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到了且都就坐了。
薛寧是同薛倩一起坐的,如此問題就出來了。
薛嘉坐哪裡?
本來按着親疏自然是薛嘉與薛婉同坐,兩人同父出生。亦或者選了薛瑤也是可以,畢竟都是同一房的人,其他人都是隔房姐妹。最差選個薛柔也能將就,畢竟薛嘉同薛柔總是見過幾回,關係也是尚可。
薛婉笑笑起身讓丫鬟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鋪上軟墊好讓薛嘉就坐。
薛寧見狀鬆了一口氣,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八妹妹……”
薛寧回頭。
“你坐哪啊,我和你一塊坐吧。”
“這……”這裡總共就四張桌案,薛嘉又是隻呆上小半個月,大家都以爲她不會來了這閨學裡。哪知道她不僅來了,偏偏還選了個正巧就兩人一起坐的薛寧和薛倩。
薛寧盯着薛嘉看,想看看她是故意如此,借了自己生事,還是……
薛嘉見她沒反應,不耐煩地正想說話,白雪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薛嘉一愣。這才擡頭仔細打量起屋子裡的情況,明白這屋子裡有人已經是一起坐的。若是她沒猜錯正好是自己要求一起的薛寧。但是在瞥見薛婉淡淡地彷彿包容一切的笑容。薛嘉眼光一閃,只裝作不知。
白雪的動作,薛寧正看個正着,只是不見薛嘉有絲毫反應,只好嘆了一口氣。
“要不……九妹妹和我一起坐吧,你不是想看看我怎麼寫字嗎?”薛瑤笑着說道。
薛倩巴不得如此,只是方纔她不併開口,況且她開口了若是那兩位姐姐拒絕了,豈不是難堪。如今薛瑤開了口。薛倩忙笑着起身說道:“七姐姐總算是心疼妹妹了。”
一語雙關。
沒想到生性害羞的九妹妹也會說兩面話,薛寧倒是不覺得討厭,只是覺得這樣好。人若太直白是要不得。正如從前的自己。
楊枝聽得一鬆,忙上前幫着自家姑娘收拾。青英得了薛寧的意思幫着一起動手,得了楊枝感激的一笑。
兩人動作很快,就收拾好送到薛瑤旁邊。
白雪本想幫忙無奈手裡抱着書籃,要知道姑娘最討厭自己的東西被隨意放在地上。只能自己抱着等那邊收拾好後,才放到桌案上。
薛寧幫着一起佈置.
白冰剛想拒絕就聽到:“柳先生快要來了,若是見到的話……”
白冰一聽也不開口了,快手擺好,又重新尋了一隻坐墊擺好,這才請了薛嘉坐下。
薛嘉挑了挑眉。施施然地坐下。
青英見機拉了白冰出去,其他人的丫鬟都已經出去了。
柳先生非常守時,守到幾乎是踏着時間點進來的。這也是薛寧這段時間觀察後發現的。對柳先生來說,似乎多一分不肯少一分也不願。
準時到讓人驚訝,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點進來的。
慢慢地,丫鬟們壓算計好時間,都會趕在柳先生進來之前出去。
畢竟閨學上。柳先生是先生雖不能責罰,但口語上若是過了一些也是可以得。但是她們這些丫鬟若是在,主子們的臉面往哪裡擺。
柳先生進來之後看到薛嘉倒是真的楞了一下,她不是不知道大太太帶着四姑娘回了老宅,準備端午祭祖的事情,在陶安的時候她可是聽過薛府四姑娘的事情,對於她過來驚訝了一下,隨即瞄了一眼薛婉。薛婉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淡淡地笑着。
柳先生按下心思,今日講得是舉止應對。
柳先生是個妙人,儘管薛寧不太喜歡她。但是不得不說她的確有幾分本事,就拿今天來說教導的是閨學禮儀。柳先生特地換了一身仕女服,腰間窈窕,盈盈一握,舉止標準的仿若大家小姐,而不是被請來教導的女先生。
柳先生示範了襝衽行禮的動作。
這動作是大家早就做慣了的,平日見了長輩都是要屈膝行萬福蹲禮,但是若是細究來說你不但做得要好看,顯得婀娜多姿,還要讓別人覺得端莊不輕浮。
柳先生示範了三次。
看了一圈又請了薛婉上前表演。
薛婉嘴角含着淺笑,舉手投足之間,自然生出一股風流姿態。
繞是心裡對她有有着隔閡的薛寧見了也覺得她這一套動作下來,實在是很美。
薛倩看得愣神,不經驚歎出聲。
薛婉嘴角笑意更深了。
柳先生點點頭,示意薛婉退下又讓剩下的人每人做上一次。
只是薛嘉後來,雖是年長,還是按着之前的習慣,一個個輪了下來。輪到薛寧這裡,自然是中規中矩,沒有多好,但是若是挑錯也是難得。只是少了一點風韻。
柳先生淡淡地評價道:“八姑娘心性已定,這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地也是不錯。長輩們也是喜歡規矩的。”
那是自然……
薛寧暗忖,哪一個婆婆都不希望自己的媳婦一臉媚態,狐狸精模樣。這斂衽行禮,美是美,但是那只是在平輩或者沒有利益往來之間的人裡許是會覺得這麼覺得,若是到了婆婆和不喜你的人眼裡,自然會覺得輕浮。
薛婉雖不知此,但是若是人家硬要往輕浮裡去講,也是無可奈何得。
不過……薛寧想了想前世薛婉的好人緣,想來以她圓滑的本事,到底大家都會說她好多一些吧。
最後一個人是薛嘉。
而薛嘉的結果出乎薛寧的意料之外,薛嘉的襝衽行禮最是規範,彷彿同柳先生一個模子刻出來。
這樣想着,薛寧似乎記起,這好像就是最規範的動作了。
說是模板也不爲錯。
薛嘉不出意外讓柳先生感到意外。
薛嘉頗有些得意地看向薛婉。
薛婉含着笑,滿是鼓勵地看向薛嘉。
鼓勵!
薛嘉臉色一沉,這就是她最討厭薛婉的地方。她憑什麼要用這種長者姿態看着自己,於理自己是姐姐,她不過是妹妹。於私,一個小小的庶女憑什麼在她一個嫡女面前淡然自若。哪家庶女在嫡女面前不是卑躬做小,或者安心做着綠葉。但薛婉偏不如此,而父親還寵她,爲此薛嘉沒少在陶安相交的各府嫡小姐中受到嘲笑。那些人明裡嘲笑自己,暗裡又同薛婉相交,也不覺得丟了身份。
“四姐姐,四姐姐做得真好。”薛寧拉着她坐下。
薛嘉收回看向薛婉的視線對着薛寧笑了笑:“這沒有什麼的,在陶安那些權貴裡的嫡女都是受過專門教導得。我這也是母親……教得。”
薛寧點點頭,暗暗想着林氏原先也不過是在曲陽的大族,縱然受寵也沒有薛嘉口裡的陶安權貴裡的待遇。陶安裡的那些權貴大族小姐自有一條傳承,除了專門的教養媽媽教導,也有一些是有母親親自教導得。這就是嫡女和庶女真正有的區別,而薛嘉其實是林氏在陶安呆了幾年之後,知道一些緣由,舍下面子請了別家的當家夫人教導一二。只是這些暗地裡的交易,不足爲外人道。
薛寧也是那個時候盲目跟着薛婉和薛瑤,又一次薛瑤說起來的時候才知道一二。這也是薛婉在林氏病重的時候,其實心裡恨不得她去死的道理。
薛寧嘖嘖想着,其實大伯母做得沒有錯,嫡就是嫡,庶就是庶。那當家夫人肯屈身教導薛嘉,縱然是從大伯母那裡得了好處,但也是薛嘉的身份還算可以,是大伯父的嫡女。但薛婉就算在陶安再有名聲,在那些人眼裡還是有差別的。
薛嘉突然湊到薛寧耳邊:“別看她這麼笑着,彷彿對誰都好的樣子。其實她這人最假模嘉樣了,你以後見到她最好,多一點心。別說我沒有提醒你,以後吃了虧可有得你好受。”
薛嘉這麼一出,弄得薛寧愣住了,傻傻地盯着薛嘉看。
薛嘉皺了皺眉,很快又鬆了眉頭道:“聽到沒有,別傻傻地跟那幾個人一樣,整天跟着她後面。一個庶女有什麼好的。”
薛寧聽了心裡一鬆,剛纔還在糾結薛嘉爲何突然和她說薛婉的事情。聽了後面倒是放心了,這姐妹之間難免不了有爭鬥,一有爭鬥就有小團體。眼下看來大家都跟着薛婉後面,薛嘉這是拉自己當團伙呢,或者是跟班?
薛寧按下想法,笑着說道:“都是姐妹,四姐姐對我也好。”擡眼看你了一眼柳先生小聲說道:“柳先生很是喜歡五姐姐,有五姐姐在,我也自在一些。”
“你……”薛嘉看向薛寧。
薛寧一臉苦笑,似乎不願爲此多說什麼。
至於薛嘉要腦補什麼,那是她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