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唉……”空氣中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我擡頭,不經意地看到了清模糊的身影。

“你來了?”清很少離開地府,作爲閻王之子,他自身的限制比我還要多。我要修行將近三萬年,然後把真身留在地界,妖形可以隨意走動。他則是必須把身體留在地府,讓魂魄短暫地停留人間。

“忘川,你的心亂了。”不知道何時開始的,總之他在我面前沉默了許久,我才聽到他那不真切的聲音。興許是人間和地府相隔太遠了吧,總覺得清的目光有些迷霧遮掩。

“這個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和當初你說我變了一樣,這些都是地府人人皆知的事情。

“因爲那個凡人,你身上的靈氣開始渾濁了。”白衣虛渺,清的身體如一縷青煙纏繞上我的身體,最後將我包裹。“忘川,別忘記了你的身份,不要忘記孟婆,更不能忘記冥界。你修行不易,不要那麼輕易付諸流水。”

“陰間植物修成精靈本就比凡間要難,何況你已經修成人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垂眸,清要說的我都懂。只是……

“你也許確實沒有把人間帝王放在眼底,但是有一個帝王卻將你的眼睛和模樣深深印在眼裡了,平潮驚瀾。” 昨日,悉說了這樣的話,用我說不懂的目光望着我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分明說的人不是自己,但是我卻覺得他說的人就是他。只因爲,有那麼一瞬間,我捕捉到了悉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而那樣的光……,她不是傻子。

“但是知道歸知道,那和你要怎麼做是兩回事。”清白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飛,和以往一樣看不到眼底的雙瞳近在咫尺。“忘川,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話,黑白無常會來這裡的。”

“什麼意思?”我一怔,咻的一聲站起身來道。

“他們是你的師傅,和孟婆一樣關心你。”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麼你問的是什麼?”清如同虛影的雙手覆上我的臉頰,如夢似幻的聲音反問道,“是他們爲什麼要來還是他們來做什麼,又或者是他們爲什麼要做那些事?忘川,人間有人間的法則,地府也有地府的法則,這些都是不能違背的。”

“我違背了什麼?我又能違背什麼?清,不管我選擇什麼,都和地府無關不是麼?”

“你當真這麼認爲麼?你以爲黑白無常會放任自己的弟子在人間犯下罪孽麼?還是你認爲孟婆不擔心你麼?你很清楚,你的力量在人間到底怎麼樣了,這個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清,你這麼說不是很矛盾麼?你說如果我想要知道更多就要自己去發掘,現在我來了,你卻來警告我,你不覺得自己這麼做很奇怪麼?”是啊,如果你不曾告訴過我,我也不會選擇再次回到人間界。最多,也是一直在屬於我的地界中一直失落而已。

“或許吧。”他放開了我的臉,漂浮在白空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爲了什麼出現在這裡告訴你這些。忘川,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們自己說不能控制的。”

“包括什麼?”我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但是卻還不夠。

“這個,是我一直都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

“那你究竟來這裡做什麼?”有一瞬間我憤怒了,雖然我知道清是我多年的摯友,但是同樣的,正因爲他是我的摯友我才無法忍受他如此矛盾的態度。“你要做什麼我可能管不了,但是如果你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就來干涉我,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

“清,我知道萬年之前我做了一件讓地府震驚的事情,但那不足以構成地府不敢惹怒我的原因!擁有在地府的地界,擁有對忘川河的統治權,這些根本不該屬於一個樹妖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原因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難道只因爲我曾經斬殺過一個天神?還是我只身闖入天界脅迫衆仙?”萬年之前,當我還是忘川河上的渡夫的時候,曾有一個天神來到忘川命令我載他過去。但是,我只渡不肯輪迴的魂。所以,我觸怒了那個天神。但是結果卻是連我自己都想不到的,我斬殺了那個天神並遭到了天界的圍剿。然後,當一切事情都在我和衆神的協議中了結的時候,地府居然要我劃地爲界,並且要求黑白無常不得再教授我任何東西。

在這萬年之間,我的地界從來都沒有人敢隨意踏進半步。黑白無常雖然不再傳授我任何東西,但是我仍舊尊他們爲師。而幽冥地府,也再沒有人敢觸怒我了。他們都說,寧可忤逆十殿閻王,切莫觸犯忘川樹妖。但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一定不是這樣的,單憑我做的那些事情還不足以讓我變成如此令人忌諱的人。我的身上或許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纔是天界和陰間選擇與我息事寧人的原因。

“還有你,雖然你是我的朋友。不過,相比我和你認識的時間,我認爲死去了的清纔是我真正的朋友。”

“畢竟,他纔是你的朋友。而我只是,佔用了他的軀體並且接受了他的一切的人是不是?”佔用了,包括和樹妖忘川的友誼也被他佔用了……

“如果你不是在他的體內,如果不是他的軀體現在還需要你的魂魄,也許現在我會毫不猶豫的斬殺你!”很久沒有人真正觸怒我了,即使是悉,也沒有讓我覺得有殺人的慾望。

“即使,現在的你的力量連你平時的萬分之一都不到也一樣麼?”

“如果我真要殺人,這些力量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