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吹得人衣袂飄飄,寒意徹骨。
已是北樑王的徐扶蘇站在玲瓏閣上,憑欄眺望遠處白茫茫的雪界,所對方向正是那北厥。
在樑王徐扶蘇身側,那一襲鮮紅蟒衣極爲刺眼。
閣外靜靜飄零的白雪,換上喪白色蟒袍的徐扶蘇胸膛中的熱血並未被這寒風擊潰,反而愈燒愈旺,似乎要將這漫天飛雪都融化得乾淨才罷休。有如此多的猛將良臣相助,何愁天下不得!
“忠賢,這江山多嬌,本王想要醉臥恐怕還得等數年。”
不久前來到北樑的魏忠賢難得見徐扶蘇有些着急,笑道:“樑王尚年輕,有大把年華可去征討天下。忠賢願意陪樑王一路,看盡這江山姿態。”
“小師弟託你給我帶的聖旨上並沒有字。”徐扶蘇看向魏忠賢,有些困惑道。
魏忠賢也沒料到趙曉居然給了封無字的聖旨,他挑眉,想到一種可能。
“既然是無字,那就應該有讓樑王縱情發揮的意願。”
徐扶蘇微微頷首,顯然他也是這般思慮。
暫時將此事擱置在心,徐扶蘇轉頭招呼魏忠賢道:“那位北厥君主,現在應該快到幷州邊境了,我們倆去會會。”
魏忠賢不卑不亢,追隨於徐扶蘇身後。
忽然記起張衍吩咐過的事情,徐扶蘇饒有興趣地跟魏忠賢道來:“先前公瑾吩咐我此行前去見那北厥之君時,捎上些人馬護衛。”
“本王婉拒了他,說有你魏忠賢一人足以。”
“可別讓本王說了大話。”
離徐扶蘇有半步之遙,這位無眉沒須,兩縷如雪長髮垂的九千歲淺笑。
徐扶蘇擡頭打量了眼魏忠賢,“本王的頭髮才恢復成黑,你倒好,變成白了。”
“可無礙吧?”徐扶蘇關切地問。
魏忠賢心頭一熱,自然知道是徐扶蘇的關切,搖搖頭:“無礙,僅是練那門葵花寶典所致的罷了。”
接着,魏忠賢語氣頓了頓,沉聲:“北厥的那位軍神拓跋宏,忠賢能擋。”
此言一出,輪到徐扶蘇驚訝,不禁出聲詢問:“那北厥軍神拓跋宏可是名副其實地從武夫境界修成大天象,同境界內,三教中人無人能敵。忠賢你莫非已有天人實力?”
魏忠賢沒有肯定亦沒有否認,僅僅是回道:“忠賢剛入天象不久,一對一,忠賢沒辦法殺他,他也萬萬近不了樑王的身。”
聽得出魏忠賢語氣中的篤定,徐扶蘇安下心來。
深冬時節,京城埋在一片銀花中。
京城街巷裡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由一家傳至千萬家,整座京城都沉浸在煙火連天中。煙火散飛,熊熊火光照耀着這一片霞光。在玲瓏山皚皚白雪的襯托下,可謂是人間仙境。
北樑王府中,一輛雍容華貴馬車緩緩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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幷州邊境,皚皚白雪中,兩駕分別坐有北樑與北厥掌權人的馬車相會。
兩輛馬車近乎同時勒停。
馬伕一位是北厥軍神拓跋宏,另一位則是北樑王府中的九千歲。
北樑王徐扶蘇,北厥皇帝夏侯睿。
在馬車停下的那刻,徐扶蘇就從閉目養神的悠然自在中甦醒過來,鳳眸微睜。
同坐在馬車中兩人皆掀開簾子,似有默契地一般走下馬車。
徐扶蘇目光看着那位此前未曾謀面,今日方見真容的北厥皇帝夏侯睿。
後者也在打量徐扶蘇。
徐扶蘇瞥了眼那與父親徐芝豹實力相仿的北厥軍神,轉而對夏侯睿微微一笑:“久聞北厥老皇帝大名,今日見過。”
夏侯睿是位年近半百的老皇帝,滿臉滄桑,唯獨那雙宛如雄鷹的眸子讓人不寒而慄,與徐扶蘇身着喪服般,他亦沒有穿着龍袍,而是尋常市井人家的裝束。
扶正自己頭上戴的貂帽,夏侯睿蒼老的面龐咧嘴一笑,臉上皺紋折起:“新樑王,可有些年輕。後生可畏呀。”
徐扶蘇伸出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攏緊那披在身上的狐裘,雙手籠袖,高聲應道:“所有才有心力去爭奪這個天下呀。”
“老皇帝一把年紀了,該安分待在皇宮裡養老,大雪寒冬,最是催老人命。多少老人都熬不過這寒冬而逝,老皇帝要保重身體呀。”
面對徐扶蘇的挪移和譏諷,夏侯睿臉上水波不驚,甚至沒有絲毫動怒,安靜地聽完他的話語,臉上笑意不減。
下一句,徐扶蘇掉轉話頭,冷哼道:“天高路遠,風大雪滑,老皇帝有話直說。”
夏侯睿那雙銳利的眼眸凝視着徐扶蘇,談笑風聲道:“你父徐芝豹已死,他在世時,北樑鐵騎冠絕天下。即便是我北厥有百萬大軍,也不敢與你北樑硬磕。如今他逝去,北樑交到了你這位紈絝子弟手中,那我北厥就沒有在畏手畏腳的道理。這百萬大軍,你們北樑吞不下,驪陽也吞不下。既然吞不下,那就讓北厥吞下你們。還個盛世太平。”
“你的那些事,朕略有耳聞。北樑鐵騎到你手中,說不上淪爲烏合之衆,但也好不上哪去。今日,朕給你個選擇。”
“哦?”徐扶蘇眯起鳳眸,冷笑:“說來聽聽。”
夏侯睿緊緊盯着徐扶蘇,擲地有聲道:“朕膝下無子,你若拜我爲義父,當我君臨天下,你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朕百年之後,這天下還是你的天下。如何?”
徐扶蘇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雪地上,魏忠賢一樣眼神玩味地譏笑着。
對於徐扶蘇的輕視,夏侯睿眉頭微皺,他自認爲自己開出的條件足夠豐厚。不過是讓這位北樑王屈尊在他之下幾年時光罷了,沒想到徐扶蘇仍然是一口回絕。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朕的百萬北厥大軍踏平北樑!”
說至於此,也無再聊下去的必要。
徐扶蘇神色鎮定,雙手籠袖,沉聲言:“北樑恭候北厥大駕光臨,只不過來了,就永遠待在北樑。可千萬別讓北樑三十萬鐵騎一個衝陣,就覆滅了。”
言罷,徐扶蘇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悠悠道:“不送。”
馬車上的那一襲鮮紅蟒袍控住繮繩,御馬離去。
拓跋宏開口出聲道:“陛下,要不要拓跋宏出手,將他們兩人留下?”
北厥皇帝譏笑地看向他:“你有把握打得過那個太監?”
拓跋宏搖搖頭。
夏侯睿低聲淺笑,笑容裡滿是殺意,他指着南面。
“朕定要那中原付諸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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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歸京城,路過一處荒地,徐扶蘇叫停魏忠賢。
徐扶蘇鑽出馬廂,坐在魏忠賢身側,捧起一杯白雪,送入口中,輕輕咀嚼。
“以前和父王出征西域,大雪天的水就是這麼來的。”
“吃雪?”
“屁,靠嘴融成水呀。”徐扶蘇破天荒地笑罵一聲,嚥下那塊冰雪。
魏忠賢颯然而笑,一樣捧起雪,送入口中。
“味道如何?”
“沒吃出來。”
兩人靜坐良久,徐扶蘇忽然道:“北樑不會輸。”
魏忠賢輕笑:“我信。”
徐扶蘇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魏忠賢的肩膀:“待我君臨天下時,扶蘇一定讓你堂堂正正地坐在高臺之上迎接封賞。”
這位年輕王爺吃着雪,腦子裡想到了那兩位分別被自己任命去當幽州太守以及涼州太守的謀士。
盛世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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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漫漫,奔波一日歸來的徐扶蘇來到何薰兒的住處。
院中寒梅獨自傲立,一名正值妙齡的女子賞雪。
女子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用髮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
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徐扶蘇站在院門處,看着何薰兒有些落莫孤單的背影,想來自己對這位青梅竹馬的女子,已有一些時日沒有好好陪伴,心裡隱隱作痛。
徐扶蘇動作輕巧地走到何薰兒身後,將身上的狐裘摘下,放在女子身上,柔聲言:“薰兒,我回來了。”
徐扶蘇攬着何薰兒的柳腰,在她耳畔輕聲道:“今夜,本王就睡在薰兒這了。”
何薰兒俏臉微紅,但見徐扶蘇說的認真,也就沒有拒絕。
兩人睡在牀榻之上,一開始徐扶蘇的手還算老實,何薰兒也有拘謹束縛,嚴防徐扶蘇。
但興許是與所愛之人共眠,何薰兒很快就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何薰兒驚呼,有些羞惱:
"徐扶蘇,你手放在哪了!"
“這寒夜徹骨,王爺我手冷,感覺薰兒這裡極爲暖和,就放在這取取暖。”
何薰兒臉頰通紅,又難以抵抗,只能是微微輕吟。
“那你可不能亂來。”
何薰兒的聲音小如蚊蟻,落在徐扶蘇耳中,那是可比天籟。
徐扶蘇自知女兒清白爲重,在還未見到何坤下三書六聘前,徐扶蘇是不會去要了何薰兒的處子之身。
長夜漫漫,閨房內情意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