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季春華秋實,匆匆一年,轉眼而逝。
一如往常,徐扶蘇在葉宣授課完後,與趙曉,陳世墨兩人爬到書軒的屋子頂。翹首以盼,夕陽近黃昏。
一道急促的馬蹄聲,打亂了平靜安逸的時光。徐扶蘇的目光所及處,瞳孔微縮。那一袍鮮紅的蟒衣,他認得!
徐扶蘇呼吸頓時有些紊亂,當下一躍便跳下了屋頂,朝徐府跑去。
剛翻身下馬的老太監趙高,心有所感,鷹眸朝書軒的方向打量去,可僅是短暫的瞅了一眼。
書軒中自生起千斤萬兩浩然氣,攜無人匹敵的氣勢直衝趙高。幾秒間,便輕易的穿透了趙高的護體罡氣,短短的接觸到這股浩然氣後。
趙高心中悚然,他深知是誰,暗自傳音:“司禮監總保趙高,見過帝師!“
趙高察覺到一絲殺氣襲來,本來神經緊繃的他,欲要對這個微弱武道氣息的來人出手。真當他趙高是紙糊捏的?就當趙高氣息節節攀高時。
在他尊敬的招呼後,浩然氣反增不減,在他欲要對一位奔襲過來的少年出手時,更是爲威勢大增。可趙高強行的衝過阻礙,五爪張開,剛握住少年的頭。
耳邊傳來一道不經意的提醒:“動了我兒子,我讓長安滿城盡是黃金甲!“,趙高只覺得心中一抑,經脈逆流,蟒袍紅衣的趙高硬生生的將提上的一口氣,硬生生的散掉,一口鮮血噴出。他眼神陰桀,冷笑:“關中侯好大的威勢,南放五年仍然不失氣骨呀。“
“趙高,你要尋死,我徐芝豹不介意輕手送你,這個閹人歸西!“徐芝豹不知何時如鬼魅般出現在徐扶蘇和趙高中間,白衣飄飄,眉目如畫,他身形一現時,平地驚起不同於書軒裡中人的浩然氣,卻是同源,但威勢更甚。
直接將趙高轟入牆壁中,任他怎麼努力都掙脫不了,徐芝豹,霸道至極。
就在趙高即將要被碾壓如粉,趙高欲要拼死一搏時,壓在他身上的氣力一瀉。他奮力擡頭望向那個放過他生機一線的白衣男子,後者悠然笑言:“留着回去跟趙衡覆命。“
趙高咬咬牙,鬆開緊緊握住那道來自長安城的聖旨,以拳爲掌,以內力將聖旨送到徐芝豹面前。
徐芝豹臉上無悲無喜,徐扶蘇雙眸只緊盯向那紅袍蟒衣的老者,殺氣依然。而徐芝豹就在徐扶蘇的身旁,無形的威勢讓趙高不敢也不願去直視這驪陽異姓侯。徐芝豹把聖旨打開,僅是輕輕看了一眼,身形一閃。
徐扶蘇的眼簾裡便出現了那麼一幕,徐芝豹面無表情的掐住趙高的脖子,便這麼將他提了起來,讓趙高傲視羣雄的修爲在徐芝豹身前猶如紙糊。
徐芝豹冷冷道:“趙高呀,趙高,聖旨上的關中侯長子徐扶蘇當如何?“
趙高無助的捂住那隻手,勉強道:“長子徐扶蘇入長安。“
即便在此刻,趙高從徐芝豹的眼眸裡看不出一絲憤怒,有的只是深潭般的平淡不驚。他徐芝豹對長安城中那個人的心思早以摸透,聖旨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
獨自一人北上中都,徐扶蘇被“邀“入長安。
徐芝豹對痛苦不堪的趙高說道:“去長安可以,就跟趙衡說,我關中侯未曾帶長子游歷長安,見識長安繁華。望他好生照顧,在此之前徐府中人要與我同回中都京城。“
然後,他用堅定的語氣說道:“祭祖。“
徐芝豹緩緩鬆開趙高,趙高落地後便捂着脖子大口喘氣,用陰柔的語氣唯唯若若:“關中侯放心,主子吩咐過只要關中侯答應北上抗突厥,其餘條件都可以答應。“
“滾吧”說完,徐芝豹輕輕的摸了摸徐扶蘇,“回家了。”
“嗯”徐扶蘇迴應道,給急忙跑來的兩位同伴投過安心的眼神。
得到徐芝豹的許諾後,趙高匆匆間憋過趙曉,腦海如遭雷擊,可又顧忌兩人。趙高則選擇了立即上馬,駕馬離開。
等到人馬皆無影時,徐芝豹遠遠望了望書軒,神秘的一笑,撫着徐扶蘇,他悠然道:“扶蘇,再好好看看這江南水鄉,小橋流水。聽說江南女子多溫婉可人,可惜爲父怕是不能給你在江南討個好媳婦咯。“說到這裡,徐芝豹調笑。
徐扶蘇見一副輕鬆模樣的徐芝豹,眉頭卻依舊緊皺難舒,徐芝豹看出了他兒子的心思。徐芝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朝廷那幫人雖然盼着父親永遠回不去中都京城,甚至也有人暗中派人來做些小動作,當然嘛你年紀還小。這些東西你都先不用去管。“
徐芝豹笑容恬闊,擡頭望天,徐扶蘇也跟着父親一同望向白茫茫的天空。
京城有人希望他死,也有人求他活。
等到徐芝豹回過神來,見到徐扶蘇不知何時已經去和兩位同在書軒求學的小夥伴,兩個他略有耳聞。一個苦讀聖賢書,好學求學真學。另一個徐芝豹唯一的印象便是忽悠自家兒子偷看別人洗澡的小機靈鬼。相比前者,徐芝豹對於後者更加熟悉些,又由不得他不熟悉,實在是和那個人太像了。
徐芝豹走上前,剛纔的場景趙曉和陳世墨都親眼經歷。雙雙看過來,這位白衣兵聖在褪去了凌厲的鋒芒後,就是一柄被收入劍鞘的利劍。這是陳世墨最直觀的印象,而白衣兵聖最先看向他陳世墨。
徐芝豹輕笑道:“陳世墨,一生當惜墨如金,好名字。也不虧是陳清之的兒子。”
見徐芝豹直呼自己父親的名諱,陳世墨再蠢也知道徐芝豹與父親應是舊時。陳世墨拱手道:“徐叔叔好。”
趙曉也不甘落後道:“徐叔叔好”,片刻兩人對視,共同說出來自己心裡的疑惑:“扶蘇兄是不是留在蜀中城的時間不多了?”
此時,徐芝豹也發現自家兒子投來的目光,三人自幼相識相知,情誼多年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擔心自家扶蘇屬人之常情。
徐芝豹也沒有隱瞞什麼,直接了當的回答:“徐扶蘇將和我北上回中都京城,而後去往長安。”
得到答案的兩人,皆是嘆息了一口氣,趙曉倒是樂天,大大方方的摟住心情低落的徐扶蘇:“等我們倆到時候去長安玩,你可不要嫌棄我們兩個呀。”
“一定!”徐扶蘇望着兩人,堅定的回答。
“時間不早了,你們兩個快些回去吧”
“那徐扶蘇,你什麼時候走的時候,記得跟我們說一聲。”
“扶蘇定然不忘。”
徐扶蘇晚飯間,興致不高的他簡單的吃過便回了自己的房間。蔣婉多次眼神示意徐芝豹,徐芝豹只是微微搖頭。
漸夜微涼,徐芝豹一人踱步在院落裡,月光皎潔傾撒,月下人影蕭瑟。徐芝豹獨自枯坐在白玉桌前,桌上擺了一局新棋,不知過了多久。徐芝豹面容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青衫男子,徐芝豹也不擡頭,只是捻起棋子,放入棋盤的空位中:“臥龍先生來了。”
“關中侯相邀,臥龍不來豈不太不給面子了。”
“讓扶蘇去長安的計策是你出的吧”
青衫男子挑眉一笑:“聖上只是需要一個能夠讓他心安的質子。”
徐芝豹失笑,“臥龍呀,臥龍,你對得起趙家了。”
他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也對得起我徐芝豹了。”
青衫男子對於面前的白衣的心思,他從來都知道,同樣,徐芝豹也懂他。
青衫男子望了望棋盤上的對局,同樣捻起一子放下,“扶蘇自幼儒謙隨和,可被他壓抑住的戾氣卻是深淵譚水,幼時在城頭所望之景是他心頭一輩子的芥蒂。讓他去長安,的確苦了這個孩子。”
“希望你能好好護住他周全。”徐芝豹擡頭,凝視着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頷首,答到:“葉宣爲師,當護弟子。”
徐芝豹也不再追究,隨意的放下一子。
青衫男子笑而不語。
徐芝豹再看棋盤,當真是慘不忍睹,難以直視。
“關中侯輸了。”棋子一落,青衫男子已不見身形。
長安非故里,故里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