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就是收到趙構給他的聖旨,但另一方面,楚雲其實又想要親自去處理這樣一件事情。
之所以不願意,是楚雲不想和夏瑩走到這樣的一個對立面。但是,若朝廷派遣別的軍隊去圍剿,楚雲也沒法放心。
若是自己出手,不管怎樣,保住夏瑩一命應該是沒問題的。
楚雲完全沒有考慮過朝廷會戰敗的可能,現在大夏還沒到朝政腐敗的衰落期,相反,如今的大夏是王朝勢力最強勁的時候,在軍事上已經完成了吊打燕國的成就,政治經濟都基本穩定,在這樣的情況下,民間組織想要造反成功,難於登天。
回首自己學過的歷史,歷代農民起義,無不是在王朝的末期,大多數普通百姓生存艱難,纔會引發一呼百應的起義潮流,但最後取得勝利果實的,基本上不是原來的農民起義者。
老朱除外。
如今,西南的動盪雖然還沒有平定,但他也無法擴散到更大的範圍,沒法形成一呼百應的局勢,所以這個造反的勢力,只有可能自己孤軍奮戰。
趙構要是知道自己任命的監軍,一開始就想要放造反的頭目一馬,估計得氣的拿玉璽砸人。
然而,玉璽又做錯了什麼呢?
相比楚雲的滿心憂慮,武蘊兒倒是躍躍欲試,跟着來到戰場,武蘊兒總算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打仗什麼的真的太有意思了。
若不是楚雲攔着,她都想要點齊人馬和哈慈卡秋一戰了。
如今平陽關的兵力可是比不上哈慈卡秋的,防守和牽制都沒啥問題,正面剛那就失了智了。
聖旨雖然到了,到楚雲暫時沒法出兵西征,北邊議和的事情還沒有完全敲定,楚雲就不能離開鎮守的平陽關。
不過,一切進展順利,大夏的使節已經通過雁門關,進入了燕國的地盤,議和,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讓楚雲料想不到的是,哈慈卡秋依然沒有選擇退兵,其實國內的局勢動盪,哈慈卡秋也得到了消息了,只是,他依舊駐紮在邊界,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葉離的那隻部隊,也受到了朝廷的調令,停止了入侵,只是,這已經打下來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還回去了。
事實上,葉離那支隊伍是最後收到消息的。
越晚收到調令,就能搶佔更多的地盤,朝廷也是有頭腦的。不過,事情做的差不多就得了,不可能一邊在議和,一邊還在趁機搶地盤。
不過大夏的使節在進入燕國之後,也有些茫然了,如今,燕國境內一共有除哈慈卡秋之外的十大勢力。
其中,並不包含燕國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勢力。
因爲他們在其他皇子醒來之後,瞬間就成了被圍攻的對象,並且殺害汗皇的罪責也落到了他們二人身上。
結果是什麼樣子的並不重要,總之,把鍋丟給他們就沒錯了。
羣起攻之,大皇子和四皇子當場就涼了。
而在那之後,還有八個皇子活着,開始整合勢力,另外的兩個大勢力,則是兩個最大的部落。
酋長自立了,表示不願意參合進這些皇子當中的事情去,等選出了新汗皇,他們只聽新汗皇的。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也就能騙騙鬼了。
鬼知道是不是打算等他們八兄弟打得差不多了,你們來坐收漁利?
只是八個皇子雖然知道這一點,卻也不願得罪這兩個大酋長,無故樹敵,萬一又被其他人合夥滅了怎麼辦?
於是,當大夏的使節到達的時候,燕國已經是十方鼎立……
話說,也沒有哪個鼎有十個腳的,總之,這十個勢力,有八個天天在打架,另外兩個日常看戲。
局勢一片混亂,大夏的使節都有些懵逼了,我這個求和,要跟誰談?
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他們太久,很快燕國方面就做出了反應,十個勢力都派人來接使節了。
其實議和的事情,肯定是可以通過的,但是,是在誰的手下通過這個決定,那就有的爭了,燕國雖然是以武力爲尊,但是,大夏的風氣也多少傳了一點過去,在勢力基本均衡的情況下,能奪得一個正統的地位,那就更方便吸納一些中小部落了。
能和大夏簽訂合約的,就是正統,其他的,自動打入叛黨。
所以,這個名分也是要爭一爭的。
沒有人考慮過哈慈卡秋的意見,也沒有人徵調哈慈卡秋回王庭,這幫人都忽略了邊境的大將,估計都想着等分出了勝負,再來以汗皇的命令來調用哈慈卡秋,也不想想,哈慈卡秋就真的一點野心都沒有麼?
歷時兩三個月,議和的事情才總算敲定,在這過程中,楚雲和武蘊兒已經帶兵出征西蜀。
聖旨讓她統帥三軍,可不是邊關三軍,而是內關三軍,邊關的部隊除了勤王之外,基本上不會輕易調動,而西蜀的叛亂,似乎沒有擴張到那麼大。
儘管有些難對付。
楚雲在平陽關的職務,自然是有人來接手了,暫時幫忙看下場子就好,現在的局勢,只要守將不是傻,就算哈慈卡秋有二心,也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若是讓楚雲還等着議和的事情塵埃落定,西蜀的事情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樣子了。
趙構也是沒有那個耐心了,才下旨催楚雲和武蘊兒行動起來,同時調派了一個算是老資歷的將軍過來鎮守平陽關。
等議和的事情談妥的時候,楚雲和武蘊兒剛好點好了兵馬,和叛軍對上了。
就這一兩個月的時間,原本只是蜀地的叛亂,頓時蔓延到了整個西南之地,許多城池,都被反賊攻佔下了。
也難怪趙構會着急,再讓反賊繼續擴張,鬼知道會發展到什麼程度,繼續向東的話,再破幾個城都能打到京西都護府了。
如今,武蘊兒的將旗豎在了叛軍的前方,趙構總算是安心了。
反之,叛軍的首領,看到武字大旗,心情頓時變得沉重了。
叛軍的首領,正是夏瑩。
她的預料是對的,發動叛亂的,正是青蓮教,而主使這一切的,正是她的師傅青陽子。
回想起和青陽子的一場爭辯,夏瑩的心中也充滿了無奈。她得知青蓮教發動了叛亂之後,立刻找到了青陽子質問。
“師父爲什麼要做這種事情,這不是將他們往火坑裡推麼?”
夏瑩也不認爲,現在和朝廷作對能討得到好處,雖說她們一直是和遊離在朝廷的法律之外,很多人身上都掛着通緝令,但他們一直是隱於幕後,這次卻跳到了幕前,等到朝廷的鐵騎一出,他們這個民間組織,如何能承受的住?
“你真的只是覺得朝廷無法戰勝,還是說,你不願意和朝廷中的某個人爲敵呢?”
青陽子的反問,正中夏瑩的內心,她無法反駁這一點,只能沉默不語。
“你已經忘記了你的初衷了!”青陽子一臉痛心地道,“你應該更想要和他雙宿雙飛吧,只是身上肩負的責任,讓你不得不回來,若是那人在你面前,你便要捨棄這些將你奉若神明的人,投入他的懷抱,是麼?”
青陽子一聲聲的質問,如重錘一下下地砸在夏瑩的心房,夏瑩面露苦色道:“我不會……”
“你會的,因爲你一回來,便質問爲師爲何要做出此等事情,卻不問其中是否有什麼緣由。”
青陽子一臉的篤定,雖然他說的這兩點是一個意思,但夏瑩明白青陽子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她的立場變了,心態變了,從一句話,便暴露出來了。
明明是夏瑩先來找青陽子質問的,如今反倒是落入了下風,被青陽子說的啞口無言,青陽子又道:“連日來的乾旱,已經使得百姓無果腹之物,之後再有蝗蟲過境,致使民不聊生,此時官府仍有蠅營狗苟之輩中飽私囊。民間怨聲載道,正是你起事的良機。”
夏瑩聽着前面一部分,心中也是極爲憤怒的,這天下,像楚雲那樣一心爲民的官員,實在是太少了,太多的官員只爲一己私利,而致黎民於不顧。如此天災當前,不思賑災,反倒是中飽私囊,當真該殺!
但夏瑩剛開始對青陽子所爲有所理解的時候,青陽子最後的一句話,頓時讓夏瑩瞪大了眼,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青陽子,道:“師父,你果然是蓄謀的?”
“如何能叫蓄謀?此乃天時!爲師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青陽子撫着自己的鬍鬚,一臉仙風道骨之態,夏瑩卻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只是內心不禁懷疑,自己這些年來遭遇的,莫不是都在算計之中?
很快,夏瑩就將這個念頭掩蓋下去了,青陽子待她如何,她這些年都感恩在心,而且,若真是在算計什麼,這會兒也不至於說出來了。
可她還是問道:“爲什麼?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難道都是師父的佈局麼?”
“當然。”
青陽子彷彿並不在意夏瑩一臉傷心的樣子,說出的話,更是讓夏瑩難過,她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溢出了眼眶,問道:“那師父是從什麼時候佈局的呢?是從給楚雲和我算姻緣開始,還是和父親相遇開始,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青陽子依舊沒有動容,只是淡然道:“你未免太看得起爲師了。一切,當然是從你父親死後開始。”
“你原本只是一生富貴的命格,和那楚雲相遇之後,卻成了顛沛流離之命,爲師又何必騙你。只是爲師也沒料想到,自你遭劫之後,命格再變,竟帶了幾分帝命。”
青陽子說到自己擅長的地方,終於變的激動起來了,道:“爲師從未見過如此神異之事,然則,爲師曾夜觀天象,紫微星光華內斂,陰陽反覆,也就是說,必有女帝出世!而你又暗藏帝命,豈不是天定的君主?”
夏瑩聽得一臉茫然,但最後她還是懂了,青陽子要表達的意思是,一切的算計都是從她父親死後開始的,因爲夜觀天象,青陽子推測出夏瑩未來必成女帝,所以……
所以楚雲說的沒錯,她組建的這個民間宗教組織,是爲了推翻政權而建立的。
夏瑩一直以爲,青蓮教,是爲了實現自己的夙願成立的,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當皇帝麼?
夏瑩沒有半分這種心思,有這心思的,或許是她師父吧!
“師父,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父了。”
夏瑩冷着臉對青陽子道,她很感謝青陽子這些年來對他傳道授業,給她那麼多的照顧,但是,道不同,不相爲謀,她的心願始終都沒有變過,她只是不想再有像她一樣的家庭,因爲官府而變得不幸。
對爭奪帝位,夏瑩一點興趣都沒有。
而且,她不能容忍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爲了她的心願成立的青蓮教,成爲了野心家手裡的棋子。
“沒用的。”
青陽子卻是不理會夏瑩決裂的話語,淡然道:“一切都是天命所歸,正如你和楚雲,永遠都只有孽緣,而且,現在的局勢,你也已經改變不了了,你選擇投降,那教衆都只有死,你想保護他們,那便只有與朝廷一戰了。而你的心上人,他只會成爲你前行道路的阻礙……”
“別說了!”
夏瑩無奈地嘶吼道,青陽子把她能做的決定,都擺在了她的面前,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人去死,因爲叛亂是死罪,不會有人可以倖免。
所以,她只能選擇和朝廷對抗下去。
這正如青陽子所希望的。
木已成舟。
如青陽子說的,命運,夏瑩第一次感覺到真的很無力,她不知道這所謂的命運,是青陽子的一手算計,還是當真如此,她和楚雲,註定只有孽緣,不可能成爲眷屬。
不過,她還是做出了選擇。
當武字大旗出現之時,夏瑩就知道,自己等待了很久的時機,終於到了。
武字的帥旗,現在只有武蘊兒了,而武蘊兒所到之處,楚雲想必也跟隨而來了吧。
該做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