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3【決裂】

東城,承平坊,一條偏僻的寬窄巷中。緋

穀梁端坐於溫馴的坐騎背上,凝望着遠處的天空,目光深邃且沉鬱。

旁邊有一駕馬車,車簾被掀開掛起,露出東府右執政洛庭那張不怒自威的面龐。

曾幾何時,都中盛傳一條流言,那便是不要招惹武勳中的廣平侯和文官中的右執政。前者仰仗着開平帝的器重,不知揍過多少欺壓良善的武勳親貴和紈絝子弟。後者更是直言敢當,當年還只是御史中丞就敢當朝彈劾讓王平章灰頭土臉。

卻不知,這究竟是他們的本心還是故意爲之,隨着他們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敢於嘗試撩撥的人幾近於絕跡。

然而這對在外人看來性情如火的摯友,今日卻陷入極其漫長的沉默之中。

北風穿巷而過,周遭一片靜謐。

良久過後,洛庭緩緩說道:「陛下如此看重裴越,並非是要行捧殺之策,只不過是希望他能成爲滿朝文武的表率。讓他掌北營、入西府、封國公,這是爲了將來收復南朝故土做準備。兄長,你應該知道陛下的爲人,他沒有先帝的城府和謀算,一直以來都是坦誠相待,故此不應懷疑他。」緋

穀梁雙眼微眯,面無表情地說道:「表率?裴越這些年出生入死,即便是在京都岌岌可危的時候都沒有動過不軌之心,難道還不足以成爲表率?你莫要忘了,陛下雖然年輕,宮中卻還有一位深不可測的太后娘娘。」

裴越能夠想到劉賢在今日朝會上的表現與吳太后有關,穀梁更不可能忽視這一點。

洛庭沉聲道:「雖說天子是大梁至尊,但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王朝,君與臣之間必然都會存在鬥爭與妥協。想要做到毫無芥蒂始終如一,你我皆知這是癡人說夢。如何將權爭限制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內,不至於影響大局,這纔是聰明人需要做出的抉擇。」

穀梁默然不語。

洛庭又道:「其實今日我來此地,不是要和兄長談論陛下與裴越的關係,我相信裴越有能力也有胸襟處理好那些事。」

穀梁眼瞼微微一動,平靜地問道:「那是爲何?」

洛庭直視着穀梁的側臉,一字字道:「我想知道,先帝遇刺一事,兄長究竟有沒有參與?」緋

他雖以骨鯁剛直著稱,

不代表他對那些陰謀算計一竅不通。

開平帝在宮中被火藥引發的爆炸傷及心脈,普通人或許只有驚詫與惶恐,然而對於洛庭這樣身居高位的人來說,箇中蹊蹺實在太多。想要完成這樣驚天動地的刺駕之舉,一兩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做到,即便沉默雲被賜死的消息說明一些隱秘,如此還不足夠。

穀梁微微昂首望天,悠悠道:「事到如今,這個問題的答案還重要嗎?」

「當然重要!」

洛庭低聲卻急促地說道。

穀梁搖搖頭道:「不重要。」

洛庭微露沉痛之色,心緒複雜地道:「當年你我在堯州那座小城裡促膝長談,你是一個軍功顯赫卻屢遭打壓鬱郁不得志的參將,而我也只是埋首故紙堆中的普通書生。你對我說,縱然此生無法飛黃騰達,也不會效仿那些不忠不孝之輩行事。如今三十多年過去,你已經是一等國侯軍機大臣,難道就忘了當年的初心嗎?」緋

wωw▪ тtkan▪ ¢〇 穀梁輕嘆一聲,喟然道:「不曾忘記。」

洛庭寒聲道:「那你爲何要弒君?」

穀梁不答,反問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洛庭毫不遲疑地道:「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穀梁笑了笑,聳肩道:「我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所以我前面便說了,那個問題的答案不重要。在我看來,先帝萬般皆好唯有一樣不足,那便是疑心太重。他逼死了

裴貞和路敏,逼反了四皇子和王平章,不是因爲這些人真的做出謀逆的舉動,而是因爲他懷疑他們會這樣做。」

洛庭再度陷入沉默。

他從小便接受最正統的士人教育,忠君奉上的想法已經銘刻在骨子裡。緋

若非與穀梁相交數十年,他根本不會問出那個問題,而是從此形同陌路。

片刻過後,他略顯艱難地說道:「在如何處置先定國公那件事上,先帝確實做的不對。但是路敏、劉贊和王平章等人,事實證明他們確實有不臣之心和不忠之念,先帝只是引蛇出洞,實際上並未做出錯誤的判斷。」

穀梁緩緩道:「我只有一個女兒。」

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清楚,尤其二人認識這麼多年,對彼此早已非常瞭解。

洛庭明白穀梁的言外之意,如果開平帝沒有遭遇那場爆炸,在王平章伏誅之後,裴越將來要麼只能交權要麼就會重蹈覆轍。

從裴越的性情來看,第二種可能性更大,屆時恐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洛庭輕吐一口濁氣,扯了扯嚴整的衣領,低聲道:「我還有一個問題。」緋

穀梁扭頭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我可以坦誠地告訴你,裴越對此事並不知情。你知道我的性子,既然我決定要做那件事,便不會將身邊人牽扯進來。從始至終,都是我和沉默雲私下相商。」

洛庭心中稍覺寬慰,穀梁弒君多少還有一些原因跟當年事有關,畢竟谷家險些就被中宗皇帝抄家滅族。但是裴越從一介庶子到如今國公之爵,離不開開平帝的器重和信任,倘若此子僅僅是爲了自保便弒君,那麼無論他功勞多大、能力多強以及人脈有多廣,洛庭都不可能坐視他繼續執掌權柄。

但是眼前之人……

洛庭眼中浮現一抹痛苦之色,幽幽道:「當年你對我這個窮書生說的話,爲我打開一扇大門,這纔有了今日的東府執政。後來在官場上,你多次暗中相助,這份情義我也牢記於心。」

君子斷交不出惡語。

穀梁望着手中的繮繩,輕聲道:「我以爲你會將我扭送宮中,從陛下那裡請來旨意砍了我的腦袋。」

洛庭搖頭道:「先帝沒有這樣做,我自然也不能這樣做。倘若兄長身死,裴越又怎會甘心接受?即便沒有這些掣肘,我也下不了這份狠心。」緋

他頓了一頓,自嘲笑道:「人皆有私心,原來我亦不例外,可笑這些年在朝中橫衝直撞,不知是哪來的臉面。」

穀梁沉默片刻之後說道:「多謝。」

洛庭緩緩放下車簾,說道:「容我最後稱你一聲兄長,從今往後我會盯着你和裴越。」

穀梁點頭道:「好。」

馬車駛動前行,車輪滾滾而過。

車廂中的洛庭面色微白,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三十年風雨共度,至今日分道揚鑣。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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