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席先生】

一輛華貴舒適的馬車在數人的護衛下,趕在京都城門關閉之前入城。守門將看見車廂頂沿屬於定國公府的徽記,連忙命士卒們放行,同時點頭哈腰站在路旁,直到馬車已經遠去之後才站起身來。

馬車不緊不慢地前行,來到東城定國公府外,卻沒有駛向側門,反而沿着府前街繼續朝東,然後在鄰街一套小巧精緻的院落門前停下。

裴永年來到車廂旁,微微欠身道:“席先生,到了。”

車廂中沒有動靜,良久後席先生才略帶疑惑地問道:“你這又是爲何?”

裴永年細長的雙眸中神色複雜,微笑道:“先生何意,老奴不知。”

席先生從車廂中出來,站在裴永年面前,平靜地問道:“裴戎在何處?”

裴永年側過身體,擡手指向旁邊的院落,躬身道:“老爺就在院中。”

席先生雙手負在身後,右手攥着那塊殘破的玉珌,臉上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彷彿能穿透這重重屋檐遮擋,淡淡道:“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是先國公在外征戰的時候救回來的,憐你身世悽苦,便將你帶回都中。此後又委以重任,對你格外信重。先國公故去之後,太夫人更是將你提爲總管家。雖然是奴僕之身,卻能行走於達官貴人之間,所到之處皆受禮待。”

裴永年腰背略顯佝僂,臉上感激之色不似作僞:“國公爺和太夫人的恩德,老奴永世不敢或忘。”

席先生右手懸於身前,盯着那塊殘破的玉珌,面露微笑,然而笑聲中透着冰冷肅殺之意:“你確實很聰明,知道若沒有先國公的遺物,縱然假借太夫人之命,憑你自己也請不動我。”

裴永年畢恭畢敬地說道:“身不由己,請先生降罪。” Wшw⊙ttκá n⊙¢ 〇

席先生微微搖頭道:“身不由己?世人慣會用這種藉口,殊不知,還有一句話叫做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

裴永年面色突變。

席先生左手揮出,一掌拍在他的肩頭。

裴永年倒飛丈餘,沿途噴出一道血霧,落地之後臉色慘白,氣若游絲。

那八名家丁並未上前查看裴永年的傷勢,反而瞬間將席先生圍在當中,臉色凝重,氣息悠長,不似尋常奴僕。與此同時,這院落附近隱隱綽綽出現一些人影,視線從不同方向盯着席先生。

席先生恍若未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裴永年,淡淡道:“看在太夫人的面上,今日我不殺你。”

隨後邁步朝小院行去。

八名家丁對視一眼,並未跟上去,只是守在門口。

裴永年躺在地上,眼中悔恨交加,片刻後有人從陰影中現身,將他擡到馬車上,然後趕着馬車離開此地。

院落不大,席先生徑直來到正堂。

堂內燈火通明,有一張圓桌,桌上擺着來自天南地北的珍饈佳餚。

裴戎坐在主位上,正在大快朵頤,席先生進來後他擡頭微笑道:“先生來了,請坐。”

席先生落座後,一開口便殺意凜然:“我不喜歡殺人,不代表我不能殺人。”

裴戎咀嚼着鮮嫩的鹿肉,然後拿起旁邊的綢布擦擦嘴,冷笑道:“你敢殺我?”

席先生看着這個出身極好又一事無成的定遠伯,眼神中並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反而有幾分鄙夷憤怒,沉聲道:“越哥兒跟我說,山賊或許會劫掠綠柳莊,當初以爲這是他多疑。如今看來,我虛度幾十年歲月,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孩子看得透徹。

你費盡心機跟山賊勾連上,又說動裴永年將我誆騙至此處,想來此時已經有山賊對綠柳莊動手了吧?”

裴戎哈哈大笑,指着席先生面前那壺酒說道:“先生,這可是最地道的平江雙蒸,尋常人便是有錢也買不到,我特地弄來孝敬你的。”

席先生沉默不語。

裴戎面上極其得意,但卻絲毫不肯承認席先生的推斷:“先生說的這些話,我能聽懂,但又不太懂。我只是個章臺走馬的紈絝浪蕩子,身上的爵位亦不過是祖宗的遺澤,這京都裡誰不知道?那些山賊的事情我也聽說過,只能說西府無能!十幾萬京營大軍竟然拿一羣山賊沒辦法,真是可笑之極。只不過西府無能也罷,我卻只是個沉湎於聲色犬馬的廢物,哪來的本事勾連上那些山賊?先生不妨去御史臺告我一狀,看看朝堂上那些老爺們誰會相信?”

席先生忽地揭開面前的酒壺蓋子,一股濃烈霸道的酒香頃刻間便溢了出來。

他倒上一杯酒,不急不緩地說道:“當初太夫人請我出手相助,我雖應承下來,卻也沒想過多幹涉,畢竟有先國公的知遇之恩在,我不願插手國公府內的事情。裴越這個孩子很聰明,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你不僅不是瞎子,還是受過先國公教導的世家子弟,總不至於這點眼光都沒有。後來我想,可能是因爲這孩子母親的緣故,你心中有一些怨恨,只不過今夜一見,我才知道你是想置他於死地。”

席先生稍稍停頓,右手兩指搓着酒杯,皺眉問道:“爲何?”

爲何?

裴戎面色變幻,幾度欲開口叱罵,卻還是強行忍下來,不鹹不淡地說道:“先生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席先生卻不理會,繼續說道:“這孩子若是頑劣不堪,你想教訓也是情理之中,但事實並非如此,你卻依舊將其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人有憐子之情?來時的路上,我思來想去,能讓你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舉的緣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不是你的兒子。”

這堂中燈火輝煌,極爲光明透亮,然而裴戎面色大變,彷彿見鬼一般。

席先生的話裡有兩層意思,第一是他知道裴永年在說假話,自己是被誆騙來京都,目的就是將他從裴越身邊調開。第二則是他猜中了事實的真相,一個很多人無法相信的真相,裴越不是裴戎的兒子。

裴戎雙手微微顫抖,艱難說道:“既然知道,你爲何肯來?”

席先生卻不回答,話鋒一轉道:“先國公於我恩德深重,所以當年明知有些事不可爲,但我並未勸阻,大不了以命相報這知遇之恩。永寧元年的秋天,我曾幫他辦過一件事,後來才發現此事比我想象的要嚴重許多。”

裴戎陡然怒道:“你身爲父親最信重的謀士,怎能不規勸於他,任由他沾染那種事,以至於我裴家堂堂軍中第一豪門,此後竟然被迫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席先生凝眸冷聲道:“你不配評價你的父親。”

裴戎愈發狂怒,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杯盞晃倒一片,大聲道:“我不配?當年我也是文武兼修,矢志承繼祖輩榮光,就因爲你們這些人一己之私,逼得我只能困守府中,做個花天酒地的浪蕩子,這難道是我的錯?我怎能不恨?”

席先生面上浮現一絲嘲諷,緩緩道:“所以這就是你恨越哥兒不死的原因?”

裴戎聞言猛地從震怒中平靜下來,眼簾低垂道:“先生這話我不明白,那小畜生畢竟是我的兒子,我怎會逼他去死?”

席先生卻沒有與他爭辯這些,只步步緊逼問道:“越哥兒究竟是誰的孩子?”

裴戎目色泛紅,雙拳緊握,嘴脣緊抿,一言不發。

只不過,他面上的憤怒無法隱藏,還有一絲絲意味深長的茫然迷惑,不似作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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