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侯府佔地頗廣,足足佔去清鳳街大半區域。
單從面積和規制而言,這座侯府足以跟大梁立國時期九座恢弘寬廣的國公府媲美。
侯府坐北朝南,前門樓三間五架,匾額上書“中山侯第”四字,金漆大門上裝着獸面錫環,兩側各有卷草紋如意抱鼓石。
自大門而入從南向北,沿石板道穿過內坪,直達二進臺階,這裡便是侯府正堂,只不過暫時還沒有堂號。內坪西面的房舍安置着家僕小廝,東面則是親兵們的住處,另有馬廄和一座小型校場,足以容納四五百人操練。爲了方便府中人進出,東西兩面都開有角門。
正堂分爲前後兩進,乃是整座侯府的核心區域。正堂東面是裴越的外書房及臺坪與大廳等建築羣,西面則是諸管事心腹居住的院落。
正堂往北,儀門之後有一片寬敞區域,建有花廳與暖閣,另有左右穿堂。
穿過這片區域進入內儀門,便是侯府的後宅,當先瞧見的是左右鹿頂耳房,往北是裴越所居的正房大院,也是將來他和侯夫人日常生活的場所。只是對於裴越來說,因爲他比旁人要貪心一些,故而有兩位侯夫人,想必大婚之時會有一番頭疼。
當然,這是幸福的糾結,所謂痛並快樂着。
後宅幽靜雅緻,綠蔭處處,除了正房之外另有六七套獨立院落,掩映在青蒼疊翠之間。
這些院落的北面是一片賞景遊玩之地,一張半月形蓮塘,背依半月形的小山,地勢起伏緩和,涓水悠悠環繞,間以館閣樓臺點綴其中,雖然沒有大興土木,勝在清淨自然,雅趣叢生。
最北面臨街處則是府內粗使婆子的住處,後大門通常不會打開,僕婦一般會從東北角上的小門通行。
當初開平帝加封裴越爲中山子,將這座宅子賞賜下來之時,引起朝中不少人的豔羨。其實裴越自己也有些意外,在還沒有住進來的時候,他帶着葉七來這裡看過,當時只是外觀並未入內,葉七就戲言這座府邸想來是給裴越預備做侯府的,免得將來搬家麻煩。
直到住進來之後,衆人驚覺這座府邸莫說是做侯府,便是做國公府也足夠。
微雨如霧,夜色籠罩着整座侯府。
蕊香院中,林疏月坐在牀邊輕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亥時二刻。”大丫鬟恭敬地應道。
林疏月對這個稱呼略有些不適應,面上倒沒有表現出來。方纔聽聞裴越已經回府,她一直擔憂的心思才放鬆了些。早些時候葉七來到蕊香院,將今天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林疏月聽得心驚膽戰,仔細回想竟沒發現裴越表現出絲毫受傷的跡象,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感動。
待聽到裴寧在古水街遇刺,裴越帶人殺往魯王府,然後又被皇帝召入宮中,林疏月秀美的面龐早已發白,下意識地攥緊雙手,指甲劃破皮膚猶未察覺。
葉七離去時留下一包藥材,讓蕊香院的丫鬟好生煎熬,等裴越晚上入睡之前再伺候他喝下。
想到此事,林疏月便對身邊的大丫鬟名叫綠綺者說道:“你去小廚房盯着些,那是給侯爺治傷的藥,萬萬不可輕忽。”
綠綺福禮道:“是,
夫人。”
她將將走到外間,便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走進來,身上還帶着幾分雨氣,望着燈光照映下那張俊逸又帶着英氣的面龐,她不禁含羞垂首行禮道:“請侯爺安。”
裴越將雨具遞給旁邊的小丫鬟,聽着裡面略顯緊張的動靜,便微笑道:“免了。”
繞過嵌金琺琅山水花鳥擺屏,緩步邁入內間,只見紅燭欲滴喜氣盈盈,身着大紅嫁衣頭戴蓋頭的林疏月乖巧地坐在牀沿上,雙手放在腿上略顯緊張地握在一起。
裴越放輕腳步走過去,伸手將蓋頭掀起,望着這張脣紅鼻挺的鵝蛋臉,微笑道:“這麼緊張?”
林疏月擡起頭,眨了眨修長的睫毛,輕聲道:“老爺——”
“噗——”
裴越忍俊不禁,見林疏月的臉瞬間變成紅布一般,便靠着她坐下來,握着她柔軟的手掌說道:“咱家不興這個,還是跟以前一樣就好。再者說了,我現在成日裡都跟那些老傢伙打交道,已經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年輕了,要是你天天喊我老爺,那我豈不是未老先衰?”
林疏月莞爾道:“好,都聽少爺的。”
裴越道:“從今兒開始,你就是這座侯府的女主人。”
林疏月連忙搖頭道:“少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位置,斷不會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
“什麼叫身份位置?什麼叫不該有的想法?”
裴越笑吟吟地反問,然後說道:“我並非是要打破綱常,也不是鼓勵你們在內宅勾心鬥角,只不過想在蓁兒姐姐和葉七進門之前,將一些事情安置妥當。”
林疏月蕙心蘭質,當即便明白過來,柔聲道:“少爺請說。”
裴越伸出右手攬着她柔軟的腰肢,輕聲道:“葉七不喜迎來送往,蓁兒姐姐的性子又偏溫和,所以府中內宅的事情還是需要你來打理。至於往後與其他府邸的禮尚往來,便由蓁兒姐姐出面,然後你在旁輔佐。 ”
林疏月問道:“少爺,後宅的事不是桃花在管嗎?”
裴越笑道:“她連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清楚,時常丟三落四的。以前我們不在都中,府裡又都是莊子上跟着我的老人,自然可以隨意輕鬆一些。但是如今你進了門,往後又有幾件大事,總不能每次都讓我麾下那些武將來府中幫忙操持。耽誤他們的時間不說,還會讓世人看輕他們,畢竟這些人都是正經的領兵大將,不是我的親兵小廝。”
林疏月點頭應下,又想起葉七的囑託,便作勢起身道:“少爺,葉姐姐讓丫鬟們煎着藥呢,我去看看弄好了沒有。”
裴越牽着她的手,將她拽入懷中,微笑道:“吃藥不急。”
林疏月眨眨眼,臉頰逐漸透出紅暈來。
其實從去年開始,兩人已經不知雲雨幾度,倒也不會顯得太過害羞。
只不過因爲今夜是個特殊的時刻,林疏月整整一天都處於較爲激烈的情緒中。從一開始的期盼和喜悅,到後來的擔憂和感動,最後見到裴越的緊張和萌動,明明是滴酒未沾,林疏月卻覺得腦子裡醉醺醺暈乎乎,那雙秋水長眸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春色。
裴越俯首而下,卻見林疏月忽地擡起纖纖玉手擋住他,輕聲道:“少爺,還沒喝交杯酒呢……”
美酒入喉,平添三分旖旎。
清吟漸起,宛若春風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