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筆樓]
陽春門內。
三百餘南周禁衛傷亡過半,但是仍舊沒有徹底喪失鬥志。
他們早已做好必死的決心,原本以爲能夠支撐一段時間等到己方大隊趕來。只要他們能守住陽春門,那麼破城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過往十餘年間,周軍數次攻打江陵城,但是因爲無法切斷大江北岸樑軍的支援,再加上城防堅固,守軍又是樑軍之中的精銳,所以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若非如此,慶元帝、徐徽言和方謝曉也不會鉤織出這樣一個局,甚至不惜用清河公主和徐初容來打消裴越的疑惑。
然而裴越沒有上當。
南周禁衛亦沒有想到,他們要面對的是利用城內寬闊的主街將速度提升到極致的精銳騎兵,對方不僅騎着高頭大馬,個體的實力也非常強大,顯然不是他們的血肉之軀能夠阻擋。
他們每個人都非常擅長械鬥,可是誰又能想到十餘年來只有步卒的江陵城裡藏着一支騎兵?
能夠活下小半數人,其實已經能夠證明這些禁衛的實力。
只是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更爲殘酷的絞殺。
在那支騎兵衝出城後,站在馮毅和蓋巨中間的那位年輕武將擡手發令,緊接着便有上百銳卒大踏步來到城門附近,每個人手裡都舉着一張泛着死亡氣息的蹶張弩。
禁衛們看到這一幕無不心膽俱喪,雖然他們在衣服裡面穿着軟甲,可是這種弩連鎖子甲都能輕易射穿!
退無可退,那麼只能硬着頭皮向前衝。
便在這時,那位年輕武將冷厲地喝道:“放箭!”
無數道寒光穿透城門附近的空氣,衝過來的南周禁衛紛紛倒地,任憑他們武道高明,在這麼短的距離內也絕對不是弩箭的對手,除非他們能夠達到葉七或者谷範的境界。
他們以爲這會是一場慘烈的白刃戰,最後終將以己方的勝利告終,可是樑軍壓根不同他們肉搏,先用意想不到的精銳騎兵衝陣,然後又以上百張蹶張弩齊射,最後再讓裴越的親兵上前收尾。
不到片刻時間,
守軍便奪回陽春門的控制權,隨着大門穩穩地關上,馮毅不禁鬆了口氣,大步來到那位年輕將領的面前,拱手道:“稟爵爺,城內敵人已經肅清!”
這位武將便是穀梁的心腹大將,與裴越有着過命交情的燕山子李進,他上前在馮毅肩頭擂了一記,微笑道:“不嫌棄的話就叫聲大哥,哪來這些俗氣的稱謂。”
馮毅當然不敢和裴越平齊,略顯拘謹地說道:“多謝將軍賞識,小人不敢無禮。”
李進沒有強行扭轉他的稱呼,況且眼下也不是敘舊的時候,他溫和地說道:“你帶着越哥兒的親兵過去吧,那邊還有兩位身份尊貴的女子需要照顧,千萬記得不要讓人衝撞了她們。”
“是,將軍。”
馮毅恭敬地應下,李進則轉身走向城牆的階梯。
……
在城內射殺南周禁衛的同時,城外平坦的大地上呈現出一幕令人驚豔的畫卷。
軍容嚴整的金吾衛騎兵面對背嵬營的正面衝擊,就像一塊鮮嫩的豆腐,亦或是一張單薄的紙張,瞬間就被扎個通透。此情此景猶如兩位正在決鬥的頂尖高手,沒有多餘的廢話以及花哨的招式,只有一劍封喉的果決,還有十步一殺的凌厲。
人影憧憧,駿馬嘶鳴,背嵬營的將士相互掩護,老辣且狠厲。
與之相比,金吾衛的騎兵雖然看起來並不差,但是他們大多都略顯緊張,在這種短兵相接毫無退避餘地的情況下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
兩邊交錯而過,剎那間勝負已分。
不知慶元帝和方謝曉在看到這個場景時會有怎樣的想法,且說夏飛在硬抗裴越一刀險些握不住長槍之後,轉頭望着凌亂的陣型不禁滿心惶恐與驚慌。
南周的金吾衛相當於大梁的禁軍,皆爲守護皇城的核心精銳,其中步卒大多有過在邊軍中輪轉的經歷,實力的確不容小視。至於這一千騎兵乃是慶元帝命令夏飛操練出來的悍勇之輩,因爲南周騎兵一直稀少的緣故,自然對他們寄與厚望,這次交代下來的任務就是拖住裴越的背嵬營。
夏飛信心滿滿,然而他忽略了一個關鍵點,對於一支騎兵來說,有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場衝殺至關重要。
畢竟他要面對的不是普通騎兵,而是裴越麾下戰力最強的背嵬營。
對方雖然也只有一千人,可他們是裴越從藏鋒衛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老卒,藏鋒衛甚至能戰勝西吳鐵騎。
這一次快如閃電的交鋒讓金吾衛騎兵死傷近百人,而背嵬營僅有數人陣亡十餘人輕傷。
江陵城頭上,那位偏將忍不住讚歎道:“中山侯麾下的騎兵竟然強悍如斯。”
保定伯蔡遷淡淡道:“年方弱冠便能加封一等國侯,他又豈是徒有虛名之輩。”
他扭頭望着城外的大局,目光轉向南周的另外兩支騎兵。
狼突營和定山營,前者主將是方謝曉的心腹,後者主將是他的次子,可謂是南軍騎兵中僅有的家底。從這兩支騎兵前行的軌跡判斷,他們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支援金吾衛,而是徑直朝陽春門衝了過來。
偏將感慨道:“南周這次堪稱費盡心機,若非中山侯提前發現破綻, 說不定真有可能被他們抓到機會。”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天邊響起激昂高亢的鼓聲。
江陵城外東、西和南面是大片平坦的開闊地,東西兩面約爲十二三里長,南面則有二十餘里。順着南面鼓聲響起的方向望去,只見大隊軍卒的身影已然出現。
那顯然就是南周軍隊的主力。
蔡遷沉聲道:“傳令,迎敵。”
偏將領命而去,其實這對於江陵城的守軍來說並不複雜,因爲過往十餘年裡他們每天要做的事情便是演練守城,一切都已非常熟練,只要下面的城門能夠及時關閉,他們便有信心打退周軍的進攻。
蔡遷望着城下那兩支快速逼近的南周騎兵,心裡估算着他們抵達的時間。
便在這時,下方發生的一個變化讓他神色猛地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