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月上柳梢,夜不黑風不高,秦將軍要跟新婚夫人找個沒人的地兒賞月聊人生,正合適,大家對此表示非常理解並且十分願意配合。
臨走之前,徐應桐笑嘻嘻的走過來,也拿紅布包了個物件,不知道爲甚,葉長安看那物件的形狀,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嘻嘻,秦將軍那,你們成親,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您千萬收下那。”
秦未眉頭一挑,看了葉長安一眼,十分湊巧,他感覺這東西非常有可能跟他媳婦有關。
“徐娘子客氣,你送什麼我跟長安都高興,是吧媳婦?”
葉長安眼神飄忽的應了一聲,“可不是,高興嘛……”
徐應桐把禮物交給秦將軍,別有用意的擠弄了下眉眼,“天色不早了,賞月要趁早啊,我們就不送了,明日不用着急回來,兵營裡交給我們,秦將軍儘管放心啊!”
秦未把禮物捏在手裡,要笑不笑的看着葉長安,“我們會好好賞月的,徐娘子有心。”
徐應桐掩着嘴,一邊偷笑一邊跑開,賀添不明所以,“你送了什麼好東西這樣神秘啊,連我也不告訴?”
徐應桐一臉自豪,“你不懂,他們的新婚夜,總要送點增進感情助興的東西啊,秦將軍收了我的東西,會更加疼愛長安的。”
賀添臉一紅,明顯是想歪了,“應桐……你懂的還真不少。”
有好東西不能留着自己用嗎!
賀添今日喝酒喝的暢快,膽子也大了起來,他上前抱住徐應桐,“應桐,藉着秦將軍的好日子,咱也把日子定了吧,就十日後如何,我……等不及了。”
徐應桐一拳頭打在他身上,“你個沒安好心的,我知道了知道了,再說就打死你。”
今天大概是個過於美好的日子,有情人可以敞開心扉,久別重逢的兄弟盡情把酒言歡,被生死禁錮許久的人可以暫時放鬆心絃,三五成羣喝酒吃肉,即便新人暫時離場,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興致。
而堂而皇之中途離場去賞月的兩位,則盡情策馬狂奔,奔着奔着,就奔去了無人的曠野。
這樣靜謐的月夜,氣息間盡是迷人的味道,旁若無人的歡跑一場,無酒自醉,竟是比方纔還要微醺。
“秦將軍,這裡賞月不錯啊,今日月色剛好呢!”葉長安仰躺在夏日茂密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很想在這裡睡一覺。
秦未在她身邊坐下來,沒有着急賞月,而是拿出徐應桐送的禮物舉在她眼前,“要不要先跟我解釋一下,這東西是如何跑到徐娘子手裡的呢?”
葉長安嘿嘿笑,想要搶過來銷燬證據,但是沒得逞。
“秦將軍那,這種書誰都能買到啊,沒準兒是人家徐娘子自己買的是不?“
“自己買的,然後寫了我的名字?”
啊?有名字的嗎,爲什麼她沒看見,早知道撕掉了。
沒錯,這書就是她那日偷來送給徐娘子的,誰知道她居然還留着,幾經生死,輾轉長安城,還留着……
徐娘子可真是個長情的人那!
秦未要笑不笑的看着她,“心挺大啊,偷自己男人的東西送給別的娘子,怎麼想的啊,偷的時候沒猶豫?”
葉長安搖頭,“沒有,當時偷的義無反顧的。”
她欲哭無淚,誰知道秦將軍能成自己男人啊,這不是爲了巴結徐娘子嘛!蒼天吶,這一篇還能不能揭過去了!
然而秦未沒有想要輕易揭過去的意思,他撐着臉側躺在她身邊,決定改改他媳婦這個吃裡扒外的毛病。
“刻着我小字的書落在別的娘子手裡,這代表什麼你知道嗎?”
葉長安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身子,感覺現在的秦將軍很危險,“代表,代表……代表秦將軍深明大義助人爲樂啊,我當時這不是急需秦將軍幫忙嗎,人家徐娘子仰慕你,送本書怎麼了,忒小氣啊你!”
倒成了他小氣了。
“這麼說,我應該主動送給她?”
“是借讀,借讀嘛,這不是人家讀完了還回來了嗎,秦將軍我錯了還不成嗎,我以後再也不亂送人東西了,要不咱們還是賞月吧?”
秦未笑,“光錯了就完了?”
那不然呢……
葉長安想了想,決定動用美人計,目前來說,大概這個最好用,於是猛的翻身到秦將軍身上,二話不說把書搶了過來,隨意一扔,好死不死的就扔到了六順眼前。
變故來的太突然,靈敏如秦將軍都沒反應過來,這丫頭俯下身來,居然擡起他的下巴,“小……白淵?”
秦未:“……”
葉長安哈哈一笑,實在是愛看秦將軍愣怔的模樣,於是乾脆而又粗暴的堵住了他的嘴。
清甜的酒香跟濃烈的酒氣混合在一起,醞釀成了另一種蠱惑人的滋味,一下子就撞進了兩人的心口,光是這種滋味就足夠彼此沉迷。
秦未沒有着急反客爲主,而是任由她稍有生疏的舌尖在嘴裡亂竄,就如同她魯莽張揚的性子,既讓他無奈,又令他歡喜。
大概哪一天她對他舉刀相向,他也是歡喜的吧,秦未覺得自己可能病得不輕,但眼下他願意病着。
葉長安一開始想着討他原諒,見他不反抗,膽子逐漸大了起來,又想到秦將軍說要她看着辦,於是她就打算看着辦了他。
她沒什麼章法,沒有秦將軍的指點,她更像個闖進神秘世界的孩子,憑着有限的認知獨闖,可喜的是秦將軍一路配合,給了她莫大的信心跟膽量。
此時夜深人靜,因爲空曠,連蟲鳴聲都異常遙遠,只有兩匹品貌相差甚多的馬,還有一顆低矮的歪脖樹。
六順照舊不被同類搭理,但由於相處日久,人家也並不排斥它,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六順看破了紅塵,也不再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但是它看不破眼前的書,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它湊在上頭聞了聞,可能上頭還帶着女孩子的脂粉味,害它打了個噴嚏,六順不悅的退避三舍,並且拿一隻前蹄拍了兩下,發現它竟然可以翻動,微風再一吹,輕輕柔柔的。
六順琢磨着,這可能是它主人給它的新食物,顏色跟它吃的乾草很像,還有香味,夜深人靜馬生無聊,不吃點什麼多難過。
於是六順一邊嚼了書頁,老僧入定似的嚼着,感受着荒野與濃情蜜意給單身馬帶來的雙重襲擊,在別人世俗的活着的時候,它自我感覺靈魂得到了昇華,作爲一匹馬生經驗無比豐富的馬來說,根本不屑於這些世俗享樂。
六順參禪似的嚼完了一本書的時候,天色漸明,此時如果再投下一束光的話,它大概就可以完美的昇仙。
伴隨着六順俾你萬物的哼哧聲,葉長安悠悠轉醒,她被秦將軍包裹在懷裡,睡的香甜,儘管晨露微溼,卻不覺冷,反而周身都瀰漫着慵懶的舒適。
她正想把秦將軍鬧醒,一擡頭卻對上了他有些迷茫的眼神,只有一瞬,但她心裡忽然咯噔一下,說不出來的奇怪。
“秦將軍你也醒了啊,睡得好嗎?”
託她的福,他幾乎沒睡,他有時喝過酒之後反而更加清醒,越清醒越感覺自己抱着個危險物品,被她不甚嫺熟的撩撥過後,越發的心癢難耐,再警惕一下週遭,那就更睡不着了。
於是徹夜未眠加上飲酒,他眼花的毛病又犯了,還沒能緩過來,就被她撞了個正着。
秦未重新把她抱住,“睡的不好,再陪我睡會吧,天色還早,他們一定鬧了一宿,肯定都在休息,咱晌午再回去。”
葉長安不疑有他,窩在他懷裡又閉上眼,只是睡不着,“秦將軍,我決定以後不在上頭了。”
秦未笑起來,“是疼麼。”
她羞澀的埋在他懷裡,悶着應了一聲,所以昨晚她辦秦將軍的後果就是自己遭了罪,不知道是不是報應。
“我決定了秦將軍,回頭我就去找找閨房裡的書本,我覺得可能是我不得要領!”
秦未嘴角一抽,心說慘痛教訓之後不應該是老老實實聽話嗎,她居然還迎難而上?很好,他找了個不畏艱難勇於探索的媳婦。
“哪裡不懂的問我就好了,找什麼書!”
“秦將軍,你老實招了吧,你以前是不是看過,不然如何這樣老練!”
秦未沒想到自己惹火上身,不自在的咳嗽一聲,“哪都有你,我還是你師傅呢,不服氣嗎!”
“服服,我以後一定虛心向秦將軍學習。”
秦未沒了脾氣,在她發頂吻了一下,“要不要現在學,嗯?”
“呀!秦將軍你爲老不尊,大白天的,我我我去找點吃的,看看六順餓死了沒有,你你你你再睡會好了。”
葉長安慌張的爬起來,生怕光天化日的被秦將軍就地正法,紅着臉跑開了,她臉皮再厚也抵不過老奸巨猾爲老不尊的秦將軍,甘拜下風。
秦未笑着仰躺在地上,對着開始刺眼的白光睜開眼,可惜他只能感受到一點光,並不覺得刺眼,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眼睛被刺痛,哪怕流點淚也好。
葉長安去解了六順的繩子,想放它去吃草,只是原本餓了一宿肚子的六順卻並不熱情,對鮮嫩的草愛答不理的樣子,她心下奇怪,心說它難到啃樹皮了嗎?
葉長安四下瞧了瞧,猛地發現地上有幾塊疑似紙張的殘片,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來昨晚被她無情拋棄掉的刻了秦將軍小字的書。
葉長安:“……”
六順那六順,你他孃的一天不捅簍子皮癢啊你,這可怎麼跟秦將軍說啊,刻了他小字的書進了六順的肚子,秦將軍不得活吃了她嗎?
葉長安欲哭無淚的領着罪魁禍首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秦未已經醒了。
“秦將軍你醒啦,咱這就回去啊,肚子好餓,這裡什麼吃的都沒有。”
“你有看見那本書嗎?”秦未問她。
葉長安嘴角一抽,“秦將軍,你要我說實話嗎?”
“不然呢?”
葉長安指了指六順的肚子,“在那。”
秦未:“……”
“秦將軍你聽我解釋。”葉長安乾笑兩聲,“這純粹是個意外,那本書被六順當了宵夜,就剩了幾塊殘片,情況就是這麼直白……”
“可惜啊。”秦未笑着嘆氣,心說還預備着拿它當一輩子的把柄那,六順這傢伙果真天生的剋星。
“是很可惜啊,秦將軍的書呢!”
秦未笑起來,“罷了,吃就吃了吧,咱們趕緊回去,不是餓了嗎?”
葉長安慶幸他沒有追究,高興的應了,跨在六順身上,噠噠噠跑了起來。
秦未惦記着回去之後要單獨見一見薛常,有關當年的事,他始終存有疑惑,是時候解開謎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