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蹴鞠賽上來就很有意思,長公主跟懷朔王都非常強,歷年都是可以一戰高下的兩隻軍,一場下來就要淘汰一軍,十分有看頭。
就只愁壞了徐應桐,連午食都沒吃好,眼巴巴看着葉長安吃的津津有味,“長安你胃口怎會這麼好嘛,吃多了上場跑不動啊。”
“那不成,不吃我更跑不動,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這小身板,再不吃飯,對上人家那五大三粗的娘子,還不得把你當球給踢飛了。”
葉長安嘴裡填滿了肉,看她怪可憐勁的,便給她夾了幾塊肉,若是換做往常,她哪裡用來遭這種罪,只是現在要看長公主臉色過活,便不可再任性了。
被葉長安這麼一嚇唬,徐應桐不敢餓肚子了,“你說的也是啊,不行我得多吃點,一會咱倆好好配合,我就不信制不住那個大傻個。”
徐應桐眼裡的大傻個是懷朔王左軍中的主力,名喚朱鳳,此人遠看如石墩,近看如高山,比葉長安還要高小半個腦袋,橫向的話,大概可以跟葉長安與徐應桐加一塊比肩,於是葉長安心裡已經默默把她看作了男子。
長公主一方爲右軍,盡是些瘦小娘子,在人家眼裡大概就是一羣孩童,一人對十個都不成問題,何況他們之中還有郎君,只看隊形,便已然不大公平。
是以四面觀賽的人們都萬分期待,連官家都拍手叫好,笑的合不攏嘴,“今年端的比往年都熱鬧,他們第一場居然就對上了,你們瞧,無庸軍中的盡是小娘子,這要是被她們贏了,大朗臉上可要掛不住了,哈哈!”
馮章在旁伺候着,“陛下說的是呢,不過懷朔王也不可小覷,他軍中又添了幾個新面孔,還不知水平如何,萬一也很厲害呢。”
“對對,就是這樣纔好看,無庸那裡也有新人,互不知根底才最有趣兒。”
秦未端坐一旁不無擔憂,這一場恐怕不易打,懷朔王在這些方面好爭先,輸贏都會使些手段,何況那位五大三粗的球侍十分蠻橫,他記得好些郎君遇上她都吃過虧,葉長安那麼個不服輸的暴脾氣,會不會直接跟人家打起來。
想到那種場面,秦將軍腦門就開始跳,他看向對面已經開始手舞足蹈的公子,不自覺的琢磨起了要如何收場。
對面手舞足蹈的人裡頭就有賀添,他倒不是給自己隊叫好,是呵斥朱鳳,方纔見她跟徐應桐對上,簡直要魂飛魄散,那場面怎麼看都是現實版的泰山壓頂。
“混蛋混蛋,誰要是敢傷了徐娘子,賀爺我要他命!”
賀添這點破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大家都笑話他沒出息,讓個小娘子治成這熊樣,再瞧賀大公子一隻腿已經攀上了憑欄,一副要跳樓救美的蠢樣。
“哎哎賀之翼你差不多得了啊,哪有這麼給自己人泄氣的,上了場誰還認識誰啊。”
“殿下,下一局讓我下場吧,啊?”賀添說道。
“那不成,你踢那麼爛,沒得給吾丟臉,不成不成。”
賀大公子簡直要絕望。
場下的徐應桐聽到了賀添吆喝,嫌棄的不得了,她還沒喊人那,他倒是怕什麼,委實不能再丟人了。
那廂朱鳳聽從了賀添的無恥恫嚇,目標便換成了葉長安,這一場徐應桐爲頭球,目的就是爲了葉長安與她配合進球,因爲每次只要葉長安給她傳球,她總能輕而易舉的踢進,不過這點把戲明顯被朱鳳看穿,所以葉長安現在就被她纏住,一時難以脫身。
葉長安心裡直罵娘,朱鳳似一堵牆一樣擋在她跟前,她連己方的人都看不全了,鞠球在她手上,再不傳就成了笑話,心說,要輸也不是輸在開始,這若是被一個大傻個給泄了氣,後面就更不必贏了。
於是她憑感覺決定了一個方位,毫不猶豫的後踢腳勾出去,鞠球就貼着朱鳳伸出的胳膊飛離,反正踢給誰算誰,大不了她再搶回來。
不過運氣還不錯,徐應桐大概是跟她合出了默契,見鞠球離自己不遠,於是抓住機會一腳踢進風流眼,右軍率先贏下一球。
“踢得好!”長公主在另一面望樓臺上拍手,“我果然是沒看錯她。”
“是啊長公主,方纔好險,葉娘子那一腳踢的可真漂亮。”
不過懷朔王那邊就沒這麼愉悅了,大家都紛紛注意到葉長安,連賀添都暫時忘了他家徐娘子還在日頭底下受苦這回事,心說看不出來葉媒官如此了得,在朱鳳阻擋下還能如此完美,當然徐娘子更棒,方纔進球的時候真好看啊。
“方纔那個娘子是誰,看着眼生的很。”陳殤問道。
齊樑哼了一聲,“她啊,一個不值一提的庶民,殿下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僥倖而已,後面朱鳳一定能擋住她。”
“庶民?便是你前兩日掛在嘴邊的那個官媒?”陳殤又端詳幾眼,“我看着倒還有些意思,姑母一向眼皮子高,能讓她看中來參賽,想來是有兩下子的。”
曲玉冷眼旁觀不置可否,懷朔王在這些方面一向很有眼力,縱然這姑娘的確不錯,但他更好奇長公主推她出來的目的,他琢磨着,還得讓朱鳳使出全力來,探一探其深淺。
第一局過半,葉長安已經跟朱鳳交過幾次手,逐漸摸清她的一些路子,縱然她自己的一些路子也會被人看穿,但她還有自信可以快過她的防衛,十次裡有七八次可以逃脫,所以長公主一軍暫時領先不少,拿下第一局應當不是問題。
賴於一開始的氣勢,幾個娘子越戰越勇,徐應桐幾乎百踢百中,心裡更加有底,連看那個朱鳳都不那麼害怕了,待第一局結束,她興奮的跑下場,直接就給葉長安一個擁抱。
“長安你太厲害了!你怎麼那麼厲害那,連朱鳳都防不住你。”
葉長安拿來巾帕擦汗,一口氣喝了幾杯茶水,看上去不像徐應桐那樣輕鬆,“先別急着誇我,這才一局,後面還早。”
她不便說太多泄氣的話,比如她感覺左軍的人並沒有出全力,如果這就是懷朔王的實力,那傳聞未免言過其實,對方縮手縮腳,己方卻被人看透,後面的戰局可想而知。
“沒事的長安,咱們人還多呢,累了就換她們先上,不擔心的。”
話是這樣說,但長公主可不一定這樣安排。
鑼聲響起,第二局開始,葉長安觀察左軍人員,發現換了一個娘子上來,生的很一般,暫時看不出有甚長處,不知道是何用意,但不可否認她比上一局更加謹慎,越是什麼也看不出來,可能越深藏實力。
朱鳳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這一局更加針對葉長安一人,看樣子是想把她徹底防死,這戰術其實沒毛病,但只有葉長安知道內裡的區別,那就是朱鳳的實力遠不止她之前看到的那些,此人不只力大無窮,基本功也非常紮實,一定有功夫底子,真要與她硬碰硬下去,很難討到什麼便宜。
葉長安大概就虧在基本功上,又很少與他們打正規賽,難免不諳套路,朱鳳大概也看出來她的短處,幾次得手,長公主一軍至今還未有一球進。
官家在看臺上看的興致高昂,甚至都不去看自家軍比賽,官家一軍贏得毫無懸念,十分沒有看點,倒是替葉長安揪心起來。
大概在強弱有明顯對比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從心理上希望弱者逆轉,何況第一局的時候葉長安給了衆人以驚喜,相反朱鳳年年都來,敗了不知多少人在腳下,故而皆希望能有人打敗她。
“右軍的那個娘子怪不容易,被朱鳳盯到現在還不服輸,難得!”
“可不是嗎陛下。”馮章認出葉長安就是那日見的那位庶民娘子,說道,“郎君都討不着便宜,她已經很難得了,何況臣看她踢的着實不錯,往後看一定還有驚喜。”
秦將軍就怕她不服輸,更不想看什麼驚喜,這姑娘一旦認真起來,通常不會讓對手討什麼便宜,這時候她的狀態就如同伺機待發的豹子,當然他不否認這是優點,總比有熱血沒腦子的好,可得分幹什麼,蹴鞠賽罷了,當真就不好了。
連官家都對她起了興趣,風頭太足未必是好事。
然而葉長安跟秦大將軍着實沒什麼默契,他怕什麼她就玩什麼,她之前一直跟朱鳳耗着,無非就是想看看她有多少招數,比如她不知道的一些規矩,玩多大是個度,更重要的是要耗費朱鳳的體力,而在體力方面,葉長安從來都有自信。
她甚至還發現,原來這些所謂的正規賽也會有小手段,雖然跟那些混混不能比,但也絕對可惡,比如巧妙的撞她腿,有時還會踩她的腳,要知道朱鳳這種體型,撞上就夠人受的,何況還撞的很巧妙。
是以最終她被激發出了脾氣,真上戰場也就算了,踢場鞠球至於嗎,就算輸也不能一味受欺負,不還給她兩招她一定睡不着。
於是當朱鳳試圖再次趁着搶球來撞她腿的時候,她迅速將鞠球運至另一邊,踢的時候用了幾分內勁,鞠球貼着朱鳳另一隻腳腕擦出去。
看起來是輕輕擦過,其實會很疼,果然朱鳳吃痛,正訝異她腳力居然如此大的時候,葉長安趁機又把球勾回來,這個動作看的臺上一片驚呼,她幾乎是仰着身子貼向地面,這樣非常危險,一旦朱鳳反應過來,不僅球保不住,很可能會趁機讓她重傷,她等於是把弱點全部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