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壺關。
自當年陳默任幷州刺史以後,上黨郡漸漸恢復了和平,陳默許黑山軍一郡稅賦,但管理上,還是陳默這邊的人,這一郡稅賦,爲上黨換來了和平,也爲幷州換來了和平,這些年隨着陳默設立典農中郎將和匠作中郎將,耕作工具到如今基本已經翻新了一遍,長安犁如今已經普及,甚至冀州、中原也都開始出現。
而作爲陳默最早的地盤,幷州這邊對於糞肥的使用,還有壁爐的原因,這些年幷州百姓除了雁門、雲中一帶還會不時受胡患所苦之外,像上黨、太原這些靠近內部的地區,已經真正實現了和平。
百姓不說有多富足,但至少冬天不會凍死、餓死,加上衙署有生育補貼的緣故,五口之家,靠着官府的補貼,家裡的男人再勤奮一些,兩三年基本能夠有些家底。
已是秋收時候,壺關這邊的田壟間,到處瀰漫着秋收的喜悅。
幾名農夫將收好的麥子裝在車上,趕着車往回走。
遠遠地,卻見一支人馬正往莊子那邊飛奔。
“軍隊?”趕車的漢子皺眉看着遠處的人馬:“好像不是壺關將士的衣甲。”
片刻後,漢子面色一變:“不好,是黑山賊!”
上層的決策自然不會告知所有人,上黨郡的稅賦雖然是給了黑山賊,但徵稅的事情以及名義上還是給朝廷或者說給陳默這邊的,對大多數百姓來說,黑山賊還是賊,只是被長陵侯威名震懾,不敢來這邊放肆而已。
“人手好像並不多,他們來此做何?”幾名莊稼漢看着那疾馳而去的山賊,有些擔憂,不會黑山賊要打來了吧?
連忙趕着牛車返回莊中,召集鄉民儘快收割莊稼,如果跟黑山賊發生戰爭的話,他們莊子在壺關以東,必然是首當其衝的。
至於黑山賊來幹什麼,那不關他們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們管,只有里正派了一人跑去壺關彙報。
壺關外,在察覺到一支不屬於己方的軍隊出現時,壺關守將便迅速關閉了城門,嚴陣以待,雖說這些年跟黑山賊其實算是合作關係,但那畢竟不是自己人,如果黑山賊現在派兵來攻打的話,他是一點都不會吃驚的。
壺關守將乃陳默在洛陽時西園軍一普通將士,這些年憑藉跟隨陳默南征北戰的功勞,一步步爬上壺關守將的位置,對於當年一個小兵來說,能有這番功業已是難得。
陳默手下,類似這樣普通將士出身一步步爬上將領位置的人並不少,而這些人,對於陳默的忠誠度也是極高的,基本都在各處險要關卡任職,官職不高,但卻極爲重要。
眼看着對方已經來到城下,守將命人以箭矢震懾敵軍,朗聲喝道:“來人止步,再敢向前,休怪刀劍無眼!”
黑山賊軍隊緩緩停下,緊跟着,爲首將領越衆而出,來到城下,對着城頭躬身道:“在下平難中郎將麾下杜長,奉我家將軍之命,欲拜見長陵侯,煩請放行!”
平難中郎將,便是張燕的官職,黑山賊是有官身的,這平難中郎將之職還是當年劉宏封的。
守將聞言皺了皺眉,點頭道:“諸位暫且在此紮營,待我通知州府!”
這種事情,非他可以決斷,當下便命人前去太原,通知滿寵此事,至於如何決斷,還得陳默這邊決斷。
……
數日後,洛陽,陳默衙署。
“這些年,袁紹一直未曾放棄打擊黑山軍,去歲公孫瓚曾向黑山軍求援,黑山軍便是派杜長前去增援,卻被袁紹所敗,加上初平四年時,陶升背叛,於毒、左髯、丈八先後被斬,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李大目、郭大賢等黑山各部先後被袁紹所敗,黑山軍勢力已然大不如前。”李儒細細數着這些年黑山軍的經歷。
一開始黑山軍的確很猖狂,當年劉宏在世時,拿黑山軍都沒辦法,但畢竟是山間草寇,而且還是類似於聯盟的形勢存在,直到於毒、左髯、丈八戰死,劉石等人被袁紹所敗,黑山軍才漸漸形成以張燕爲主的統一模式。
但太行山上本就沒多少適合的耕田,這些年陳默在這邊大搞民生建設,不少黑山軍的百姓來投,袁紹那邊有事不斷打壓,如今的黑山軍雖然歸於一統,但早沒了當年那號稱百萬的氣勢,若非陳默這邊暗中支援接濟,張燕可能比現在更慘。
但正好夾雜在陳默和袁紹中間,黑山軍在太行山上,陳默也好,袁紹也罷,都拿黑山軍沒有辦法,但如果敢出來,就沒見黑山軍贏過一次,而且就如同上次陶升叛逃一般,哪怕張燕有個平難中郎將的名號,但賊就是賊,在這個時代上限是很有限的,袁紹也好,陳默也罷,只要拋出一些官職做誘餌,自然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陶升出現。
“這般說來,這黑山賊欲降主公?”楊修笑道。
“名義上的歸降。”徐庶在一旁搖了搖頭道:“張燕不管如何說,也是一方諸侯,而且如今天下局勢並不明朗,若非與袁紹結怨,又添新敗,張燕也不會這般早便來找主公。”
張燕現在是有些混不下去了,於毒等人死後,黑山軍原本散落的力量真正的集結起來,成了一股勢力,以前的黑山軍是個泛稱,而現在,黑山軍算是一支勢力了,但太遲了,袁紹如今已經佔據了幽州,沒了後顧之憂,可以全力來對付黑山賊。
而張燕雖然掌控了整個黑山軍,但同樣也要負責這些人馬的糧草用度,而張燕顯然不敢在這個時候跑到陳默的地盤上來劫掠,那樣等於同時把陳默和袁紹得罪了,跟找死無異,再說陳默這些年對黑山軍的資助可不是白給的,就算張燕有這個意向,黑山軍中也會有不同的聲音,道義上也不對,而袁紹那邊現在是嚴防死後,想要從那邊搶糧,得拿血來換。
衆人目光看向陳默,等他決斷。
“通知壺關放行,先讓他過來吧。”陳默笑道:“見還是要見的,沒道理把來使給擋在門外。”
“主公,就算張燕願意歸降,恐怕也額不會放棄兵權,反倒是需要我們支持,這樣一來,無疑是惡了袁紹。”李儒皺眉道。
如今袁、曹、陳三家爭雄,雖說如今的策略是聯曹抗袁,但這種事也不是那麼絕對的,需要的時候,跟袁紹聯合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曹操據有中原,戰爭潛力其實是在袁、陳之上的。
“需要的時候,相信袁紹不會因爲區區黑山賊便與我不相往來,而且黑山賊也確有其存在的必要,能夠爲我軍一路兵馬。”陳默笑道。
雖說不受自己掌控,但需要的時候,黑山賊出兵幫陳默牽制袁紹還是可能的,畢竟就算是名義上的歸降,那也是歸降,不能什麼都不做。
“如此說來,主公是準備資助黑山賊?”荀攸詢問道。
“談不上資助,各取所需,我出糧草讓他養兵,但太行山上的山民他既然養活不了,正好拿來填充幷州人口。”陳默笑道。
如今陳默缺人口,否則也不必一直想着怎麼歸化羌人了,百萬黑山賊肯定是誇大的,太行山可養活不了這麼多人,但十萬總是有的,如果這十萬人口能夠填充到幷州來,對幷州來說,自然又能天歌一兩萬戶,張燕只需要軍隊,百姓人口對張燕來說可不是戰爭潛力,而是負累。
荀攸微笑着點點頭:“主公英明。”
看起來是一場交易,但實際上卻是在設法攥住張燕的命脈,畢竟黑山那些人口還是有些生產力的,若人口大幅度減少,那張燕對陳默的依賴就會越來越大,最終徹底被陳默捏住經濟命脈,只要陳默這邊一扣緊,恐怕所謂黑山軍立刻便會化爲無數支山賊流寇,相互吞併、廝殺,黑山軍也將不復存在。
既賣了對方人情,又等於間接控制了張燕這一支人馬,關鍵時刻,這黑山軍藏於太行山裡,可是能起到重要作用的。
數日之後,杜長帶着一衆親隨來到洛陽,拜見了陳默,就如同衆人所想的那般,杜長這次前來,是希望能夠歸降陳默,但張燕卻要掌控兵權,事實上就是張燕投降陳默,但要保留兵權,而陳默卻要給他提供糧草。
聽起來,是樁很不平衡的買賣,但陳默卻是很豪爽的答應了,不過卻有附帶條件,張燕需要將治下幷州籍的百姓歸還,讓他們重歸故里。
這種事,自然不能直接說,得說的大氣一些,陳默是爲那些背井離鄉的幷州百姓着想,如今幷州已經安泰,那些背井離鄉的人,也可以回來了。
有了這一批人以後,下一步,張燕再來討要糧草的時候,就可以再用其他藉口再獲得一批人口,直到將張燕治下的人口壓榨乾淨,到時候張燕不再是手握兵權聽調不聽宣的實權將領,而是受陳默掌控的一支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