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不明白姚靜寧爲何突然起了這個念頭,但她看得出姚靜寧的精神狀態明顯有了改善,高高興興送這母子幾人回家,順便賞了無數東西。
秋府仍然一如既往的安靜平和,管家盡職盡責,主人不在的日子裡,他把偌大一個府邸打理得清清爽爽。
姚靜寧母子幾人回來,受到了下人們熱烈的歡迎,但凡是能在他們面前露臉的下人,都絮絮叨叨地向他們各種表白思念和歡喜之情。
孩子們回到熟悉的環境非常自在歡喜,姚靜寧的心也真正寧靜下來。
她含笑和下人們寒暄着,讓人把秋袤的衣服找出來曬洗,又趁着天氣好,把他珍藏的書搬出來曬,睡了近日以來的第一個安穩覺。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姚靜寧重又養得氣血飽滿,白白胖胖,她開始出門走親戚,參與京中各大府邸的各種應酬。
她精神飽滿,言笑晏晏,應對自如,沒有人能從她臉上看到半點疲態和怯懦傷懷。
孩子們很喜歡這樣的母親,日子重新過得輕鬆自在起來。
再過了一些日子,距離秋袤離京已有小半年,胎兒很活潑很強健,是個好動的性子,姚靜寧覺得自己做好準備了,她悄悄向皇帝陛下遞了請見摺子。
無論秋袤是死還是活,她都能勇敢地接受,勇敢地面對,雖然很艱難,但她和孩子們必須要活下去,並且要活得很好。
帝后感情甚篤,她這個弟媳婦自然受到了優待,很快她就得到了召見。
不過皇帝陛下並沒有用同情、安撫的態度來接待她,而是興高采烈地說:“你來得正好,阿袤要回來了。”
姚靜寧驚訝地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所聽。
皇帝陛下使個眼色,讓李安仁悄悄把太醫叫過來備用,以免孕婦受不了刺激突然暈厥什麼的。
皇帝陛下不餘遺力地誇讚她,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末了又賞賜若干。
姚靜寧飄飄然出了皇宮,看着面前那一大堆賞賜,有種自己已經把皇宮掏空的錯覺。
她飄飄然坐上馬車,整個人都在遊魂狀態,直到回到府裡,還沒清醒過來。
管家娘子扶她下車,擔心地喊一聲:“夫人?”
“你掐我一下。”姚靜寧巴巴地看着管家娘子,“馬上掐,使點兒勁。”
管家娘子咬牙輕輕掐了她一下,姚靜寧大喊一聲:“我不是在做夢!”
所有人都嚇呆了,以爲她瘋魔了,管家無比憂傷,隨時準備往青陽伯府和宮裡送信,求一個太醫來坐鎮。
姚靜寧大笑起來,讓管家:“讓廚房好好做上幾桌宴席,咱府裡所有的人都好好吃一頓。”
這是有好事兒了呀,管家開心了:“是老爺要回來了嗎?”
姚靜寧使勁點頭,可惜皇帝陛下惡趣味,不肯告訴她具體經過,也不肯告訴她秋袤什麼時候回來。
所有人都很開心,酒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醉醺醺的,聽見有人敲門。
門房搖搖晃晃去問:“誰呀?”
外頭的人小聲說:“是我。”
門房喝得半醉,嗤笑:“我當然知道是你,問你是誰?”
“老爺!”外面的聲音嘶啞低沉。
“老爺個屁呀,我還是你……啊呸!”門房驟然清醒過來,急吼吼地開門,看到門口形銷骨立、像個難民一樣的秋袤,“啪嗒”就跪下去了:“老爺饒命!”
沒等秋袤饒他的命,他又回頭往府裡大吼三聲:“老爺回來啦!老爺回來啦!老爺回來啦!”
秋袤被他吼得耳朵嗡嗡響,也沒心思懲罰他,裝模作樣輕踢他一腳,開心地走了進去。
發現家裡所有人都在吃喝,並且喝到半醉之後,他不開心了,他不在家,這些人就這樣欺負他的妻兒嗎?
又累又餓,滿懷期待的秋袤發作起來,讓人把所有管事和下人一起集中到前院,他要殺雞儆猴,整頓家風,替妻兒出氣。
管家老辣,心想着夫人高興壞了,其他人難得放縱肯定會喝醉,他必須守着,因此並沒有喝酒。
管家第一時間站出來說明真相,秋袤很期待,他是輾轉聽說了家裡的事,知道姚靜寧的改變和所有作爲,很想和她立刻見面,立刻把所有誤會說清楚,琴瑟和鳴。
“侯爺。”姚靜寧站在二門處叫他,手裡挑着一盞明亮溫暖的燈籠。
秋袤宛若被雷電擊中,一動不敢動,僵硬回頭,先看到那盞散發着溫暖明亮光芒的燈籠,再看到白白胖胖、神色溫和平靜的姚靜寧。
他丟了一院子的人,快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神卻是癡了。
管家立刻機靈地把所有人都打發走,把空間留給主人。
“你回來了。”姚靜寧被秋袤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活着。”秋袤答非所問。
“我知道,陛下告訴我了。”姚靜寧挑着燈籠往裡走,“只是沒想到你今天夜裡回來,我已讓人準備好熱水吃食,回房吧。”
秋袤緊緊拽住她的手:“阿寧,我回來後就去了宮中面聖,已經吃過了,洗洗就好。”
“哦。那就好。”姚靜寧還是想回去。
秋袤緊緊抱住她:“我活着回來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姚靜寧抿抿嘴:“我並不擔心。”
秋袤:“啊?”
這個態度和他之前得到的信息不對稱呀。
姚靜寧沉默地往前走,他沉默地跟在後面,急得抓耳撓腮,無話找話:“你可真有本事,老三都這麼大了。”
“有本事的是侯爺,什麼時候讓我懷上的都不知道。”姚靜寧不冷不熱。
“你辛苦了。”
“沒有侯爺辛苦。”
“你還好?”
“很好,孩子們、我家裡、皇后娘娘都很好。”
好吧,把他所有要問的問題一次性答覆了,真是找不到話可說了。
秋袤洗了一個香噴噴的熱水澡,換上帶着陽光味道的乾淨衣服,信心十足地再次去找姚靜寧:“阿寧,我想你,想孩子們,想家。”
“我一直在想侯爺那封讓我改嫁的遺書。”姚靜寧玉白的臉上神情嚴肅。
秋袤頓時頭皮一緊,覺得好像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