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覺得她們家的陛下最了不起了。
鍾唯唯含着笑,端起水杯:“我敬你。”
董瑜和鍾唯唯重重地碰了一下杯子,仰頭飲下杯中之酒,說起了何蓑衣:“何兄前些日子曾給我來過信。”
鍾唯唯沉默片刻,道:“他好麼?”
董瑜嘆息一聲:“怎麼會好呢?單身老男人,也沒個家,更沒人知疼着熱……不過……”
他神采飛揚,“他在東嶺開了個珍寶樓,專門給人蒐集拍賣各種稀罕物件兒,做得風生水起的,比我還有錢,好多東嶺貴女都想嫁他呢。”
這倒是個好消息,她從來都知道,大師兄是極能幹的人。
鍾唯唯向董瑜舉杯:“這一杯,爲我阿兄,祝他早日遇到心上人。你若是遇到合適的,也給他介紹一下。”
董瑜哈哈一笑,和她碰杯,極豪爽地又喝了一杯酒:“會的,會的,我遇着合適的就介紹給他。”
鍾唯唯道:“若是知道他遇着難事兒了,也記得告訴我一聲。”
“好……”話音未落,董瑜已然“咕咚”倒地,險些把小炭爐子都給蹬翻了。
鍾唯唯嚇了一跳,緊張地四處張望,莫非是有人暗算?還是這酒有問題?
董宣走過來,攔腰將董瑜抱起甩上肩頭,豪爽地道:“您別擔心,我家小叔有個混名兒,叫做董三杯。
就是說,他每次喝酒都不能超過三杯,再多就醉倒了。今兒您總敬他,他高興,多喝了兩杯,肯定要醉。”
鍾唯唯一看董瑜的酒杯,不由笑了,也就是一錢大小。
這樣的酒量,還敢裝出一副酒量極好的模樣來哄人,這位董舵主,實在是個妙人。
一路上的瑣事且不細說,四月底,鍾唯唯終於到了京城,並在董瑜的安排下,住進了大雁幫在京城的分舵。
京城裡學子多,單獨行動,打扮成青衣書生的模樣不起眼,但若是住在大雁幫的分舵裡,這種裝扮絕對引人矚目。
鍾唯唯和小棠便換了華貴的裝束,裝成外地來京的富家公子,出行坐車,去茶館飯店只走後門,坐雅間。
有人找事自有之一等人上前去擋,再了不起的就讓大雁幫出面解決。
混了半個月左右,京裡的情形基本有了數。
韋氏如今已然沒有了從前的囂張氣焰,只在暗裡小動作不斷;
呂氏隱隱然有了帶頭大哥的模樣,曾有人看到,呂太師爲了一點小事厲聲訓斥韋太師。
祁王自伴駕會盟歸京、小兒子被韋太后抱進宮中教養之後,便深居簡出,是韜光養晦的樣子;
惠妃胡紫芝是當今最得寵的妃子,後宮第一人,就連貴妃呂純也要退一席之地,陳留侯成了勳貴中的第一人,炙手可熱。
看上去,一切都在重華的掌握之中。
鍾唯唯放心下來,按照原來的計劃,將要做的事情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
五月初的京城,已經很熱。
傍晚時分,太陽照在紅色的宮牆之上,晃得人眼睛酸。
方健下了值,和幾個侍衛說笑着一起回家,有人提議:“有家新開的酒樓,做的糟魚很不錯,一起去吃吧。”
方健豪爽地道:“我請客。”
衆人笑着拍他的肩膀:“總是你請客,怎麼好意思。”
方健憨厚地道:“哥們幾個,說這些做什麼,我沒有家小,不都靠哥哥嫂子們照拂麼?”
他按照鍾唯唯的要求留在宮裡,平時做得最多的就是到處收買人心,打聽各種消息。
鄭剛中大概是知道的,然而睜隻眼閉隻眼,還提拔他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小隊長,方便他行事。
這一年多來,他結交了不少人,各個位置上的人都有。
只願有一天,這些人能給鍾唯唯幫上大忙,能把當年那件事洗涮乾淨,讓飽含冤屈長眠於地下的人,靈魂能安息。
一行人進了這家剛開的酒樓,酒樓裡珠簾低垂,梔子花香撲鼻,歌伎淺吟低唱,實在是很豪華。
方健要了個雅間,把一羣同僚安置好,酒過三巡,去茅房裡解手,出門就遇到一個穿着華貴的公子哥兒堵住了路。
方健從來不是愛生事端的人,繞開就要走,卻見公子哥兒笑吟吟地道:“方大哥,別來無恙。”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方健立時酒醒。
不敢置信地回頭,把這位衣着華貴的公子哥兒打量了又打量,才一把抓住人,拖到角落裡去,壓低聲音道:“小棠,怎麼會是你?”
小棠笑道:“怎麼不能是我?莫非你不想看到我?”
方健摸摸腦袋,憨厚笑道:“這不是太驚喜了嗎?你不是一直跟着小鐘的,怎麼就捨下她進京來了?”
說着就緊張起來:“是不是你們遇到什麼事兒了?”
小棠道:“你隨我來。”
走廊盡頭最大的一間雅室裡,絲竹的聲音輕巧靈動,梔子花的清香彷彿也比外頭的更要香甜幾分。
方健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小棠讓他在外間等一下,轉身進了裡間。
不一會兒,一個打扮得十分精緻的女伎抱着一把琴走出來,笑眯眯地衝方健點點頭,風扶弱柳一般地去了。
方健擦一把冷汗,不知小棠搞的什麼鬼,居然還叫上女伎了。
“方大哥,進來吧。”小棠打起珠簾,淺笑盈盈。
臨窗的地方,一個衣着比小棠還要華貴幾分的貴公子背手而立,聽見聲響回過頭來,淺笑盈盈:“兄弟,你來了。”
竟然是鍾唯唯!
方健嚇得一跌腳,險些坐到地上,不敢相信地揉了幾下眼睛:“你不是說不能離開那個破地方的嗎?怎麼又來了?”
突然想起什麼,板了臉開罵:“你不要命了!雖說鬥茶大會很重要,雖說我知道你很希望陛下揚眉吐氣,希望酈國能贏,但你也沒必要拿自己的命來填吧?
這麼大的國家,這麼多的男人,要你一個小女子來撐着?你傻啊?”
說到這裡,已然跳起來用力拍了鍾唯唯的頭一下:“我叫你逞能!記不得原來有多慘了吧?”
鍾唯唯猝不及防,結結實實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