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打雷下雨只是碰巧而已,但鍾欣然提起鍾南江,重華和鍾唯唯都沉默了。
他們都記得,鍾南江臨死之時的託付。
鍾南江去得急,臨死之時先拉着他們的手,又要求鍾欣然把手拿過去,硬生生把他們的手捏在一起,雖未說明是什麼意思,但他們都懂。
他們都作出承諾之後,鍾南江才肯嚥氣。
那時候他們是真心實意的,但誰也沒想到後來竟然會有那麼多的事發生,竟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難道師父早有預感麼?
鍾欣然見狀,更加哭得悽慘:“阿爹,您帶走女兒吧,女兒過得好苦……”
她掙扎着跪到鍾唯唯面前,使勁磕頭,苦苦哀求:“阿唯,我錯了,我不該妄想入宮,不該妄想陛下,不該妄想拿當年的婚約來說事。你和陛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我回蒼山去,我退出,求你饒了我吧,放我一條活路!
求你看在阿爹當年救了你和阿袤,養育你們長大,教你本事的份上,饒了我吧,我錯了!你現在什麼都有了,何苦和我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女過不去呢?你就當積德了,行不行?”
雖然早有預料,但鍾唯唯還是被氣死了,這倒打的一耙真厲害,分明是她設圈套哄騙阿彩,現在竟然變成是自己趕盡殺絕,辜負養恩,設計害她了!
只聽重華冷冷地道:“從來就沒有開始過,哪裡來的退出?當年的婚約,也只是我和阿唯的事情,從始至終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師父親口允諾了我和阿唯的婚事,只要朕,給你一碗飯吃,並沒有說要把你嫁給朕。”
鍾欣然頹然倒在地上,一副受盡打擊,心碎無比的模樣。
她又去求端仁:“殿下,求您好好想一想,我騙阿彩一個小孩子做什麼?對我有什麼好處?難道騙她就是爲了讓她討厭我的嗎?我只想要找個依靠而已,怎敢到處得罪人?所以這是圈套,針對我的圈套,他們統統都被人收買了,欺負我這個無權無勢的可憐孤女……”
端仁冷冷地道:“是啊,你騙阿彩做什麼?這也是本宮最奇怪的地方。所以呢,本宮仔細查問了一下,理清了脈絡。”
端仁拍拍手,就有宮人上前來,惟妙惟肖地學了當時鐘欣然和阿彩的對話。
“那個什麼福潤宮的呂皇后,是怎麼回事?”
“噓……小心,不要讓人聽見。”
“鍾姨姨你就告訴我嘛,我又不會亂說。”
“你聽說真宗的吧?呂皇后就是真宗的皇后,長得可美了,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又會打扮,還很會玩,漂亮衣服和首飾可多了。”
“她和大司茶誰更美?”
“當然是她更美。”
“那和端仁姑母比起來呢?”
“呂皇后是天下第一美人,這麼多年,沒聽說過誰能比她更美貌。”
“我不信!”
“可惜你不能親眼看到,否則就該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宮人很厲害,完整地復原了當時兩個人的語氣,把阿彩的不服氣和好奇,鍾欣然的有意引導和炫耀,一一展現在衆人面前。
鍾欣然臉色慘白,一點血色都沒有:“我說錯什麼了嗎?”
端仁長公主不置可否,淡淡地道:“阿彩十分信任你,聽了你的話之後,就再也坐不住,找藉口悄悄跑去福潤宮,偷看呂皇后了。然後,把我們也引到了福潤宮,再發現了後來的事。”
鍾欣然被逼到盡頭,反而冷靜下來了,面無表情地道:“這些都是長公主的推測,您先入爲主,覺得阿唯比我好,自然是我做什麼都是錯的,都別有心機。”
端仁長公主道:“是啊,我剛纔一直在想,倘若阿唯沉不住氣,因爲恨意對呂皇后動手,大概很可能被阿彩親眼目睹。她對宮中的地勢不熟悉,雖然有人特意引她去福潤宮,算起來時間剛好。
可惜阿彩只是一個孩子,貪玩,她在御花園經過時,在裡面耽擱了一段時間,再趕到福潤宮,就晚了,這纔有那個喂貓宮女的出現。不然目擊證人應該是阿彩,這纔是完美的整個計劃。”
鍾欣然一臉茫然:“我不懂您在說什麼。”
端仁長公主繼續往下說:“還有你剛纔說的那些話,大家都聽見了,我就不一一複述了。倘若今天不是陛下和阿唯一直都在一起,想必阿唯此刻已經身敗名裂,陛下也和阿唯成了怨偶,互不原諒,互相傷害。你是聰明人,非常聰明,除了這些事外,我抓不到任何有關你參與此事的證據。但是!”
端仁長公主溫和地看向衆人,指指自己的頭:“大家都有腦子,都有眼睛,都有耳朵,不是可以隨便矇蔽的。這天底下啊,沒有誰能把所有的好處都佔盡。不付出,就別想得到。你當年既然拒絕了這樁婚事,現在就別想摘果子吃。長姐如母,我不許陛下接受你,永遠不許,只因你,心術不正,心有邪念。”
重華淡淡地道:“放心吧,阿姐,誰好誰歹朕還分得清楚。師父對朕和阿唯有教養之恩,看在師父的份上,我們會讓她衣食無憂,至於其他的,是不可能了。”
衆人忍耐不住,看着鍾欣然,交頭接耳說起來。
從前就沒有和鍾欣然有來往,或是防備着她的人,得意洋洋,表示自己有先見之明,早就知道這不是個好東西。
那些和她有來往,而且一直被她矇蔽的人又氣憤又擔憂,反覆回憶自己究竟有沒有被她坑過算計過,並且表示以後這樣的人再也別想進自己的家門,免得帶壞了自己的孩子。
“我沒有,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你們冤枉我,欺負我……”鍾欣然念着念着,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無辜的了。
她木然地看着這些臉變來變去,只覺得耳邊“嗡嗡”聲越來越大,她“啊”地一聲尖叫起來,將手捂着耳朵,崩潰地倒在地上,狀若瘋癲。
“把她送回去吧。”端仁長公主可憐又厭憎地看着她,把阿彩拖過去:“你看清楚了,這是給你上的第一堂課,如何扒開一個人的皮,看到他的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