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審惡徒

諸葛紅在墓中展目四顧,搜索室內。

万俟英問道:“賢弟,你在看些什麼?”

諸葛紅指着通往寶穴的圓洞笑道:“我在找尋那升降‘七殺碑’石柱的機關,使這個洞穴恢復原狀!”

万俟英對於消息一道,見識頗多,因圓洞恰在石榻中心,遂微笑說道:“石柱升降樞紐,必在榻上,我往榻頭,賢弟你往榻尾,詳加搜索,定將有所發現!”

諸葛紅聞言,走到榻尾,見石榻上鐫“雙龍戲珠”圖樣,不禁心中一動,伸手把圓形石珠,試加動轉!

起初,向左向石,均不能轉,但諸葛紅偶一用力,卻把石珠椎得微陷榻內!

万俟英見狀趕過,伸手再一試探,石珠已可向左旋轉!

左旋三圈,隆隆聲作,那根承託“七殺碑”的圓形石柱,自行緩緩升起,填實了榻上的洞穴!

万俟英與諸葛紅相視一笑,一個提着盈囊珍寶,一個持着那根誨底寒鐵所鑄的四尺長簫,便自循着万俟英的來時路徑,走出“白楊古墓”!

出得古墓,把一切恢復原狀,遂各自懷着不虛此行的愉悅心情,信步出谷。

誰知剛剛走到谷口,一條嬌健人影,突然風馳電掣般,向谷內馳來!

來人是個精悍少年,諸葛紅覺得面貌好熟,万俟英卻眉頭雙皺!

少年一見二人,微現驚訝神色,止步停身,向万俟英微抱雙拳,含笑問道:“万俟師兄,你見着我哥哥嗎?”

万俟英臉色微變,搖頭答道:“不曾見着,查師弟來此則甚?”

查姓精悍少年笑道:“我哥哥不知得了什麼寶藏秘圖,約我來此共同尋寶!”

諸葛紅聞言,腦中忽地一亮,想起在“白楊古墓”之內,被万俟英猝然發掌,擊碎頭顱之人,正與這查姓精悍少年,長得完全相像!

他方想到此處,万俟英業已向那查姓精悍少年,冷然說道:“查師弟既然與你哥哥有約,不妨在此等他,我和這位諸葛賢弟,固有要事待辦,只好先告辭了!”

查姓精悍少年笑道:“万俟師兄有事,儘管先請,井替我弟兄,在万俟師伯駕前,恭叩金安!”

万俟英含笑點頭,遂與渚葛紅,離開了幽谷谷口!

諸葛紅邊行邊自問道:“万俟大哥,方纔那查姓少年,是何身份?他雙眼神光甚足,兩太陽穴也高高鼓起,功力頗不弱呢。”

萬挨英答道:“他們一胞孿生,兄名查珏,弟名查琅,均是我三師叔的得意弟子!”

諸葛紅聞言,越發恍然,知道万俟英先前諉稱陌生不識,在‘白楊古墓’之中,所殺與查琅相像之人,就是他師弟查珏……

念猶未了,万俟英已自生疑,目注諸葛紅,劍眉雙剔問道:“賢弟,想些什麼?你詢問查珏查琅兄弟的身份,是何用意?”

諸葛紅笑道:“小弟無甚用意,只因那查琅眉宇之間的精悍之氣逼人,遂隨口一問而已!”

万俟英冷笑說道:“賢弟休要推脫,我看得出你目光亂轉,分明是在動甚腦筋?想甚心事?”

諸葛紅“哦”了一聲,含笑答道:“小弟是想這‘青城山’中藏寶何其甚多?我們剛剛發現丁一座‘白楊寶墓’,查珏查琅兄弟,又獲得了什麼寶藏秘圖?

真是……”

万俟英聽他這樣說法,遂立把神色鬆弛下來,接口含笑說道:“賢弟大概在西川帶,行道未久,否則你定會聽說過:‘青城有三寶,邛崍有三兇’之語!”

諸葛紅笑道:“邛崍有三兇之語,定是一般江湖人物,對於‘血纛三老’的惡意不敬之語……”

万俟英接口笑道:“賢弟不必這樣客氣.我師傅暨兩位師叔,對於‘血纛三兇’之稱,決不引以爲忤!”

諸葛紅揚眉笑道:”至於‘青城有三寶’之語,小弟則更未聽人說過,不知除了‘白楊寶墓’以外,還有‘二寶’,又是什麼?”

万俟英微笑說道:“所謂‘青城三寶’,除了‘白楊寶墓’以外,還有一扇‘天香白玉屏’,和一面‘天蛛寶網’!”

諸葛紅摸了摸腰間的那扇“天香白玉屏”,揚眉笑道:“這樣說來,万俟大哥在‘青城三寶’之中,是已獲二寶的了?”

万俟英點頭笑道:“賢弟莫要對我眼紅,我已把‘天香白玉屏’贈你,連同你所服靈芝,所得長簫,收穫也不少了!”

諸葛紅笑道:“小弟追隨大哥,叨光已多,哪裡還會有貪妒之念?但不知那面‘天蛛寶網’現在何處?大哥怎不設法弄來?使‘青城三寶’,合歸一人,豈非武林佳話?”

万俟英搖頭笑道:“我只聽說過:那面‘天蛛寶網’,妙用甚多,卻不知藏於伺處?‘青城山’範圍不小,萬壑千峰,若是盲目亂找,相當困難,不易如欲的呢!”

諸葛紅目光,微轉含笑問道:“万俟大哥,你如今意欲何往?”

万俟英舉着手中軟囊,得意笑道:“我自然是要先回‘邛崍山血手坪’,把這些東西藏放妥當!”

諸葛紅聞言,雙眉略蹙,方自心中思忖:万俟英業已看出他神色變化,訝然問道:“賢弟,你有何要事,不和我一同走嗎?”

諸葛紅微笑答道:“小弟好容易才結交上大哥,這等情意投契好友,怎捨得遽爾分離?我打算由如今開始,直到參與‘兩代英雄會’,均追隨大哥,以親教益!”

万俟英笑道:“賢弟要參與‘兩代英雄會’,是否打算奪取‘第二代武林至尊’的光榮稱號,”

諸葛紅哈哈大笑道:“万俟大哥,你何必調侃小弟?‘第二代武林至尊’的光榮稱號,除了大哥以外,誰配當之?若有第二人想與大哥爭尊,小弟就首先容他不得!”

這番話兒,使万俟英聽得心花怒放,暗覺籠絡有術,手法高妙,果然把諸葛紅收爲己用,添了個得力幫手!

聽完諸葛紅所說,万俟英便自笑道:“賢弟既然不欲與我分離,我們便同去‘邛崍山血手坪’吧!”

諸葛紅笑道:“大哥在此,等我半個時辰好嗎?”

万俟英愕然問道:”賢弟要去作甚?”

諸葛紅含笑答道:“小弟想起在這‘青城山’中,有位遠房尊長,且去送他一粒明珠,使他享得半世安樂,不必再‘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了!”

万俟英點頭笑道:“一粒明珠,價值鉅萬,光是贈與尋常人家,真夠他能逍遙半世的了!”

語音至此微頓,探手入懷,摸了一把明珠,遞與諸葛紅,含笑說道:“賢弟適才所取珠寶,是準備賑災濟貧,且再拿一些,放在身邊,除了送人以外,並可留作不時之用!”

諸葛紅不再謙辭,接過這一把明珠,便自疾馳而去!

万俟英負手蹀躞,想起“白楊古墓”中一切經歷,不禁既得意高興,又覺擔憂愧怍!

得意的是雖然靈芝被諸葛紅吃掉,古劍未曾尋着.但自己卻獲得敵國財富,足堪放手揮霍!

擔憂的是直到如今,自己尚弄不清皇甫端冤魂弄鬼,用張紙兒,蓋去自己手模腳印之舉,到底是什麼把戲?

當真是鬼,反倒無妨,萬一是人,則自己陰謀陷害皇甫端的各種惡行,豈不全有了罪證?

愧作的是自己在寶穴之中,發現來人竟系同門師弟查珏,因貪念太重,不願被人分潤,突下辣手,把查珏一掌擊死,納入空棺,罔顧師門情義!

這件事兒的真實內幕,斷不能告知諸葛紅,免得他萬一不慎,有所泄漏,傳人三師叔耳中,便將有無限險惡風波,因而掀起!

万俟英心中的如潮百念,尚未平息,諸葛紅業已笑嘻嘻地,飛馳而來!

他這滿面笑容,以及那副興沖沖的神色,看得万俟英頗爲不解,揚眉問道:“諸葛賢弟,你好像此行不虛,又遇見什麼得意之事了嗎?”

諸葛紅笑道:“大哥,你知不知道這‘青城山’中,有座‘凝碧嶂’?”

万俟英想了一想,點頭笑道:“有的,這‘疑碧嶂’離此甚遠,約莫要隔了七八座蜂頭,賢弟提它則甚?”

諸葛紅異常高興地含笑答道:“天下事巧不可言,我們且走道‘凝碧嶂’,可能會獲得‘青城三寶’的另一寶‘天蛛神網’呢!”

“天蛛神網”四字,果然把万俟英聽得雙眉高軒,目光一亮,立即頗生興趣地,向諸葛紅問道:“賢弟此訊是從何而得?”

諸葛紅笑道:“其實這項訊息,恐怕只是一樁訊息而已,未有多大價值”

万俟英揚眉說道:“管它有無價值,賢弟也不妨說來聽聽!”

諸葛虹道:“我那遠親聽得他一位好友說過,在‘凝碧嶂’採藥之時,曾經看見過一隻足有面盆大小的銀色蜘蛛!”

万俟英駭然說道:“蜘蛛有面盆大小,已屬罕世之物,何況還是銀色?則它吐絲所結之網,真可能便是傳說中的‘天蛛神網’。我們趕快走趟‘凝碧嶂’吧!”

諾葛紅笑道:“大哥,我是聽那遠親所說.我那遠親,也是聽他友人所言,此事輾轉相傳,未必靠得住呢?”

万俟英揚眉笑道:“靠得住最好!靠不住也不過僅僅白翻越幾重山嶺,徒勞往返,最多是稍爲延遲一些迴轉‘邛崍山血手坪’時間而已!”

諸葛紅聞言暗笑,一面不露神色的含笑說道:“大哥既然不怕多跑冤枉路,我們便去碰碰機運也好,但小弟尚不知那‘凝碧嶂’在哪裡呢?”

万俟英笑道:“賢弟請隨我來,我們若是腳下略爲加點功勁,大概在兩個時辰以內,便可以趕到‘凝碧嶂’了!”

話完,身形微閃,便自當先弛去,諸葛紅自然緊緊追隨,不使這疑心極大的“奪命三郎”万俟英,生出絲毫疑慮!

万俟英自詡對於“青城山”的地勢極熟,其實還不及諸葛紅的一半左右!

諸葛紅幾乎可以閉着眼睛,飛馳於“青城山”的列嶂層巒,千峰萬壑之內!

一個半時辰過後,万俟英止步不行,指着面前一大片翠色如茵的摩天峭壁,向諸葛紅含笑說道:“賢弟請看,這個滿布苔蘚的摩天峭壁,便是你所說的‘凝碧嶂’了!”

諸葛紅搖頭笑道:“乖乖,要在這樣大的一片峭壁之上,去尋找一隻蜘蛛,希望也未免太渺茫了!”

万俟英貪心頗熾,揚眉笑道:“天下巧事甚多,尤其天材地寶等物,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我們既已到此,總要把這片‘凝碧嶂’,一寸寸地,整個排搜一遍!”

諸葛紅一再叫難,以爲自己留下了相當開脫的理由,如今既見万俟英極爲熱衷,遂點頭笑道:“大哥說得對,只要那隻蜘蛛,真有面盆大小,並系銀色,便也不太難尋,或許仰仗大哥洪福……”

万俟英不等他話完,便即搖手笑道:“賢弟不要恭維我了,我們把這處‘凝碧嶂’從中劃分,我負責查搜左邊,你負責查搜右邊,彼此立即開始行動吧!”

語音一落,飄身左縱,果然施展“蜥蜴遊山”身法,在那青翠欲滴的陡滑山壁之間,細加搜察!

諸葛紅雖然明知這“凝碧嶂”上.沒有什麼銀色巨蛛,及“天蛛神網”,但也不得不裝模作樣地,與万俟英一同行動!

但他一面假作搜索,一面卻真在得意地發笑!

誰知諸葛虹正在自得其樂之時,忽然聽見身左的万俟英,尖聲高叫說道:“賢弟快來,在這裡了!”

這一聲“在這裡了”,真使諸葛紅聽得無法相信,暗想自己根本是撒了個瞞天大謊,怎會當真有隻面盆大小的銀色巨蛛,在這“凝碧嶂”上?

信雖不信,但卻不得不答應一聲,並向左面趕去!

万俟英立在一塊突石之上,把諸葛紅喊到身畔,指着他的左方一丈三四以外的壁凹所在,揚眉說道:“賢弟請看那是什麼東西?”

循着万俟英的手指看去,不禁駭然!

因爲壁凹間.果然伏着一隻海碗大小、翠綠如碧的怪蛛!

諸葛紅“哦”了一聲,搖頭笑道:“大哥,這不過只是一隻比較罕見的怪蜘蛛,並不是我們要找的那一隻呢!”

万俟英說道:“賢弟是從你遠親處,聽得此訊,你遠親又是從他好友處,得聞此言,則難免便使這隻蜘蛛,由海碗大小,變成面盆大小,由全身翠綠,變成全身銀光的了!”

諸葛紅聞言,不禁心中暗歎,足見人只要貪念一動,便會利令智昏,万俟英爲了想得那面“天蛛神網”,竟變成如此愚蠢!

他一面好笑,一面暗歎,向万俟英揚眉問道:“万俟大哥,關於這隻翠綠蜘蛛,會不會結出什麼‘天蛛絲網’一事,我們卻怎樣能夠試得出呢!”

這一問,卻把万俟英問得張口結舌,想了半天,方自苦笑說道:“我也想不出應該怎樣試探?但似不妨對它略加攻擊,倒看這隻蜘蛛,如何防禦?或如何反攻?也許能獲得一些推測資料!”

諸葛紅自然是無不贊同,點頭笑道:“大哥既想對它試行攻擊,小弟便略凝真力,打這蜘蛛一塊‘飛蝗石’吧!”

說完,伸手在壁間抓下一塊拳大山石,便自覷準那隻翠綠巨蛛,凝勁擲出!

那隻翠綠巨蛛,見諸葛紅向它擲石,果然氣得發威,把腹部先是深深一吸,然後猛力一鼓!

接着,便又從臍下噴出了亮晶晶的無數蛛絲,向飛來石塊網去!

翠綠蜘蛛所噴蛛絲的威力程度,居然還敵不住諸葛紅的擲石手勁。眼看石塊已被蛛絲網住,但卻絕未受阻停留。這塊飛石去勢不停地,仍往前飛,不僅把石外蛛絲,紛紛打斷,並準確無比的擊中巨蛛肚腹!

翠綠巨蛛只發出半聲慘啼,便被石塊擊得腹裂足斷,“咕嚕嚕”地,滾下“凝碧嶂”去,顯然業已死掉!

万俟英啼笑皆非,搖頭說道:“那隻翠綠蜘蛛,既然這等膿包,則諒它也結不出什麼妙用無窮的‘天蛛寶網’!”

諸葛紅笑道:“這樣也好,傳說既已成空,大哥可以率領小弟,迴轉‘邛崍山血手坪’,參見万俟伯父了吧!”

万俟英搖頭說道:“迴轉‘邛崍’之事,何必急在一時半刻?我不大服氣,還要在這‘凝碧嶂’上,略加尋找!”

諸葛紅萬般無奈,只好與万俟英雙雙再度搜尋,但說也奇怪,這次卻由他發現了一隻巨蛛,無論是在色澤、大小,神態方面,都與適才那隻,一模一樣!

有此發現以後,諸葛紅揚眉叫道:“大哥快來!”

万俟英聞言,由左方縱過,詫聲問道:“賢弟!你有什麼發現?”

諸葛紅伸手一指,万俟英注目看處,駭然說道:“怎麼又是一隻翠綠色的巨大蜘蛛?”

諸葛紅笑道:“大哥!這次由你來試,免得我所發飛石,會有意料不到的威力,把蜘蛛活活打死!”

万俟英點了點頭,也從壁上抓下來一塊山石,用六成功力,向那翠綠巨蛛打去!

這次的結果,可以說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万俟英鋼牙一挫,仍不服氣地,厲聲叫道:“再找!”

人隨聲起,又往左半面“凝碧嶂”上撲去!

他們一共在這“凝碧嶂”上,找着七隻同樣大小,同樣色澤巨蛛,也獲得七次同樣結果!

第七隻翠綠巨蛛,被打下壁去以後,万俟英方意冷心灰地,向諸葛紅苦笑說道:“賢弟!我服貼了,看來再搜也是白搜,我們迴轉‘邛崍山血手坪’去吧!”

諸葛紅表面上自然應聲遵從,但心中卻在暗笑万俟英已入寶山空手回,貪念雖強,韌勁不夠,竟會爲山九仞,功虧一簣!

原來,諸葛紅此時業已認爲天下事巧合萬端,自己隨意捏造了幾句話兒,想騙騙万俟英,誰知竟誤打誤撞個正着,那面“天蛛寶網”,真在這“凝碧嶂’上!

七隻奇毒罕見的綠毛巨蛛,聚在一片山壁之上,此事決不偶然!

而那樣厲害的東西,居然一齊變成不堪一擊的膿包,也更不偶然!

他判斷這七隻罕世毒蛛,由獨處變羣居的原因,是它們在合力製造一件東西!

他判斷這七隻罕世毒蛛,由厲害變成稀鬆之故,是因爲它們的精華已失!

假如這種判斷,能夠成立,則七隻罕世毒蛛,所各竭精華,共同製造的那件東西,豈不是一面蛛網?

由於這種想法,諸葛紅認爲“天蛛神網”的傳說不虛,而這面傳說中的“天蛛神網”,竟被自己胡打亂撞地,撞個正着,就藏在這片七蛛同聚的“凝碧蟑”上!

他知道自己只要把這些想法,一說出口,万俟英貪念定識,又必在這“凝碧嶂”上,拼命尋找!

適才,諸葛紅是故意設法,使万俟英略阻歸程!

“青城”與“邛崍”之間,相距本不太遠,在万俟英與諸葛紅,如此輕功,如此腳程以下,更是不消多時,便即趕到!

距離“血手坪”,約莫還有一座山峰之際,忽在路旁深谷以內,傳來了一縷蕭聲!

這簫聲吹奏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聽來蝕骨消魂,極爲哀婉!

万俟英“咦”了一聲,止住腳步,訝然自語說道:“誰在谷下吹簫?”

說到此處,心中一動,轉面向諸葛紅道:“賢弟,你是‘神簫秀士’的衣鉢傳人,對於簫笛吹奏,自屬知音,且聽聽這谷下簫聲,吹得怎樣?”

諸葛紅略一傾耳,神色微變,向万俟英問道:“万俟大哥,此地離你所居的‘血手坪’,還有多遠?”

万俟英手指前方,含笑答道:“翻過前面那座高峰,便是‘血手坪’,賢弟問此則甚?”

諸葛虹揚眉說道:“這谷下吹簫之人,音律極高,小弟想下谷會他一會!大哥你……”

万俟英笑道:“賢弟新得‘白楊古墓’中異寶,四尺長簫,正好藉機試試威力!我這外行人,不必陪你下去,且在‘血手坪’上,設宴相待,聽你下谷經過,定然極有趣味!”

諸葛紅聞言,正中下懷,趕緊點頭說道:“大哥放心,小弟不會出甚差錯,我定在半個時辰之內,趕到‘血手坪’,拜見万俟伯父便了!”

万俟英急於安置身邊所帶的無數珍寶,遂即獨自馳返“血手坪”而去。

諸葛紅目送万俟英去後,便即施展輕功,走下幽谷!

谷中吹簫之人,是位英俊青衣少年,面貌生得竟與諸葛紅完全一樣!

諸葛紅一到,那青衣少年便站起身來,對諸葛紅禮貌極爲恭敬!

諸葛紅微笑問道:“紅兒,我命你趕辦的三件事兒,業已辦好了嗎?”

青衣少年笑道:“紅兒均已遵命辦到,第一,紅兒已入‘白楊古墓’,把查珏屍體抱出,交給他兄弟查琅。”

諸葛紅點頭笑道:“辦得好,第二件呢?”

青衣少年揚眉笑道:“第二件是尋劍,紅兒已遵從指示,在棺中珠寶以下,尋得古劍,果然鋒利無匹,竟是春秋神物‘湛盧劍’呢!”。

一面含笑答話,一面背後解下一柄古劍,雙手捧過!

諸葛紅接過古劍,反覆略一注視,便又遞與那青衣少年,含笑說道:“紅兒功勞不小,這柄‘湛盧’古劍,就賞了你吧!”

青衣少年大喜稱謝,接過劍去,在背後插好,又復揚眉笑道:“關於第三件事,紅兒已把‘白楊古墓’,重加封鎖,並添了兩樣厲害埋伏!”

諸葛紅點頭笑道:“紅兒辦得好,我還有兩件事兒,交你去辦,辦完便準備參與‘岷山雙怪’,所召開的‘兩代英雄會,了!”

青衣少年躬身聆命,諸葛紅緩緩說道:“第一件事兒,是把‘白楊古墓’的地形埋伏,畫一詳圖,去往‘成都’,交與川中巨紳楊員外,叫他率人發掘寶物,悉數分贈平民,因爲四川黎庶,委實被張獻忠殺得太慘,理應獲得一些精神補償!”

青衣少年笑道:“這件事兒好辦,紅兒並打算告訴楊老員外,發掘‘白楊古墓’之期,最好是趁那些牛蛇鬼神,全赴‘岷山’,去參與‘兩代英雄會’之時,免得平添滋擾!”

諸葛紅點頭笑道:“紅兒心思敏捷,將來確可傳我衣鉢!”

說到此處,又從懷中取出万俟英所贈的那扇“天香白玉屏”來,遞與青衣少年,微笑說道:“紅兒把第一件事兒辦完以後,便把這扇‘天香白玉屏’,送到老婆婆處,她在‘玉面屠夫’金若雨身旁,取得一扇,本來已有兩扇,再加上萬俟英所送這扇,業已‘四屏合一’,可以尋得‘玄玄三寶’,成全陶敏的一身絕學,使她與皇甫端,井稱武林二秀的了!”

青衣少年接過那扇“天香白玉屏”去,異常謹慎地,收藏懷中,又向諸葛紅揚眉笑道:“這兩件事兒,都不難辦,但‘血手坪’上……”

諸葛紅不等青衣少年往下再說,便即搖手笑道:“紅兒不必爲我擔心,有我一人,便足夠把‘血纛三兇’弄得頭昏眼花,把‘血手坪’鬧得天翻地覆!”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又向青衣少年問道:“紅兒把我需用的昔年獨門秘器‘冪天神彈’,及‘三才逆穴神釘’,都帶來了嗎!”

青衣少年點頭笑道:“我把‘冪天神彈’取來十粒,‘三才逆穴神釘’卻取了一百多枚呢!”

一面說話,一面卻取出一隻皮囊,笑嘻嘻地雙手捧過!

諸葛紅失笑說道:“紅兒的心眼,越來越壞,明知我用不了這麼多,豈不是存心撿便宜嗎?”

青衣少年俊臉做紅,不敢辯說。

諸葛紅解開皮囊,取了三粒“冪天神彈”,並抓了一把“三才逆穴神釘”,放在懷中,然後便把皮囊還給青衣少年,正色說道:“紅兒!這些東西,給你不妨,但卻必須謹慎施展,善爲運用,因爲‘冪天神彈’,製造極難,那‘三才逆穴神釘’,則太以狠毒,萬不可隨意出手!”

青衣少年躬身領命,喜滋滋地告辭而去!

諸葛紅也上得谷來,向“血手坪”飛身疾趕!

他這飛身疾趕之故,是恐那位與他結義爲金蘭兄弟,被他尊稱大哥的“奪命三郎”万俟英,業已性命呼吸!

不錯,諸葛紅猜得絲毫不錯!

原來,他纔到“血手坪”上,便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血手坪”上,有幾件平常均不陳設的東西,突然出現!

三具寶座,擺成“品”字形狀,這表示“血纛三兇”,將因要事集會!

左邊,陳設着一具“虎頭摧魂石磨”,其大小形狀,與皇甫端在“血影殿”中,所震碎的那具,完全相同!

右邊,陳設着一口棺木!

中央插着一杆血紅大纛,血鷹之前,井放着一隻純白色的瓷壇!

万俟英見了這些東西,不禁萬分驚訝!

因爲,万俟英知道這些陳設,是要處置什麼叛逆惡徒!

右邊的“虎頭摧魂石磨”,是準備把叛逆罪徒,磨骨成粉,磨肉成漿之用!

中央純白色的瓷壇,是用來貯存叛徒肉漿汁,貼上姓名罪狀,垂戒門人!万俟英知道在本門“血神壇”前,這種“血漿壇”兒,業已堆有一十三個!

但右邊的那個棺木,卻使万俟英猜不出是什麼用處?

因叛逆罪徒,既被“虎頭摧魂石磨”,把全身磨成血漿,貯人白色瓷壇之中,已無屍骨可殮,還要棺木何用?

万俟英正在想不明白,十二名“血纛”門下,已從“血手坪”洞中,列隊走出!

十二人之數,分配得極爲平均,是由“血手神駝”万俟空的四名弟子,“血影神嫗”洪曼曼的四名弟子,及“血河羽士”

鬱元清的四名弟子,合組而成!

他們六左六右,雁翅排開,均對“奪命三郎”万俟英,未加答理!

万俟英在“血纛門”下,最稱傑出,等於是掌門弟子,平時對於一干師兄弟們,頤指氣使,作威作福,如今見他們一個個地,均不理睬自己,不禁越發驚詫!

接着,“血河羽士”鬱元清,“血影神嫗”洪曼曼及“血手神駝”万俟空等,也均坐上了三張寶座!

万俟英知道自己師傅而兼尊長的“血手神駝”万俟空,爲了應付“兩代英雄會”,正在閉關苦練神功,如今居然開關,並與兩位師叔共同督刑,足見那叛逆罪徒,委實罪大惡極!

他搶前幾步,躬身說道:“弟子万俟英,參見師傅,與洪、鬱兩位師叔!”

“血手神駝”万俟空臉色如冰,厲聲叱道:“跪下!”

這“跪下”二字,聽得万俟英心膽皆裂,暗想師傅對自己平日何等鍾愛?如今竟這樣疾言厲色,難道即將遭受磨骨大刑的“血纛”門下,就是自己?

驚雖然驚!疑雖然疑!怕雖然怕!但他仍不敢不遵,只好應聲跪下!

万俟空身軀一陣顫動,勉強壓制情緒,向面前跪着的侄兒而兼愛徒的“奪命三郎”万俟英,緩緩問道:“万俟英,你洪二師叔,向我舉發你強行**你洪師叔門下師妹周弄玉,並奪去‘血纛令符’,使蕭峰、周弄玉夫婦,不敢迴轉‘血影谷’,雙雙在“幕阜山”中,自盡慘死!是否真有此事?你要從實說出!”

万俟英聞言,心內一寬,因蕭峰、周弄玉死無對證,自己大可把這樁罪行,推往死鬼皇甫端的身上!

想到此處,毫無怯色,朗聲答道:“師傅放心,弟子絕不會做出這種欺凌同門的罪該萬死之事!”

“血手神駝”万俟空勃然叱道:“膽大畜生,你還不認帳,須知你洪師叔是獲有相當證據,才向我舉發你所犯罪狀的呢!”

万俟英知道在這種情況之下,自己只有強行抗辯到底,倘若略一鬆口服罪,便無生理!

想通利害,立即神色泰然,彷彿理直氣壯地,劍眉雙揚,朗聲答道:“弟子問心無愧,決未作過這等罪行!只要師叔拿得出真憑實據,万俟英甘願受刑,在‘虎頭神磨’之中,磨盡全身骨肉!”

他膽敢這樣說法,也因在“幕阜山”中,強姦周弄玉,逼死她與蕭峰夫婦二人之事,斷無人知,“血影神嫗”洪曼曼便算親下“江西”,也絕不可能查得絲毫證據!

万俟英頗有心機,他在侃然發話之時,把最後那句“磨盡全身骨肉”中的“骨肉”二字,加強語氣,說得極重!

這種用意,是在提醒“血手神駝”万俟空,與自己除了師徒之義外,併兼有骨肉之親,應該法外施仁,力加袒護!

但誰知他想得雖極聰明,卻偏被聰明所誤!

“血手神駝”万俟空等万俟英話完,長嘆一聲,神色黯然地,搖頭說道:“這真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若知所愧悔,低頭認罪,我看在我和你兼有師徒之義,骨肉之親份上,或許會爲你特向你洪師叔委婉求情,給你一線生機,借觀後效!如今你既嘴硬到底,毫無悔改之心,也只好按照‘血纛’一派門規,嚴加處置,不稍寬貸的了!”

說到此處,目注“血影神嫗”洪曼曼,厲聲說道:“洪二妹,孽徒既然桀驁不馴,你且把憑據給他看看,也好使他在全身磨成血漿肉汁之際,死得心服口服!”

万俟英聞言,好生驚訝,師傅何以如此說法?難道“血影神嫗”洪曼曼手中,當真握有什麼足以證明自己罪行的真憑鐵據?

他心中雖驚,但話已出脣,無法改口,只好硬着頭皮,靜觀究竟!

“血影神嫗”洪曼曼臉色鐵青,從袖中取出一塊羊皮,文與一名門下弟子,厲聲說道:“你念給万俟英聽,他若不服?

便叫他另外按上手模腳印,互相對證!”

那名弟子,便把羊皮上所畫字跡,高聲朗誦一遍,竟是万俟英自承冒用“七絕玉龍”皇甫端名號,所作的一切罪狀!最後並按有手模,打有足印!

万俟英聽得臉色大變,幾乎昏倒!

他知道這張羊皮,定然就是自己在“白楊古墓”之中,被皇甫端鬼魂,所威逼按蓋上手模足印之物!

皇甫端鬼魂當時是說把此物持交“五殿閻君”,證明他並未爲惡,纔可重轉輪迴,卻不知怎會落到“血影神嫗”洪曼曼的手內?

這張按有手模腳印的供狀,既已出現,對於“幕阜山”之事,除了乖乖認罪以外,業告百喙莫辯!

“血影神嫗”洪曼曼沉聲問道:“万俟英,你要不要另行按蓋手模腳印,與這張供狀之上的手模腳印,對證一下!”

万俟英苦笑說道:“弟子雖是受人陷害,但如今卻已百喙難辯,只望師傅與兩位師叔開恩,不必再對證了!”

他一面答話,一面卻在運用機智,心中電轉,盤算怎樣纔可於今日這種情況之下,保全性命!

“血影神嫗”洪曼曼既見万俟英不敢對證,知道供狀上的手模腳印,是他所按,決無差錯!便吩咐那名弟子,把供狀放到中央“血纛”之前的純白瓷壇以上!

“血手神駝”万俟空因万俟英罪名已定,無法袒護,遂萬念皆灰,索性擺出一派宗主的威風,厲聲叱道:“万俟英,你洪師叔所舉發你的罪行,已告明白確定!如今我再問你,關於你鬱師叔所舉發你犯的罪行情事……”

万俟英向“血河羽士”鬱元清看了一眼,駭然叫道:“鬱師叔,小侄又有什麼事兒,得罪你嗎?”

“血河羽士”鬱元清滿面殺氣,冷笑說道:“尋常得罪無妨,你不該見利忘義,對我最心愛的徒兒查珏,暗加算計,把他害死!”

万俟英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暗想這件事兒,除了自己一人以外,連諸葛紅都不知道,卻怎會又把風聲,走漏了三師叔的耳內?

任憑怎樣走漏,此事決無證據,自己且先來個硬不認帳,再作道理!

想到此處,万俟英立即裝出一副憤然神色,揚眉叫道:“部師叔,你老人家怎樣獲知此事?這謊報惡賊,簡直是對我万俟英,落井下石,含血噴人!”

“血河羽士”鬱元清冷笑說道:“好!我叫這密報人來和你對質,是他說謊,我便磨了他,是你說謊,我便磨了你!”

話完,揚聲叫道:“琅兒何在?且出來和你這位万俟師兄對質!”

語音方了,查琅便從洞中閃出,向鬱元清、万俟空、洪曼曼等“血蠢三兇”,躬身行禮!

万俟英看見查琅在此,先是一驚,但想到對方星系只憑猜測,並無實據,遂又心中漸定!

“血河羽士”鬱元清向查琅沉聲問道:“琅兒!你說你哥哥查珏,是死在‘青城山白楊古墓’之內?”

查琅方一點頭,鬱元清繼續問道:“他是怎樣死的?是死在何人及何種兵刃暗器之下?”

查琅向万俟英怒視一眼,咬牙答道:“我哥哥獲得一張‘白楊古墓’的藏寶秘圖,遂一面約我前去,一面便自先入古墓!準知万俟師兄,已在墓內,他竟重利忘義,不顧同門情分,暗中突下毒手,把我哥哥置於死地!”

万俟英知道查琅此言,全系判斷,自然不肯認帳,厲聲叫道:“查師弟,你不能如此含血噴人,我謀害你哥哥之事.有什麼真憑實據?”

查琅咬牙叫道:“万俟師兄,你是‘血纛’門下傑出英雄,怎不給我們做做榜樣?好漢做事好漢當,拿出些英雄骨氣!”

万俟英聽得不禁心中生愧,臉上發熱!但因眼前是自己生死關頭,無論如何也不能輸口,遂冷笑說道:“查師弟,你不要錯解了‘英雄,二字意義!正因我是英雄人物,纔不肯在你毫無證據的血口噴人之下,甘心認命,負屈含冤!”

這幾句話說完,“血纛三兇”的神色之上,全起了不同變化!

“血河羽土”鬱元清是目中兇芒電閃,憤怒已極,幾乎舉袖欲揮!

“血影神嫗”洪曼曼是面罩寒霜,升騰殺氣,但因自己舉發万俟英**師妹,逼死同門的罪行,已告確定,遂未便再爲此事多口,竭力隱忍不語!

其中最可憐的,自然是在“血纛三兇”之中,身居老大地位的“血手神駝”万俟空!

他與“奪命三郎”万俟英.既是師徒,又是骨肉,眼看見自己費盡心血,調教出來,指望他光揚門戶的得意弟子,又兼心愛侄兒,竟如此卑鄙,如此下流,怎不氣得臉色鐵青,肝腸欲裂的全身發抖?

“血纛三兇”雖是兇邪一流,但既爲一派宗主,便總有些異於尋常兇邪的襟懷氣度!他們一樣要維護門戶尊嚴,一樣對於有重大叛逆行爲的門下弟子,不能容忍,必須執法如山,嚴加懲戒!

他抗辯之語一了,查琅便咬牙問道:“万俟師兄,你當真要我拿出你殺我兄長的行兇證據嗎?”

万俟英明知查琅無法獲得證據,遂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姿態,揚眉叫道:“若有證據,万俟英萬死無辭!但倘若沒有什麼真憑實證,我卻要請鬱師叔,治你一個侮辱師兄之罪!”

“血河羽士”鬱元清狂笑叫道:“万俟英放心,查琅雖是我心愛弟子,但他只要犯了門規,我便絕不徇私,先把他推入‘摧魂石磨’磨成血漿,給你飲上幾口!”

万俟英聽出鬱元清的口風,彷彿已有絕對把握,來證實自己罪行,不禁心中怙懾,暗自盤算,究竟在何處漏出馬腳?

這時,查琅突然轉過身形,向“血手神駝”万俟空,雙膝跪倒,目中垂淚,悲聲叫道:“万俟師伯,請恕弟子放肆,查琅急於兄仇,只好對万俟師兄……”

“血手神駝”万俟空不等查琅再往下說,便搖手截斷他的話頭,並向“血河羽士”鬱元清看了一眼,悽然嘆道:“琅兒不必多說,我也像你師傅一樣,絕不徇私!只要你把万俟英的罪行證實,便立即可以替你哥,報仇雪恨!”

查琅沉聲說道:“請万俟師伯傳令,命万俟師兄,把他身邊所攜的那具軟囊,取出打開!”

万俟英聽得方自心中一動,万俟空業已厲聲叫道:“万俟英聽見沒有?你且把那具軟囊,取出打開,看看其中所藏何物?”

万俟英深知稍若遲疑,便更顯得無私有弊,只好立即取出軟囊,把其中所貯的罕世珍寶,一齊展現!

“血手神駝”万俟空果然不愧爲一派宗主,見了這些價堪敵國的蓋世奇珍,仍毫不動色,冷然問道:“這些珠寶.價值極高,你是從哪裡來的?”

万俟英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弟子是得自青城山的‘白楊古墓’之中!”

万俟空聲冷於冰,但卻掩飾不住心頭激動,全身微顫,繼續問道:“這樣說來,等於是業……業……已證……證實你曾經進入那……那……‘白楊古墓’的了!”

万俟空威震八荒,何等人物?但如今也不由自主地,連語音都有些抖顫起來!

万俟英勢成騎虎,只好硬抗到底,揚眉答道:“弟子並沒有否認曾入‘白楊古墓’,但查琅師弟,也絕不可根據此事,便認定是我把他哥哥查珏殺死!”

万俟空目閃兇芒,咬牙說道:“好!算你會辯,我倒要看你辯到伺時?方肯甘心認罪!”

說到此處,換了和緩語氣,向查琅叫道:“琅兒!你再提確切證據,問他個心服口服!”

查琅躬身一禮,轉過面來,對万俟英問道:“万俟師兄!‘血纛,一派的門戶之中,有四大弟子,卻是何人?”

万俟英一時猜不出他問話用意,應聲答道:“這還用問?所謂‘四大弟子’,乃根據功力成就而言,是洪師叔門下的周弄玉,鬱師叔門下的查珏查琅,以及我万俟英等四人!”

查琅繼續問道:“血纛門下,既以這四人功力最高,但這四人之中.是否各具獨門絕學?”

万俟英獰笑答道:“這是當然,周弄玉練的洪師叔所傳的‘血影掌’,查珏查琅練的是鬱師叔所傳的‘血河真氣’!万俟英則練的是我師傅所傳的‘血手神功’!”

查琅忽然珠淚雙流,悲聲叫道:“万俟師兄,這是最確切的證據,你賴不掉了,我哥哥查珏,就是死在你的‘血手神功’之下!”

這幾句話兒,聽得万俟英心膽欲裂,知道自己與諸葛紅走後,查琅定也進入“白楊古墓”,並發現查珏屍身,纔在傷勢之上,認出是自己所殺!

他一面驚心,一面仍毫不輸口,厲聲說道:“查師弟,你空言誰信?我們且走道‘白楊古墓’,驗驗你兄長查珏的屍體如何?倘若他真是死在‘血手神功’之下,万俟英一身骨肉.任憑處置!”

他這樣說話,又用了心機,也就是万俟英的聰明之處!

因爲万俟英深知自己的一樁罪行,業已證實,另一樁罪行,辯解也難,目前情勢,非想特別辦法,根本無法活命!

倘若這去往“白楊古墓”中驗屍之請,被“血纛三兇”採納,則由“邛崍”到“青城”的一段路途之間,或許有逃命機會?

万俟英心中正在打他的如意算盤,那位“血河羽士”鬱元清,業已忍不住地,沉聲叱道:“万俟英!你當真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嗎?”

万俟英橫字當頭,應聲答道:“鬱師叔,你若以師門尊長身份,對我凌壓,便把万俟英碎屍萬段,我也俯首無辭!否則,便請拿出證據,我纔算到了棺材旁邊,黃河渡口!”

這番話兒,其利如刀,說得好不厲害!

“血河羽士”鬱元清一陣震天狂笑,向查琅叫道:“琅兒!万俟英既然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你就把棺材打開,讓他看看好了!”

查琅淚如泉落,痛哭失聲,雙手抖顫,把那口棺木的棺蓋揭起!

棺蓋一揭,万俟英眼前發黑,萬念皆灰!

原來,棺中所臥,赫然正是查珏屍體!

雖然,查珏的頭顱,已被万俟英一掌拍碎,但屍體全身,齊泛赤紅色澤的特殊現象,卻顯系中了自己的獨門絕學,“血手神功”!

就算万俟英其兇如虎,但虎在阱中,無法騰展!

就算万俟英其刁如狐,但狐落人手,難顯神通!

“血手神駝”万俟空的胸中血氣,一陣翻騰,目光中怒焰如噴,顫聲問道:“萬……萬……万俟英,你……你還……還有什麼可……

可……可以狡辯的’”

万俟英垂頭觳觫,不但無法答話,連目光都不敢與“血手神駝”万俟空相對!

“琅兒!你……你替我把……把這不肖孽徒,推……推入虎頭石磨……”

話方至此,喉中一甜,忍不住地,嗆出了一口鮮血!

“血影神嫗”洪曼曼,及“血河羽士”鬱元清二人,雖均恨極“奪命三郎”万俟英,要把他按照“血纛”一派的門規處置,爲慘死弟子報仇,但見了“血手神駝”万俟空氣惱得這副神情,卻又有點心中不忍!

“血河羽土”鬱元清首先擺手止住查琅,長嘆一聲,向“血手神駝”万俟空緩緩說道:“万俟大哥,你不必如此氣惱,万俟英雖然犯了嚴重門規,但看在大哥只有這一個親人分上,且饒他一死,把他鎖在‘血河洞’中,面壁十年便了!”

“血影神嫗”洪曼曼也接口說道:“鬱三弟說得極是,我同意他的辦法,就饒了万俟英一命,看他是否從此改過?以觀後效吧!”

“血手神駝”万俟空舉袖抹去口邊血漬,臉罩嚴霜,向洪曼曼、鬱元清略一抱拳,厲聲說道:“多謝洪二妹及鬱三弟的寬厚深情,但‘血纛’一派的門規,既不可廢,我万俟空也決不庇容這不成材的卑鄙惡侄!”

万俟英起初覺得毫無生望,但聽見“血影神嫗”洪曼曼,“血河羽士”鬱元清均發話表示願意饒恕自己一死以後,不禁又心頭生冀!

如今,万俟空的幾句話兒,宛如晴空霹靂,暴響當頭,把万俟英剛剛興起的一絲生望,又震得煙消雲散!

万俟空又向查琅叫道:“查琅,如今正是替你哥哥查珏報仇的良好機會,你怎麼還不把万俟英,推進‘虎頭摧魂磨’呢?”

查琅何嘗不想下手?但因師傅“血河羽士”鬱元清業已有話在先,遂只好鋼牙暗咬,躬身答道:“弟子不敢!”

“血手神駝”万俟空盛怒難釋,目注“血影神嫗”洪曼曼,冷聲說道:“洪二妹,請你派人……”

洪曼曼不等万俟空話完,便自接口說道:“万俟大哥,我與鬱三弟既巳……”

万俟空也不等洪曼曼話完,便厲聲狂笑說道:“好!洪二妹及鬱三弟,既不肯派人,就由我親自下手,把這不肖畜生,磨成肉醬便了!”話完,從座中勃然起立,大踏步地,便向万俟英身前走來!

万俟英一面暗作準備,一面哀聲叫道:“師傅,我兩位師叔,均已推情寬恕,爲何師傅反倒不肯對英兒稍留一點香火之情?”

万俟空雙眼血紅.厲聲叱道:“無知蠢材,你兩位師叔,哪裡是肯對你寬饒?他們只是對我這孤苦無依的老駝子,心生憐憫而已……”

語音至此微頓,忽然目光如電,向“血影神嫗”洪曼曼,“血河羽土”鬱元清,看了兩眼,雙眉一挑,厲聲狂笑說道:“洪二妹,鬱三弟,你們與我万俟空相交多年,應該知道我老駝子是不是會接受旁人憐憫之輩……”

話方至此,“血影神嫗”洪曼曼與“血河羽士”鬱元清,陡然面露驚怒之容,雙雙起立,並幾乎同聲叫道:“大哥小心!”

原來万俟英聽了万俟空所說那些話兒,知道自己業已絕無幸理,遂趕緊拿定主意!

万俟英立即拼竭所能,猛力往後縱身,並把早就暗中準備的兩大把“血焰神砂”化作兩片帶有奇腥氣息的血紅霞光,向那旺是自己尊長,又是自己恩師的“血手神駝”万俟空,迎面灑去!

就在此時,身邊帶有三粒“冪天神彈”,及一大把“三才逆穴神釘”的諸葛紅,業已悄悄趕到!

一粒“冪天神彈”爆處,濃煙四起,電布當空,使“血手坪”上,頓告伸手不見五指!

人家看不見,諸葛紅卻早就記住了一切部位!

他悄然伸手,先向万俟空,洪曼曼,鬱元清等所立之處.打出了一把“三才逆穴神釘”,然後右手搶了一樣東西,左手拉着万俟英,低喊一聲:“万俟大哥,快跟我跑!”

万俟英一面隨着諸葛紅,拼命飛逃,一面感激得幾乎想對這位結盟義弟,叫上一聲“重生父母”!

起初,他還疑心是諸葛紅泄漏了“白楊古墓”機密,如今卻早就把這點疑心,撇向九霄雲外!

“冪天神彈”所化的濃霧散後,諸葛紅與万俟英的人影早無,“血手坪”上,只剩下驚得目瞪口呆的十二名“血纛”門下弟子,及氣得全身發抖的“血纛三兇”!

“血影神嫗”洪曼曼手撫左腿,咬牙叫道:“万俟大哥,剛纔一聲爆響,濃煙立布,有點像是‘神簫秀士,諸葛尊那老怪物獨門秘製的‘冪天神彈’呢!”

“血手神駝”万俟空氣得簡直目眥欲裂,頓足厲聲道:“誰說不是?若非這東西突然出現,万俟英那萬惡畜生,跑得了嗎?”

“血河羽士”鬱元清“啊喲”一聲,失驚叫道:“這樣說來,在霧影打中我們的微小暗器,莫非是諸葛尊老怪物昔年所用歹毒無倫的‘三才逆穴神釘’嗎?”

一句“三才逆穴神釘”,提醒了万俟空與洪曼曼等“血纛雙兇”,使這三位威震乾坤的大魔頭.一齊悚然失色,立即靜坐行功,暗察傷勢!

血手神駝”万俟空首先長嘆一聲,頹然說道:“鬱三弟猜得不錯,這東西一經入肉,無法取出,並會自行逆穴攻心,除非用本身‘純陽真火’,把它慢慢煉化以外,別無破法!井在未曾煉化之前,不能力拼強敵!看來我們空自準備多時.競不能參與‘岷山雙怪’所召開的‘兩代英雄會’了!”

“血河羽士”鬱元清厲聲叫道:“不參加‘兩代英雄會’,也無所謂,我們且趕緊煉化所中‘三才逆穴神釘’,再找那諸葛尊老鬼算帳!”

万俟空憤然取出一面“血纛令符”,交給查琅說道:“查琅,你選上四名功力較高同門,帶我‘血纛三寶’,天涯海角,追尋叛徒万俟英,能擒則擒,能殺則殺,不能擒殺之時,便探清他落腳所在,一面派人監視,一面派入趕緊回山報訊!”

查琅知道本門“血纛三寶”,向不輕出,件件威力絕倫,如今万俟師伯是在萬分激怒之下,才全數發交自己!

不提“血纛三兇”,準備療傷,並派遣門下,追擒万俟英等情,且說那死裡逃生,及涉險救人的万俟英與諸葛紅的下落!

兩人離開“血手坪”後,亡命飛奔,一直出了“邛崍山”

境,万俟英方覺自己是逃出鬼門關,過了陰陽界,撿回了一條小命!

諸葛紅喘了一口大氣,含笑問道:“万俟大哥!你是怎樣與你三位師長,衝突起來,竟幾乎被他們生生送入了‘虎頭摧魂磨’內?”

万俟英餘悸猶存,搖頭苦笑說道:“此事不必再提,若不是賢弟來援……”

諸葛虹見他還想掩飾罪行,遂微微一笑,截斷了万俟英的話頭,接口說道:“万俟大哥,我早就到了‘血手坪’,因見情勢不妙,才伏在暗處,暫未出頭而已!”

万俟英赧然說道:“如此說來,賢弟是把所有經過,全看見了?”

諸葛紅點頭笑道:“我起初見大哥情況兇險,正想拼死出救,忽又聽得‘血影神嫗’洪曼曼,與‘血河羽士’鬱元清兩人,已允對你寬饒,遂暫時忍耐,靜觀究竟。”’万俟英“哼”了一聲,諸葛紅繼續說道:“誰知大哥的師尊万俟神駝,居然不念師徒而兼骨肉之情,非要親手把你磨成肉漿不可!”

万俟英想起當時情事,恨得頓足咬牙罵道:“這萬惡老狗……”

一句“萬惡老狗”,把諸葛紅聽得雙眉微挑,向万俟英凝目不語!

万俟英頓覺臉上“烘”的一熱,羞赧萬分,說道:“賢弟,你……你……你不要笑我,那万俟空對我既無骨肉之情,我對他又何必保持什麼師徒之義?”

諸葛紅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大哥看得透徹,經過這樣一來,你在‘血纛’門下,業已化親爲仇,決無立足之地!”

万俟英鋼牙一挫,目閃兇光,獰笑說道:“我也知道那三個老鬼,和一羣小狗,必然放不過我!但大丈夫志在四海,我既脫離‘血纛’門戶,更可放開手,來鬧它個血雨腥風,天翻地覆!”

諸葛紅拊掌讚道:“大哥真好志氣.但你卻莫要忘了你還有一張按有手模腳印的供狀,落在‘血影神嫗’洪曼曼的手中,倘若她把這張供狀,示諸武林,則大哥不僅於‘血纛’門下,無法立足,便連四海八荒之間,也沒有你的尺寸立足之地!”

万俟英汗流浹背地,“哎呀”一聲,皺眉說道:“賢弟說得極是,我還要冒死走道‘血影谷’,從洪曼曼老賊婆身邊,把那張供狀偷回……”

諸葛紅不等万俟英話完.便接口狂笑說道:“大哥!你既不必涉險,也不必費事,小弟便因顧慮及此,早就替你解除了這樁煩憂!”

万俟英又驚又喜,瞠目問道:“賢弟,你有多大本領?竟能替我解除這樁重大煩憂?你是怎樣……”

諸葛紅接口笑道:“小弟別無他能,只不過佔了‘心靈手快’四個字兒的一些便宜而已!”

說到此處一面伸手入懷,一面繼續笑道:“適才我利用我家傳‘冪天神彈’,發出濃濃煙霧,援救大哥之時,來了個順手牽羊,把放在白色瓷壇上的那張供狀,也一井搶來了!”

万俟英喜得顫聲問道:“賢弟真正高明,那……那供狀,現……現在何處?”

諸葛紅從懷中取出供狀,得意洋洋地,含笑遞過!

万俟英接過這張按有手模足印,對自己極端不利的重大證物,略一展視,便縱聲狂笑,把供狀撕得粉碎!

諸葛紅一旁笑道:“大哥!小弟這場功勞,可抵得你在‘白楊古墓’中,贈我奇珍之報?”

万俟英點頭笑道:抵得!抵得!這張證物一去,那‘七絕玉龍’皇甫端便永世不得翻身,我万俟英也不會再見不得人,除了‘邛崍山’中‘血纛’一派的小小地區之外,可以任興逍遙,無所顧慮的了!”

諸葛紅揚眉笑道:万俟大哥,你萬莫懈怠,好生努力,我定要幫你在‘兩代英雄會’上,奪獲‘第二代武林至尊’!”

万俟英苦笑一聲,搖頭說道:“對於這‘第二代武林至尊’榮銜,雖是我夢想多年之事,但如今卻已放棄了這樁願望!”

諸葛紅咦了一聲,訝然問道:“大哥,小弟剛勸你努力奮發,你怎麼反到自暴自棄?”

万俟英嘆道:“我哪裡是自暴自棄?只是迫不得已!”

諸葛紅搖頭說道:“我弄不懂大哥這‘迫不得已’的理由何在?”

万俟英垂頭喪氣地,苦笑答道:“所謂‘兩代英雄會’就是當世武林中的第一代人物,一齊參與!故而万俟空,洪曼曼,鬱元清等三個老鬼……”

諸葛紅“哦”了一聲,悄然笑道:“原來大哥是怕‘血纛三兇’也去‘岷山’,彼此相遇之下,他們會放不過你!”

万俟英點頭說道:“由於火候關係,我的一身功力,無法青出於藍,冰寒於水,與三個老鬼相比,遂不得不有此顧慮”

諸葛紅得意地笑道:“大哥,你儘管放心,把這樁顧慮丟開,大大方方,安安穩穩地,去參與‘岷山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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