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琰正要回丁鵬的話,擡起頭卻發現,楊家的大門被楊氏族人和永安坊的人堵住了。
丁鵬皺起眉頭,這是做什麼?
李阿嬤等人被軍將盯了一眼,雖然心中懼怕卻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三河村的事弄得沸沸揚揚,他們也時刻注意着楊家的動靜。
本來昨日看到楊家帶回許多銀錢,以爲大娘子大獲全勝,沒想到今日又有衙門的人登門。
他們不清楚緣由,擔心謝大娘子是被謝家算計,不能就這樣讓官兵將人帶走。
在祖宅的楊氏族人也是這般思量,昨日被楊宗道等人一鬧,大娘子有多厲害,他們都看在眼裡。
誰不願意自家族中有個這樣的掌家人?因此這時候他們絕不會冷眼旁觀。
耽擱的功夫,族人將楊明經找了過來。
“各位官爺爲何要帶走楊家女眷?”
楊明經一雙眼睛通紅,面色發黑。昨天楊宗道帶着人找上門,二老太太也要一同前去,被他攔了下來。
也許母親和族叔覺得這是一次對付謝玉琰的機會,可他卻不這樣想,謝玉琰……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收走族人銀錢的時候,她就該有所準備,所以母親的思量決計會落空。
不過他察覺太晚,母親早就將家中銀錢都給了楊宗道,還讓楊宗道代她要回銀錢。
聽說楊宗道吃了大虧,楊明經還鬆口氣。如果謝玉琰因此有所損傷,這仇又要結一層,不知道要如何了結。
即便如此,他母親與楊宗道合謀的事,謝玉琰也定會懲戒。
楊明經頭頂好似懸着的一柄刀刃,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落下。
心中煩亂,母親和楊裕還鬧個不停,總算熬到天亮,母親睡下了,他也才休憩一會兒。
誰知剛剛閉上眼睛,就被族人喚醒。
楊明經趕來的路上思量,若是他能幫謝玉琰一把,興許謝玉琰能放過母親?身不由己也好,別有所求也罷,反正自從謝玉琰來了之後,他就是如此,已然習慣了。
丁鵬道:“有人密告三河村採出了銅礦石,眼下礦坑清理好了,我們自然要帶謝大娘子前去確認情形。”
丁鵬說着遞出手中文書給楊明經。
楊明經只見那蓋着衙署大印的文書從面前閃過,知曉沒法再行阻攔,於是道:“我乃楊氏族長,又是永安坊坊副使,我與你們一同前去。”
丁鵬倒是沒有拒絕:“那就一起吧!”
張氏還要說話,謝玉琰向她搖搖頭,然後看向李阿嬤:“阿嬤帶着人去市集……”
“還去什麼市集,”李阿嬤道,“不出攤子了,我們陪你去三河村。”
“對,我們一起。”
衆人紛紛開口。
謝玉琰阻止道:“阿嬤放心,有什麼消息,我會讓於媽媽回來知會大家。”
於媽媽也低聲道:“就聽我家大娘子的吧!”
極力勸說之下,衆人才讓開一條路。
謝玉琰帶着於媽媽上了馬車。
丁鵬轉頭看了看永安坊,翻身上馬之前道:“大娘子好名聲。”如果不是謝玉琰自己願意走,只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一行人出了西門到三河村,如今村外也多了兵卒把守。
謝玉琰沒有遲疑,徑直進了村子,不過她沒有向礦坑那邊走,而是去往打鐵的院子。
丁鵬不禁驚詫:“大娘子知曉要去哪裡?”
謝玉琰停下腳步:“大人手裡拿的鹽鐵司的官符,而非提點鑄錢司,可見爲的是鐵器而非礦藏。”
丁鵬想起謝大娘子之前的問話,怪不得她會痛快答應前來,原來是心中早有了思量。
提點鑄錢司主管各地礦冶和鑄錢,鹽鐵司掌管鹽、礦冶、河渠及軍器,如果是因爲銅礦石的事,肯定是提點鑄錢司的人前來。
“大娘子對朝廷各個衙署職責瞭如指掌。”不要說年紀這麼小的女眷,就算是讀書人恐怕也分不太清。
謝玉琰道:“既然家中開礦場,自然要弄得明明白白。”
這種說法,好像也沒什麼錯。丁
謝玉琰看着不遠處冒着濃煙的兩個鍊鐵爐。
“衙署的鐵匠用礦坑裡的石炭煉出了更好的鐵塊,”謝玉琰看向丁鵬,“軍將難道不是爲了這樁事?”
一句話道出了他的真實目的,丁鵬道:“大娘子都知曉?”
“知曉,”謝玉琰道,“爲此,我讓人挖出更好的石炭送給鐵匠煅燒。”
“後來礦上出了事,乾脆讓人封了礦坑,給工匠留出時間上報衙署。”
“再說,用焦炭鍊鐵,本就是我從前朝書籍上看到的,三河村的石炭烏黑髮亮,非同一般,我纔會說服鐵匠用那石炭試一試。”
丁鵬下意識地點頭,鐵匠來尋他的時候,的確說是被謝大娘子提醒。
只不過他沒弄清楚,到底是謝大娘子偶然發現的,還是早就知曉?這時機剛好在謝家陷害她的時候,委實太過巧合。
他來之前還想着,應該讓桑典知會謝大娘子一聲,免得謝大娘子說錯話。
畢竟鹽鐵司不止派他一人前來。
結果,鹽鐵使對這樁事格外在意,催促他們前來,他也就沒了機會提醒,只好事事先開口詢問,若是發現苗頭不對,還能及時扭轉局面。
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謝大娘子說的話……合乎常理,讓人無法質疑。
丁鵬不再說話,他身邊的另一個軍將問道:“你說,你封礦坑是因爲這個?”
謝玉琰點頭:“有人盯上了三河村礦藏,我不能篤定他們的意圖,只好先將礦坑填上。”
丁鵬眨了眨眼睛,如果他沒有聽桑典說出謝大娘子和謝家的恩怨,恐怕也要信以爲真了。
軍將顯然還有許多地方不甚明白:“你如何知曉三河村被人盯上了?”
丁鵬覺得謝大娘子這時說出謝家人,應該也勉強能對得上,畢竟她與謝家有恩怨在前。
謝玉琰道:“我們在礦坑中發現了銅礦石。”
“那些銅礦石是被人有意放在那裡的,我不知曉那些人的意圖,又恐衙署來查時出什麼差錯,遂讓人將礦坑填埋,此舉是爲了保護證據不被破壞。”
丁鵬微微張開了嘴,這也能行?她還真的圓上了。
謝玉琰道:“第二日謝崇峻向衙署交出銅礦石,告我發現銅礦卻匿情不報。”
“爲了拿住謝崇峻,我特意請縣丞做主,讓謝崇峻在衙署落了文書。等礦坑挖通了,那些銅礦石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置,就能查個清清楚楚。”
“到那時,謝崇峻交出的銅礦石和文書,反而成了誣陷我的證據,我就能將他告上縣衙。”
丁鵬忍不住要嘆氣,他好像明白爲何郎君會將腰牌交給謝娘子了。
都不是尋常人。
“我還有一事稟告諸位軍將,”謝玉琰道,“北城外那塊地下的石炭礦,比三河村的還要好,我帶回一車交給鐵匠試過,軍將一問便知。”
這麼好的石炭礦,自然要交給朝廷鹽鐵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