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年紀大了，早早回家哄孩子是正經。”劉衛東笑道，“以後還是歡迎您來廠子參觀遊覽的。”
“那，那好吧！”郝廠長是個聰明人，他馬上衡量出箇中的利害得失，如果死皮賴臉繼續賴在冰棍廠，不但不會撈到什麼油水，還會被劉衛東想方設法折騰，他在鍊鐵廠的所作所爲，廠子衆人都看在眼裡呢！
相反，拿三百塊錢，提前三個月光榮退休，不但保住了自己以前從廠子弄來的外撈，還能風風光光領取退休金，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我把工作交代一下？”
“不必了，這麼大點的小廠子也沒什麼需要交代的。等下給您老開個歡送會，恭祝您老功成身退，順利退休，安享晚年！”
“好，好吧！”
郝廠長轉了一圈，看看熟悉的工作車間，一時間覺得心裡酸溜溜的。
就這麼退了？
唉！
沒法子！
誰讓現在主事的換成人家劉衛東了呢！
下午，劉衛東在東來順擺了幾桌，將冰棍廠這些大大小小的頭頭和工人們都請了去，衆人吃吃喝喝，氣氛十分熱烈。
“我們一起祝願郝廠長順利退休！”劉衛東把郝廠長安排在主位，帶領全體員工向他敬酒，恭祝他晚年生活快樂！
“好，好，謝謝大家！”
以後不能往家拿冰棍吃了！
想到這，郝廠長心裡怪不舒服的。
“藉着這個機會我向大家宣佈一件事：相信大家也知道我劉某人的辦事風格，從現在起，凡年齡在五十五歲以上的男工，年齡在十四五歲以上的女工，都可以選擇內退回家，內退後按照現在工資標準發放工資，直到正式退休拿養老金爲止。”
劉衛東最近腦子裡一直在考慮這件事，工人們一個個仗着自己是正式工的身份就爲所欲爲，磨洋工靠時間，不幹正事，乾脆老子眼不見心不煩，讓你們都提前滾犢子吧！
一語既落，滿堂皆驚！
在場許多領導都是年紀過四十歲的，冰棍廠的工作強度不大，而且也輕鬆，就成了這幫人用來混日子的最佳場所，不過現在是，以後可就不是了！
“當然了，如果你們選擇留守下去，繼續在廠子裡工作，我也熱烈歡迎。”劉衛東頓了頓，“只是以後勞動強度會很大，我不敢保證你們能不能扛得住。”
“那我也退了吧！”
一箇中年婦女站起來，“我兒媳婦又有了，正好回去給她看孩子。”
“好，劉會計給大傢伙做出了表率，其他人呢？”
“我也退！”
“算我一個……”
劉衛東只用了一頓羊肉，就成功勸退了宣傳科正副科長、勞資科副科長、生產科正副科長、會計以及工會的兩個小頭頭。
冰棍廠的領導層瞬間七零八落，郝廠長坐在椅子上，拉搭個臉看着逐一舉起手，要求內退的衆人，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但他也打心眼裡佩服人家劉衛東！
啥叫杯酒釋兵權？
這就是！
這小子不顯山不露水，利益講清條件講明，不按照老子的路子走，那以後有的你們受的！
誰也不是傻子，都這個節骨眼了還跟他死扛！
抓緊退下來哄孩子是正經！
再說了工資又不少給！
夾起羊肉，郝廠長心裡就堵得慌！
老子在廠子裡幹了一輩子啊！
就這麼像可憐的小肥羊一樣，到老被人來了一刀！
憋屈！
一頓飯吃下來，冰棍廠十幾個領導少了一多半，只剩下幾個不開眼的傢伙仍賴在位子上，還主動湊到劉衛東身邊談笑風生。
劉衛東也不和他們計較，該說說該笑笑，但只要哪個敢擋我的路，對不住了！
老子不弄死你，也得扒你一層皮！
現在蘋果到貨，冰棍廠也到手了，正好從香江發過來的蘋果汁生產線也到了，劉衛東直接拆了一半冰棍廠，把蘋果汁生產線安排進去，安裝調試完畢後，就要開始正式生產了。
王廠長和一羣老頭子也跑過來湊熱鬧，看着嶄新的機器，心裡不由得嘖嘖讚歎，有個有錢的叔叔就是好！
想弄什麼機器都能給你整過來！
“這玩意是要把蘋果整個放進去榨，還是削了皮切碎了榨？”王廠長拍着機器厚重的不鏽鋼殼子，饒有興趣的問道。
“當然是整個放進去榨，削皮切碎太複雜了！”
劉衛東指揮着工人們擡過來兩筐蘋果，洗也不洗，直接倒進機器裡，隨着滾軸轉動，大大小小的蘋果在裡面來回翻滾，隨着水流將表面附着的灰塵和污物沖刷乾淨，然後滾入一個不鏽鋼裝置內，就只能聽到機器咔嚓咔嚓的響，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裡面裝的是刀片吧？”一個頭發花白的工程師湊上前，耳朵靠在不鏽鋼上，聽了半天，問衆人。
“也許是！”王廠長兩眼直勾勾盯着那一串被排列到軌道上的玻璃瓶，經過自動清洗機清洗後的玻璃瓶一個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列隊整齊的士兵一樣從被一個個推到灌裝口下方。
一陣機器轟鳴之後，灌裝口自動打開，將嫩綠色的蘋果汁灌入下面的玻璃瓶裡，眼瞅着玻璃瓶即將裝滿，咔嚓一聲，灌裝口自動封閉，軌道又緩緩旋轉起來，將下一個玻璃瓶推到前面。
一切都是自動化！
速度飛快！
不過兩分鐘時間，滿滿兩大簍蘋果就全部被榨成汁，灌裝到玻璃瓶子裡，那邊，自動封口機已經開始向瓶子上打瓶蓋。
“我嚐嚐味道咋樣。”王廠長拿起一瓶，咬開瓶蓋，難得他快六十的人了，牙口還那麼好。
衆人都抻長脖子，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喝果汁，王廠長咕嘟嘟幹了半瓶，擦擦嘴，打了個嗝，“酸，還帶着點甜，衛東你看這口味能不能再調調？”
“不用，咱們這款主打的就是純果汁，越酸越好！”劉衛東拿起幾瓶分給在場的領導和工人們，“大傢伙都嚐嚐！”
韓翠嵐也得了一瓶，她咬開瓶蓋，抿了一口，酸得她眉毛眼睛都擠到一塊！
這是蘋果汁？
這是山西老陳醋吧！
“東哥，要不加點糖吧！”她小心嘀咕一句，劉衛東搖搖頭，“用不着。”
“衛東啊，這麼酸的蘋果汁，你打算往哪賣？給一線鍊鋼工人喝還是……”王廠長一臉疑惑，劉衛東倒是沒言語，而是比劃了個收拾。
啥意思？
衆人都有些蒙圈，這小子又搞什麼新花樣！
“我們現在溫飽還沒有解決，但是西方人已經進入追求生活品質的階段，所以這款蘋果汁所針對的客戶並非是我們的工人，而是那些外賓。”
“外賓？”衆人面面相覷，外賓又不是傻子，誰會喝你這種酸酸甜甜的果汁飲料？
“他們當然會喝，大傢伙現在知道西方最流行啥嗎？原生態！”
衆人更懵了，啥叫原生態？
“怎麼說呢，就是不加任何添加劑、甜味劑和化學成分，純純的原榨果汁，當然這個理念對咱們來說還太過於超前，畢竟我們現在連溫飽都沒解決。”
劉衛東用一番雲山霧繞的理論把衆人忽悠得迷迷瞪瞪，王廠長又抿了一口，還是酸。
“那你準備把這些蘋果汁賣到涉外賓館？”
“對！”
“行吧，正巧我一個老朋友就在那工作，我幫你問問，不過說實話……”王廠長咧咧嘴，話說這玩意和喝醋差不多，老外要是能喜歡……
除非腦子有泡！
“能不能賣得出去，就只能碰運氣了。”
“領導您就放心吧，我啥時候幹過虧本買賣？”劉衛東拿起一張印刷好的包裝紙，貼在瓶子上，“到時候這玩意肯定供不應求！”
切！
衆人都不信。
外國人又不是醋罈子，幹嘛千里迢迢跑到這來喝醋？
王廠長回去打了個電話，很快友誼賓館、民族飯店等涉外賓館都回了話，可以先送一批過來試試看。
“你說你好好的廠子不搞，高考也不復習，偏偏和蘋果乾上了！”王廠長對劉衛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小兔崽子！
我再有幾年也該退下來了，到時候就是你小子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不趁着現在多幹出點成績，多給自己樹立點威望，以後上臺如何能服衆？
咋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飲料廠也是咱們的產業，關鍵是這玩意來錢快，能解決大量就業問題。”劉衛東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惹得王廠長連連瞪眼，“下去下去，這又不是你家炕頭！”
“嘿嘿……”劉衛東尬笑兩聲，手按在桌子上，“領導您就放心吧，飲料廠這攤肯定能一炮走紅！”
“行行行，你厲害！”王廠長擺擺手，“其實你說得對，老外的口味很難琢磨，只是光靠給涉外賓館送三箱五箱蘋果汁能賺幾個錢？連電費都不夠。”
“你聽我說啊廠長，這不眼瞅着就要高考了嗎？咱們這麼辦……”劉衛東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王廠長一皺眉，“本來就賠錢，要是照你這麼搞，那豈不是賠得更多？”
“都什麼年代了，沒有投入哪來產出？”劉衛東豪氣一拍桌子，“就先照二十萬賠，我們冷軋廠掏得起這個錢！”
王廠長：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