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這小子不正經

閆解放有些意外,嫂子竟然要他跟着回家。

不,不是那個家,是嫂子的家。

“我……”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可真說在眼巴前,他又猶豫了。

葛淑琴抱着孩子,看着閆解放,等着他的回答。

她不願意屈就於閆解放,更不願意讓孩子委屈。

但是,哪裡有那麼多借口可供她來選擇。

剛剛全家都哭了一場,各自表達了訴求和不滿,唯獨是她沒有資格說什麼。

不僅沒資格說,連選擇都是公公替她做了。

真叫閆解放露宿街頭?

這門房哪裡會長時間容他居住,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看着閆家的熱鬧。

她抱着孩子躲在裡屋,終究躲不過命運的安排。

婆婆和公公看向她的眼神裡已經有了決斷和確定,她還有啥可說的。

打碎牙往肚子裡咽,閆解放必須接回家。

“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葛淑琴眉毛微微豎起,言辭有些犀利地質問道:“你一個大老爺們,還不如我?”

“嫂、嫂子……”

閆解放哆嗦着嘴脣,不敢看她的眼睛,嘴裡囁嚅着說道:“我對不起你,是我……”

“說這些幹什麼”。

葛淑琴看了看他,將孩子換了個手抱着,嘴角抖了抖,但還是努力保持着剋制。

“今天這個年如何都得過去,從明兒開始,算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

“你要如何自己心裡清楚,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要過,就好好過,不願意過,你給我個痛快話,也給爹媽個痛快話”。

“我……願意過”

閆解放現在天上一腳地上一腳,總覺得不踏實。

他怕現在說出來,明天早晨一醒來,又是躺在這炕上,就是個夢。

葛淑琴卻是抽了抽鼻子,冷着臉說道:“那好,我說幾點要求,你要辦到”。

不等閆解放回答,她便開口說道:“今天你喝多了,我不管你,但從明天開始不許再喝酒耍瘋”。

“明天早晨起來就回家去認錯,該叫爹叫爹,該叫媽叫媽,道理我不想跟你說,你也不是三歲小孩子”。

“單位一上班,咱們就去扯證,我不要你擺酒設宴,但得名正言順”。

“結婚以後要單過,多少都是自己過活,這事你跟爹媽說,我不管”。

“還有!”

她一邊說着,一邊流着眼淚,這會兒嗓子乾的難受,但還是強忍着說道:“學琴,你必須當親閨女養”。

“嫂子!”

閆解放聽着嫂子帶着哭音的話語,再也忍不住,挪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葛淑琴哭,他也哭,兩個人都倒是苦命的人,各自心裡都有說不出來的悶。

這強扭着在一處,只言道名正言順,卻不知往後又該如何。

葛淑琴抱着孩子沒有去扶他,只是叫他起身,將懷裡的孩子塞到了他的手中。

她自己則是又捲了閆解放的行李,拎了他的衣服兜子率先往外走。

閆解放跟在後面,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只看着懷裡的孩子,心頭的酸楚竟是都化作淚水,擦也擦不幹,抹也抹不淨。

從家裡出來是什麼心情,院裡鄰居們看着熱鬧,同在一起的小子們說着笑話,他只覺得孤苦悲涼。

但當嫂子抱着他的行李捲往回走,便是用她自己的尊嚴,挽回了他不值一分的面子。

男兒膝下有黃金,男人活在一張皮。

這一刻,他不覺得外面冷,因爲心裡熱乎。

懷裡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好像認識他似的。

直等他低頭看向孩子,爺倆便都有了笑容。

天空黑漆漆的,但下的雪卻是白白的,落在地上與天空黑白分明,似是隔開了中間灰濛濛的天地,給了人世間喜怒哀樂,人情冷暖。

——

大年初二,李學武早已進入到工作狀態。

因爲李懷德值了大年三十的崗,所以這兩天他放假,輪到其他幾位領導換班值崗。

約定俗成的,雖然不讓過新年,可廠領導們總是要有人際往來的。

下面的幹部可以不接待,但老領導、老關係總得走動走動,看望一二吧。

李學武年齡小,老領導都還正當年呢,所以他最輕鬆,但值崗的任務也是最多。

從初一開始,他便帶着生產、消防、安全等部門接連走訪了各單位和車間,主抓恢復生產工作。

對於工人內心的無奈和抱怨,李學武並沒有主動提及,但在檢查過程中與他們的交談卻是和氣又和氣。

尤其是針對安全生產工作,在一線走訪過程中,真就是對該工作嚴要求,真抓實問。

有車間主任不熟悉業務的,直接點名生產管理組安全負責人的名,讓他幫扶提升。

說是幫扶,就差指着鼻子罵人了。

李學武對工人和氣,對幹部,尤其是主管安全生產的幹部最爲不客氣。

緊箍咒時常念一念,耳提面命不厭其煩,哪怕是減少一起傷亡事故,哪怕是減少一例致殘事故都是進步,都是值得的。

人都是有惰性的,自己給自己放鬆,自己勸自己放棄,就是需要時刻學習,天天提醒。

以前組織結構完整的時候,每週都有組織學習,每天都有工作提醒。

現在管委會相對於以前在管理上有些散漫,或者說職權劃分混亂,造成監管漏洞。

但對於學習和演練的態度,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組織上從未打過折扣。

李學武這裡不允許打折扣,下面在執行的時候誰敢打折扣,他就要把誰的帽子打折扣。

什麼事都可以談,什麼事都可以商量,但唯獨職工的人身安全不能談,不能商量。

安全工作由李學武督辦以來,生產事故明顯降低,這是全廠職工感受最爲深切的。

他對安全工作的嚴格要求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安全督查室和消防辦公室每個月都要下來幾次,嚴重的真給你貼封條。

就算是不停你機器,給你來個全廠通報,到時候年底的福利和獎金就全都沒了。

也正是因爲這股子狠勁,工人們見他下來檢查安全生產也是又恨又愛。

恨的是他一來,下面就要抓的嚴,一點錯都要提出來批評,全身都跟紮了繩子似的不鬆快。

愛他是因爲自己稍稍一放鬆,便聽見有車間出了生產事故,手指頭沒了都是小的,腦袋沒了才嚇人。

只有在這個時候,大家纔會想起檢查的嚴肅和認真,知道後怕。

李學武不願意得罪人,更不願意得罪幹部。

但有的時候,有的工作就需要你認真對待,不惜發火罵娘。

高溫車間工人出汗多怕熱,甩膀子光着身子幹活,大冬天的也全身都是冒油汗。

但叫李學武看見必然是要罵車間主任的,工人們聽見了都覺得他罵的難聽。

當然了,他是領導,罵人不會帶髒字,更不會真的罵娘。

但他罵人不帶髒字的時候才更難聽,才更插心口窩,戳肺管子。

車間主任大多是副科級,甚至好多都是正科。

一般來說,到了副科級以上的幹部,當着工人的面,領導都會給留面子,不會這麼罵。

但在李學武這裡沒那一說,甭說科級幹部車間主任了,就是副處級的部門領導,正處級的主管領導,他都點着名的訓斥。

尤其是在車間現場,針對安全生產問題就是個紅線,誰來了都不好使。

生產管理組主管生產工作的副組長蕭子洪,你瞧瞧跟在李學武身後看着車間主任挨訓,敢言語一聲嘛。

甭說蕭子洪了,就是鄺玉生來了,也得聽着。

所以李學武這兩天轉現場,就趕着開年工人容易懈怠的時候,那是着實訓斥了不少基礎幹部的。

有個車間副主任脫崗沒見着人,電話找了一圈才匆匆從家裡趕來。

臉紅撲撲的,一嘴的酒氣,李學武當時都沒罵他,直接就給擼了。

你說他沒有人事權,更管不到生產工作?

那可是大錯特錯了,你看他平時不負責具體人事和生產工作,但要管業務那是言出必行的。

你說人事工作具體哪個業務他可能關心不到,但你要說幹部調整他絕對心裡有譜。

你說生產工作某個零件計劃他不懂,但要說總體管理不過他的手一定不行。

管委辦副主任這個崗位都叫他當成了常務副主任了。

嗯,常務的不是委辦,而是管委會,誰讓李懷德跟他比懶呢。

有些工作可能委辦主任丁自貴都見不着,但只要轉呈或者彙報給李懷德的,基本上都要先到李學武這裡過一遍。

李學武從來都不會刪減文件或者替換順序,但在每份過手的文件上都會署下他的意見。

有的時候李懷德看也不看的,直接會圈了他的名字,寫:照此意見辦理。

或者連多餘字都懶得寫,直接在李學武的意見下面籤個名了事。

真要趕上出差,如果李學武留京,那一般文件不用過他了,直接由李學武給出意見,與分管領導溝通辦理就是。

你要問李學武的權利就這麼大?

不,他的權利沒多大,甚至很小,畢竟他纔是副處級。

管委會辦公室副主任的職務,再加上李懷德對他的充分信任,以及兼任多個辦公小組副組長的職務,讓他在署理具體業務時有了方便和能力。

注意,這裡用的是署理,具體業務兩個關鍵詞彙。

一切李學武所給出的意見都不是最終工作意見,或是李懷德同意,或是分管領導協調同意。

也就是說,李學武沒有最終決定權,甚至轉呈文件過他這裡只是提供一個處理意見。

具體業務又限制了李學武在總體業務上的管理能力,他不能越過分管領導直接對各部門下達命令。

所經手處理的業務只能是下面承報的,上面轉交的,或者其他部門協調的業務內容。

當然了,他還是保衛組的第一副組長,是保衛組的負責人,是有具體職權和職務的。

他在檢查各部門、車間安全生產工作的時候,你也分不清他是以什麼身份來執行工作的。

但他就在這裡,對工作就是有監督和管理的權限,如果鄺玉生要打官司,只能找程開元跟李學武協調,或者直接找李懷德做最終決議。

可你就想想吧,李學武現在就特麼跟早先的軍機大臣一般,轉閱批揍一條龍,你要得罪他,筆桿子稍稍一歪,兩次你就歇菜了。

幹工作其實就是擺弄天平,你要是覺得自己在領導那裡的重要性不可或缺到能壓過領導對李學武的需要,那你就跟他對着幹,當面噴都沒關係。

滿軋鋼廠用手指頭扒拉着挑,三萬多人擱一塊兒,一個人一個人的過,能挑出來幾個這樣的。

所以,李學武能協調組長、副組長的工作,能對看不過眼的幹部直接擼帽子。

初二擼了一個車間副主任的帽子,下午再下車間,風氣立馬就不一樣了。

李學武穿着藏藍色的夾克衣領和袖口還能顯露出白色的襯衫。

黑褲子、黑皮鞋,胸前的徽章閃着金色和紅色交織的光輝。

他所得獎章一個都不帶,甚至都沒跟人顯擺過,李姝倒是翻出來擺弄過幾次,扔着玩叫顧寧給說了,再也不看一眼。

現在李學武佩戴的是一枚銅製搪瓷的像章,成人母手指甲蓋大小,精緻又美觀。

不用問,這玩意軋鋼廠不發,是俱樂部會員標配。

依照李學武的穿着,廠裡的幹部基本上都是一樣的裝束。

深顏色夾克,深顏色褲子,黑皮鞋或者黑布鞋,上衣內裡常年都是白襯衫。

就連李學武雷劈的髮型都是廠裡年輕幹部的標榜,依照他的樣子收拾好像都能平步青雲似的。

可不就是如此嘛,不然如何叫青年幹部扛旗手呢。

這樣的裝束收拾起來如果是買的話,真就不便宜,廠服務處就有提供全套的行政套裝,還是沈國棟送進來的。

都是一監所生產,打板標準,用料考究,就連五金配件都有特殊標誌。

你能看得出製衣的工藝與自己做的版型有絕對的差距,就更不提用料上的差異了。

李學武穿的自然也是要花錢的,可不會從廠裡拿,他不管別人,但絕對不承認帶動了這個風氣。

俱樂部每個月於麗都會幫他留下一套,皮鞋少有,但套裝很多。

有的時候她也會親自去一監所,找李師傅給李學武家裡訂做衣服,包括顧寧和李姝的。

當領導檢查隊伍走進車間,工人明顯就能看得出來,全是一身黑,白裡子。

他們都戲稱這是白加黑,象徵着領導沒日沒夜的忙。

李學武不知道這是誰扯出來的蛋,他是沒夜裡忙過,李懷德倒是挺上進的。

不過在他想來,領導幹部能夠自主統一着裝,真給辦公環境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至少氛圍嚴肅正經了許多。

幹部們如此穿着,普通辦事人員也學着這麼穿,只不過年輕點的,一般都會選擇顏色淺一點的,領口寬一些的,更年輕美觀。

這年代絕對不缺少審美的眼睛,只是有些被時代迷霧所籠罩了,看不起醜美。

——

中午飯時間,職工大食堂。

李學武並沒有趕去小食堂就餐,而是帶着後勤服務人員來到大食堂檢查工作。

先是從餐廳餐桌中間過道饒了一個彎,主要是看看職工飯盒裡的飯菜是否達標。

李學武也算是廠裡的名人了,有認識的,或者機靈的,主動跟他打招呼。

他對於這些也都是笑笑,然後便是問飯菜怎麼樣,夠不夠吃一類的。

工人們看着呼呼啦啦的一羣人進來,跟在他的身後,哪裡還不知道是咋回事。

即便是覺得飯菜不可口,不夠吃,也不會在主管領導面前上眼藥的。

李學武這樣做可不是在作秀,更不是在刷存在感。

他走了這麼一圈,至少下次來之前,食堂主管是不敢降低標準的。

再一個,身後跟着的後勤服務人員看不出李學武是否滿意,在心裡也是要謹慎,對工作也要認真負責的。

不用工人抱怨,事實都擺在眼前,一目瞭然。

李學武帶着衆人又去看了看打餐的窗口,食堂主任郭胖子小跑着從後面躥了出來。

可他沒機會上前跟李學武搭話,已經被主管後勤服務工作的幹部拉去一旁叮囑了。

李學武側着身子,往菜盆裡看了看,兩道大菜。

一道是豬肉粉條燴白菜,白菜多,粉條和豬肉少,但能看見肉疙瘩。

窗口打餐的李學武瞅了,基本上每人或多或少的都能叨着一口肉。

這是他看見的,要是沒看見的也只能說算倒黴。

不過菜裡有了葷腥,總比干熬的強。

另一道菜則是土豆燉蘿蔔,少有一些肉丁,打餐的說是牛肉,這個李學武還是信的。

廠裡確實有牛肉的配額,也有這個渠道,就是特麼牛肉粒小了點,比小指甲蓋差不多大,真考驗廚子的刀工啊。

兩道葷菜,這在以往是不敢想的,更不敢要。

可過年三天,廠裡食堂中午就是這樣的,有的工人甚至上夜班都起來這邊打飯。

去年廠裡盈利可以,早就說了要殺年豬,李懷德更是敢批,過年三天,一天殺一頭。

好傢伙,一頭豬二三百斤,京城廠區這邊得有一萬多人分,其實也就嚐個葷腥。

其他分廠也是照例如此辦事,工人待遇同等,以後也是如此。

三個主要生產區域,沒誰多,沒誰少。

就像上個月的職工技能考覈,京城廠區要搞,其他兩個分廠區也要搞。

職工技能摸底大排查,今年的人事工作尤爲辛苦。

李學武從打餐窗口一個一個地看了,直到傻柱這邊。

“你在這吃不?”

傻柱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態度鬆弛地說道:“小食堂那邊的伙食是一樣的,我覺得都沒大鍋炒出來的香呢”。

“算了吧,我飯盒都沒帶”

李學武笑着跟他說了一句,隨後指了指餐盆子,問道:“一整頭豬?”

“鬧呢?”

傻柱哼笑着看了排隊打飯的工人,撇嘴道:“就差把豬毛都擱裡頭了”。

“何師傅,豬毛無所謂,豬糞千萬要小心啊!”

“哈哈哈~”

排隊的工人見着有領導在,也都開起了傻柱的玩笑。

傻柱倒是沒在意,拿着大飯勺子比劃了一下,笑道:“想啥沒事兒呢,你能吃着豬糞?那豬腸子早收拾出來給招待所了!”

“真是可惜了!”

那人微微搖頭道:“其實炒肥腸也好吃來着”。

“多二兩油你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傻柱舀了半勺菜扣在那人的飯盒裡,嘴裡提醒道:“豬肉不吃你想吃腸子,沒餓着你!”

“哈哈哈~”

周圍的工人也不以爲意,這樣的玩笑在職工之間又算什麼,大家玩笑慣了的。

正說笑着,食堂值班室有人喊何師傅接電話,傻柱跟李學武擺擺手便往值班室去了。

李學武本也不是來看他的,點頭過後便看起了後廚的衛生情況。

他不是吹毛求疵之人,這個年代你要講衛生達標是不可能的。

但基本衛生情況還是要保證的,至少廚房不能跑老鼠,食堂設備不能有明顯髒污吧。

他這邊正跟後勤主管一起對郭胖子談話,那邊傻柱突然衝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他就像得了精神病一般從值班室跑到後廚,又從後廚跑到過道上。

食堂打飯的人都在看他,連李學武等人也是瞧着他的瘋癲發楞。

傻柱倒是沒管別人,瞧見李學武,衝過來一把抓住了李學武的手,連連感謝,說是李學武的幫助讓他有了兒子。

“……”

李學武被他死勁地算着手,差點扇他個嘴巴。

神特麼我幫你有的兒子!

有特麼這麼幫忙的嘛!

傻柱也是高興過了頭,見着李學武瞪眼睛,趕緊解釋道:“上午迪麗雅不舒服,國棟送她去的醫院,到醫院就生了,七斤八兩的大胖小子,哈哈哈!”

“呵呵呵~”

衆人聽他這麼解釋,大概瞭解了實際情況。

不過看着李學武的尷尬表情,大家也都是在私底下偷偷笑着。

一是笑李學武年齡小,在這種事情面前終究是撐不住場面。

另一個則是笑傻柱口無遮攔,啥話都敢說,生兒子還有幫忙的。

李學武使勁掰開了他的爪子,指了指門口提醒道:“趕緊的,跟你們郭主任請半天假,回家看看兒子去”。

“對!對!對!跟郭胖子請假去!”

傻柱一個勁兒點頭,聽了他的話轉身就要往樓上跑,可又被大傢伙給截了下來。

他正納悶兒呢,有人笑着指了他的身後,郭胖子可不就站在一邊看着他。

只是礙着領導們都在,郭胖子也不好跟傻柱發火,只是臉色有些紅地點頭道:“既然老婆生孩子,准許半天假,路上當心,慢點走”。

“哈哈哈!”

傻柱見着郭胖子如此說,也是滿臉的尷尬,上前使勁抱了他一下,轉身小跑出去了。

這倒是給郭胖子整的怪不好意思的了,好像他多麼體貼下屬,關心職工似的。

不過真叫領導瞧見了,他也真是鬆了口氣,至少領導臉上有了笑模樣,不會大過年的爲難他了。

——

西琳是初三回京的,沈國棟去接的站,李學武連回去看她的時間都沒有。

她先是去醫院看望了迪麗雅,也看到了迪麗雅的孩子。

黑胖黑胖的大胖小子,七斤多,都不知道咋生出來的。

何雨柱樂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丫子上去了,起早貪黑翻遍了棒梗的字典,總算是找到個滿意的名字。

何壯,彪悍中帶着一點土氣,牛嗶中帶着一點庸俗,當李學武知道他給孩子取了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時間倒是想起了死去的兄弟大壯。

回想起來,要是那小子沒衝動,現在兄弟們在一起,也是該享福的時候了。

西琳下火車就在西院打了個站,當天都是在醫院陪的迪麗雅。

兩人沒有親屬關係,更無特殊關聯,僅僅是因爲都隨李學武一起來的京城,在京的這段時間相處較好,便似朋友,更似姐妹。

迪麗雅生產是不會請人幫忙的,何雨柱媽早死了,爹比死強不到哪去,沒人指望,只能自己照顧媳婦。

初二那天他是臨時請的半天假,後來又找主任補的三天。

這種情況真是沒得說,別看郭胖子跟他沒交往,可不敢往深了得罪傻柱。

這小子門路廣,跟李學武一個院,又跟李主任對脾氣,誰敢給他明目張膽穿小鞋。

還是媳婦生孩子沒人照顧,這點事擋也擋不住。

傻柱不是死腦筋,當天也知道自己不應該,請假的時候還知道帶包煙,也算是給了郭胖子面子。

大家表面上都過得去,三天假期給也就給了。

迪麗雅也就在醫院住四天,順產的方便回家修養。

她生產可算是給沈國棟成全了,終於不用忍受傻柱在耳朵邊上磨叨備車的事了。

院裡一共就這麼幾個產婦,現在全都卸貨了,他終於解放了。

你還別說,葛淑琴一個,費善英一個,趙雅芳一個,現在輪到迪麗雅一個,這幾人去醫院生產,還都是那臺嘎斯69送的。

不僅是生產,二大媽中風,三大爺腦血管蹦迪,也都是沈國棟他們幫着擡去醫院的。

院裡的鄰居們平日裡閒言碎語的,真有事了,其實也都願意伸把手。

咋就那麼獨啊,真敢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會用着別人?

反正李學武是不敢保證,即便到了他這麼個位置,所以大家要用車用急,從未說什麼。

西琳陪着迪麗雅在醫院待了三天,也是週五出院了,這才一起回的大院。

傻柱很感激西琳對迪麗雅的照顧,奶孩子纔出生三天,就認了西琳當乾媽。

迪麗雅氣的要踹他,一貫的口無遮攔也就算了,啥玩笑都敢開。

乾媽是隨便認的?

西琳都還沒結婚,要是當了乾媽,出去叫人怎麼說。

這個時候大家都知道點禮數,朋友之間、親戚之間的相處都有分寸。

不像是後世,不管結沒結婚的大姑娘,都敢給人家當乾媽去,真捧着閨蜜當什麼似的。

西琳看兩口子互動只是笑着,倒是沒在意傻柱的認真。

她回來後沒在倒座房住,而是跟雨水一個屋,算是借宿傻柱家裡。

回來三天,連李學武的面都沒見着,不是沒聯繫,而是沒時間。

是李學武在忙,破天荒地開始加班的忙。

沒辦法,上面開始有了波動,下面就是波濤駭浪。

衛三團已經開了幾個會議了,甚至衛戍區的幹部都來主持會議,形勢很是緊張。

這一支隊伍逐漸顯露崢嶸,嶄露頭角,也漸漸地被衛戍區所重視。

李學武卻是在日常工作中逐漸隱藏了自己的作用和地位。

現在只就後勤保障和武器裝備上多努力,多負責。

與輕兵所的進一步合作還在進行中,66-6式狙擊步槍在試驗半年後得到了進一步的改進。

已經完成生產的部分被零星的採購了不少,庫存壓力不是很大。

位於鋼城的兵器生產廠仍舊穩定生產,不爲庫存壓力所影響。

步槍銷售不溫不火,但掛載裝具以及鋼盔和水壺、匕首一類的輔助裝備倒是銷售的多。

可以說特別的多,有自主採購裝備權限的單位都有主動聯繫過輕兵所,對這一部分裝備進行了試驗和大批量採購。

這一部分客戶李學武很謹慎地沒有過多地打聽過,倒是比較關心城市防衛隊伍對這些裝備的接受程度。

在紅星訓練場,其實已經開始了66-6式狙擊步槍的訓練和配裝。

是一種廣告,也是一種適應性訓練,爲的就是以後開展更多的認知性宣傳和銷售工作。

衛三團很清楚魚水相互的道理,主動與衛戍區聯繫,積極推廣這種裝備和戰法。

衛戍已經在考察和試驗這套裝具和裝備了,上面的領導也很看好,只不過需要更進一步的觀察。

衛三團就是很好的廣告素材,每成功完成一次任務,都是一次效果的肯定。

李學武從衛三團逐漸隱身,一方面是爲了保護自己,一方面是爲了保護衛三團。

他就是再隱身,他的職務也都在,該享受的待遇也都有,何必出風頭呢。

可就算是他再張揚,再努力,其實也沒什麼必要,畢竟他的主要發展不在衛三團。

如果當初早有想法,就在分局的時候已經跳過來了,何必兼職。

兼職就意味着有主有副,最開始定下這個身份,就已經註定了他後來的發展。

沒有哪個單位願意培養兼職人員的,暫時的支持只不過是爲了藉助他的身份,或者個人的能力。

這不是人跟人之間的關係複雜,而是人跟單位之間的關係天然如此。

跟齊耀武,跟張成功等人的私人關係都很好,當初還是齊耀武硬點了李學武來衛三團的呢。

可如果有一天齊耀武等人不在了呢?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沒人可以一輩子勝利,又不是玩單機呢。

永恆的是堅韌的內心,以及對自己未來的決心。

你想吧,只要李學武在軋鋼廠的工作穩定,身份穩定,誰來了,誰走了,沒人會招惹他。

軋鋼廠的職務提升了,到時候自然而然還要給他提升相應的待遇,這是影響力造成的,不是個人意願。

週六這天上午,李學武剛跟信用社的人開完座談會,回來就接到了夏中全的彙報,攻克了三個月,小摩托搞出來了。

怎麼說呢,要是依着李學武來看,這小玩意的外表能打一百分,真看動力也就六十分。

爲啥是六十分?

因爲這小玩意完全滿足城市交通出行,更能滿足基礎貨運需要。

合格線,不是六十分是什麼。

50CC的機器,喝油比人撒尿都少,跑的是不快,但就現在這個破路,你想開多快?

軋鋼廠兼併的那個,京城摩托車十六廠生產的500CC摩托車跑的快,那是真的快。

可就出城以後讓它使勁跑,它要能跑到70邁,不幹溝裡去李學武算服了。

享受後世高速公路或者城鄉公路的人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年月道路交通是如何的糟糕。

這麼說吧,石子路都算定好的路了,要真鋪瀝青,開車在上面都覺得燒的慌,心裡心疼的過意不去。

李學武其實就不想要十六廠和七廠那種累贅,也是趕上了沒辦法。

就這李懷德還跟他透露呢,京城工業第二批兼併單位名單出爐了,等着找合適的兼併單位呢。

這玩意就跟天上掉鐵餅似的,你躲不開,你都不知道他要砸誰,只能受着。

研究小摩托,也是爲了甩負擔,去累贅,資源整合,想着不幹白不幹,以後說不定還能賣了換點資金。

既然要幹,那就得好好幹。

李學武看見這小摩托第一句話便跟身旁的夏中全認真問道:“這是照我圖紙研製的嗎?”

夏中全這老登也是習慣了李學武的玩笑,一樣再認真不過的表情肯定道:“就是照着您的設計圖紙製造的,一分不差”。

李學武跟特麼大明白似的點點頭,就差拍拍夏中全的肩膀叫小鬼呦西了。

他不關心別的,只關心這玩意跑起來質量有沒有保證,維修簡不簡單,造價成本偏不便宜。

“50的機器,長手的都能修”

夏中全也是當了多年的設計師,腳不沾地說大話了。

他是覺得簡單了,這玩意兒丟給李學武他就搞不定。

要說蹬着了騎着跑兩圈還行,真要他趴着修機器,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

所以,夏中全不信他的屁話,他也不信夏中全的屁話。

“質量完全沒問題,自行車跑多遠,它就能跑多遠”

夏中全蹲在地上,指了車架和車軲轆,很坦誠地告訴李學武,這都是京城自行車廠搞來的設計。

李學武撓了撓腦袋,隔着小摩托蹲下身子,一邊打量着車身架構,一邊跟夏中全問了個實在。

“你特麼跟我說實話,這玩意騎時間長了,不會自己爆炸吧?”

“我是機械設計師,不是火藥設計師,炸什麼啊!”

夏中全還不滿了,隔着摩托車跟李學武鬥嘴道:“最多不着火,多蹬兩腳就是了”。

“嗯,你這摩托車叫使勁蹬是吧?”

李學武伸出手指彈了彈車身架構,還別說,噹噹的,真有料。

夏中全擡了擡眼眉,介紹道:“車身架構要真想咱們自己生產,我看可以從自行車廠搞一套舊設備進行改裝?”

“不要進口的?”

李學武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手摸着大梁,也覺得進口肉疼。

夏中全很是認真地點點頭,說道:“這玩意其實焊接不麻煩,成型也不麻煩,就是發動機麻煩,你想辦法搞一套成熟的發動機生產線就行了”。

“說的真特麼容易”

李學武撇嘴道:“好像娘們似的,說隨便搞一個就能搞一個,你當我家裡開機械廠的啊”。

夏中全也是見這會兒周圍沒啥人,笑着說道:“能者多勞嘛,你年輕,體力壯,多努力”。

“……”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沒搭理這老黃人,站起身指了指小摩托問道:“這玩意成本能有多少?”

“看你”

夏中全認真地說道:“發動機技術成熟的話,壓到五六百不成問題”。

他踢了踢車身以及輪圈,道:“你看這玩意不就是自行車的變幻版本嘛,只不過有的地方粗了而已”。

“你是不是老來春了!”

李學武笑着嘲諷了他一句,道:“說工作也能不正經”。

“嗯……我特麼不正經”

夏中全才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只覺得自己不乾淨了。

他哪裡有那些意思,說的也都是正經的話。

怎麼就在李學武那繞了一圈回來便不正經了。

還不是李學武這小子不正經。

“真不給你說笑,我也是沒想過這玩意這麼便宜”

夏中全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微微搖頭感慨道:“誰能想到這玩意利潤這麼高呢”。

“就是賣一千五,也能轉翻番了”

李學武片腿坐了上去試了試,座椅舒適度一般,硬泡沫的,但整體感受還是不錯。

“要是把零部件再融合進供應鏈集採,應該會更便宜”。

“你可真是黃世仁轉世”

夏中全點點頭,說道:“要不要把發動機拆了,裝兩個腳蹬子,更便宜”。

“滾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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