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遲淮聞言,說道,“是嗎?好,我立馬過去。”
褚桐聽得出來,男人的語氣是夾帶着輕鬆和寬慰的,但這也正常,既然醫生說這藥難開,好不容易能拿到,自然能令簡遲淮寬心不少的。
“吃飯的時候我正在接電話呢,就忘記跟你說了,不過我正好跑新聞經過醫院……”
“是嗎?那你把藥拿了吧,我就不特地跑一趟了。”
褚桐聽到這,驀然鬆了一大口氣,語調也跟着上揚,“好。”
掛了電話,褚桐沒再進辦公室,她知道就算她再糾纏,醫生也不會把藥給她,過了十來分鐘後,她再次給簡遲淮打了個電話。男人也從公司出來了,褚桐聽到馬路上的汽車鳴笛聲,“老公。”
“藥拿到了?”
“那個醫生不肯給。”
“什麼意思?”簡遲淮似乎聽不大懂這裡面的意思。
褚桐坐在醫生的辦公室門口說道,“他說了,必須要親自交到你手裡,哪怕是我都不行,我還在醫院呢,你過來吧,我等你。”
“好。”簡遲淮說完,便掛了電話。
褚桐等了沒多久,聽到一陣腳步聲從走廊那頭而來,她擡頭看了眼,然後站起身來,簡遲淮朝那扇辦公室門看了看,“醫生在裡面?”
“在呢。”
簡遲淮上前輕叩兩聲,然後打開門進去。
醫生一見到他,很是客氣,剛站起來,目光便瞥見了跟在簡遲淮身後的褚桐。男人上前幾步,“藥開好了?”
“好了。”醫生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個藥瓶。
簡遲淮接過手,面上掛着微笑,“謝謝。”
“這些藥應該能夠用一段時間了……”
“胡醫生,我有時候工作可能會忙一點,如果下次我沒空,我太太過來也是一樣的,這樣就不用麻煩我們兩個都跑來跑去了。”
簡遲淮的角色,是病患家屬,而對方是醫生,他自然不會讓胡醫生下不了臺,只是有些意思說的也夠清楚了。胡醫生朝褚桐看了看,“簡太太,方纔的事您不必放在心上,那都是我太謹慎了,也是職業習慣,畢竟這件事是我違規操作,爲了保住我的飯碗,我也要小心翼翼。”
褚桐嘴角掛了抹淺淺的笑,語氣平和,“我知道。”
簡遲淮朝手中的藥瓶看了眼,道聲謝,準備離開,褚桐沒有轉過身,然後似是不經意提了句,“胡醫生這樣肯幫忙,真是非常感謝,都說多一個熟人好辦事,看來真是不假。”
簡遲淮朝她看了眼,褚桐跟胡醫生說過再見,然後轉身往外走。
來到走廊上,褚桐漫不經心說道,“媽的主治醫生,你是不是託了熟人啊?要不然的話,很多事肯定不能這樣輕鬆解決。”
“當時送媽來搶救的是司機,我後來是想給媽換家醫院,但這兒的設施和醫資都不錯……”
“有認識的人嗎?”褚桐再度問道。
“我沒找過,但我覺得,應該是有人在暗中幫忙。”
“暗中?”褚桐不由停住腳步,“爲什麼要暗中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直覺而已。”
簡遲淮提起腳步向前,褚桐站立在原地,朝着他的背影看去,然後裝作輕鬆地開口,“你說,會不會是龐蘇啊?”
簡遲淮轉身,“有可能,”他朝褚桐招下手,示意她上前,褚桐三兩步來到簡遲淮身側,男人繼續說道,“龐蘇名下是有醫院的,說不定看在你的份上,所以照顧了下我們。”
“也……只是猜測而已,”褚桐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要真是她,她爲什麼不跟我說?”
“現在沒心思猜這猜那的,”簡遲淮握緊手中的藥瓶,“能多出來的一秒鐘時間,我都不想花在這種小事上,還不如多陪陪我媽。”
褚桐看眼簡遲淮的側臉,他神色自然極了,那她的心也就靜下來了。
簡遲淮說得也沒錯,他認爲是龐蘇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便這樣說了,但他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更沒心思去近一步證明。
龐蘇再次打電話來時,是兩天後。
褚桐當時正在陪玥玥玩,看到來電顯示時,怔怔盯了幾秒,然後接通,“喂?”
“桐桐。”龐蘇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在幹嘛呢?”
“陪我女兒玩呢。”
“大週末的也不輕鬆一下啊?”
褚桐收起目光,“我倒是想啊。”
“那下午一起逛街吧?我請你喝下午茶。”
褚桐神色微動,然後輕輕笑道,“好啊。”
掛上電話,褚桐將玥玥抱起後,回了屋內,她讓月嫂帶着孩子,來到臥室的梳妝鏡前坐定,她看着鏡中的自己,頭髮隨意紮起,衣服也是選了儘量的寬鬆款,抱孩子方便。褚桐將頭髮放下來,隨手抓鬆,然後開始一步步上妝。
出門前,她來到更衣室內,裡面不少衣服都是簡遲淮給她添置的,但她平時跑新聞,穿的機會不多。
褚桐挑了件低胸的白色緊身毛衣裙,再搭配一件嫩黃色短呢外套,一雙過膝長靴將她纖細的雙腿勾勒得美好無比。紫紅色的口紅爲她白皙的小臉增添幾許驚豔,她開了車出門,並且很快來到跟龐蘇約好的地方。
龐蘇坐在人羣中,放在桌上的香奈兒限量包很是搶眼,她出門時顯然也經過了精心的打扮。褚桐整理下頭髮,
扮。褚桐整理下頭髮,快步上前,“龐蘇!”
女人掛上笑,扭過頭,看到褚桐時明顯怔了下,隨着她的走近,龐蘇感覺自己的眼眸就像是在被撕裂開一樣,痛得不行。褚桐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等久了吧?”
她一頭長髮乖順地披在背後,膚如凝脂,百里透着一點紅,上了妝,整個人美到令旁觀者不忍移目。龐蘇勉強牽動脣瓣,“桐桐,你今天好漂亮啊。”
“那你呢?你天天都是這樣漂亮啊。”褚桐盯着跟前的龐蘇看。
龐蘇收斂起視線,“想喝點什麼?”
“花茶吧,不想喝咖啡了。”
“好。”
龐蘇點完單,目光落到褚桐的手上,她戴着簡遲淮在易搜年會上跟她求婚時的那枚戒指,龐蘇雙手交扣,“你最近怎麼樣?看你好忙。”
“我要帶孩子啊,肯定不能經常出來。”
“也是,”龐蘇單手撐着下頷,“家裡一切都挺好的吧?”
褚桐手指將一縷頭髮別在腦後,“還好。”
“那就好。”龐蘇開始跟褚桐聊一些旁的話題,褚桐卻沒有絲毫的興致,等到服務員送上花茶,褚桐將茶杯捧在掌心內,“我老公最近挺忙的,課也很少去上,你呢?還在城大上課嗎?”
“在呢。”
褚桐單手撐着側臉,話裡開着玩笑,目光卻緊盯向龐蘇,“你啊,也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手裡又有公司,還有醫院,你學那些做什麼?我老公的課我偷偷去聽過,枯燥、乏味,聽不懂,你要學,也要學一些能陶冶情操的啊。”
“你真正學進去後,就會覺得那是一門知識了。”龐蘇驚訝於褚桐說得枯燥乏味那四個字上,她居然用那樣的詞來形容簡遲淮的課,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關鍵是,你也不會去上班啊,”褚桐做出一副很是不解的樣子,“你光靠醫院就夠了……對了,說起醫院,西城腫瘤附屬醫院,難道也是你的?”
龐蘇端着咖啡杯的手一頓,目光擡起看她,潭底的驚訝被她藏匿起來,“那家醫院怎麼了?”
“龐蘇,我們是朋友,你先前還救過我,我很感激,我就是問問而已。”
褚桐問到這,有些事,龐蘇肯定不能隱瞞,她是記者,什麼不能查?
她輕啜口咖啡,腦中想着合適的措辭,等到將咖啡杯放回桌上後,她嘴角輕挽,“是啊,是有我的一份,你什麼時候好奇醫院的事了?不會是我這醫院哪做的不好,被你盯上了吧?”
既然龐蘇選擇坦誠,褚桐也就開門見山地說,“那我婆婆現在吃的藥,也是你幫忙才弄到的吧?”
“這也不算什麼忙,你還跟我客氣啊?”
“前兩天我去醫院拿,主治醫生非說要親自交到簡遲淮手裡才行,我實在搞不懂,醫院還有這個規定呢?”
龐蘇手指在咖啡杯的杯沿處輕畫,半晌後,她這纔開口,“桐桐,你別誤會什麼,事已至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婆婆究竟得了什麼病,你知道嗎?”
褚桐盯看着對面的龐蘇,她點下頭,“我當然知道。”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清楚,和我瞭解的病歷是不是一樣。我是聽了主治醫生的描述,似乎簡家,跟他接觸病情的只有簡遲淮一個人,所以我們都認爲,除去你老公外,旁人都不清楚。”
褚桐手掌捧着那杯茶,只是一口沒喝,“我老公不會隱瞞我什麼事,我婆婆的病,我很清楚。”
“那就好,”龐蘇面色微鬆,“我本來就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我之前以爲你不知道,還很矛盾,想着要不要告訴你,但我以爲簡遲淮隱瞞着,我還想,他既然有意隱瞞,肯定也都是爲你們好。”
褚桐聽完這句話,心裡越發涌起了不舒服的感覺,怎麼他們夫妻倆之間的事,就要靠別人幫着隱瞞了?
“你放心好了,從我婆婆確診的那天起,他就告訴我了。”
龐蘇輕點頭,“主治醫生那邊,一開始就是我吩咐的,我就怕別人拿了藥,如果有心的話,再去別的醫院詢問下,那你婆婆得了什麼病,就瞞不住了。”
褚桐視線盯看着龐蘇,她目光赤誠,言語間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她怎麼好說一聲斥責或者說她不該的話呢?
褚桐輕笑下,“那說好了,這頓下午茶我請,謝謝你的幫忙。”
“你可真夠小氣的,一杯咖啡就把我解決了?”
“那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說啊,說你在幫我們的忙。”
龐蘇小手托腮,“這有什麼好說的,遇上這樣的事,你們自己焦心都焦心不過來呢。我是你朋友,又是簡教授的學生,這些事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我不想讓你們覺得欠着我的人情,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陪伴老人的時間多一些,況且我做這些,也不是爲了讓你們記着我的好。”
她話已至此,褚桐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龐蘇靠向身後的椅背,“今天答應跟我出來逛街,不會是因爲這事吧?”
褚桐跟戴了張面具似的,將全部情緒都隱藏起來,“哪能啊,就是在家悶得慌了,想出來走走。”
龐蘇的解釋,她也聽過了,無懈可擊。當真是完美無缺,說到底,就是爲她考慮的。
“那正好啊,下午一起買衣服去吧?”
“好啊,”褚桐順了下頰側頭髮
下頰側頭髮,“以後醫院要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吧,反正我老公有事也都不瞞我,我也想爲他分擔些,看他那樣,我心疼。”
“好的,你也別太累,注意自己的身體。”
褚桐輕點頭,她覺得,自己的第六感是不是出了問題?
之前,不論是樓沐言,還是陳鷺,凡是對簡遲淮有肖想的人,她都能感覺到,語出試探或者警告之後,哪個不是立馬就露餡了?
可是龐蘇顯然不是這種人,當褚桐說起看到簡遲淮那樣,她心疼時,就算僞裝的再好的人,也會假意問幾句簡遲淮的現狀吧?但是龐蘇關心的,反而是她。
褚桐撐着臉頰的手指輕動,龐蘇端看着這張臉,她不得不承認,褚桐比她年輕,還有漂亮,她身上那種不經意間散發出的驚豔,是她沒有的。
“你跟簡教授真是一對,你說我要不要換個稱呼,喊你一聲師母啊?”
褚桐忍不住掃了她一眼,“你可別把我喊老了。”
“行了,這都幾點了,我還想買衣服呢,走吧。”龐蘇拿起桌上的包,另一手將褚桐拉起身。
傅家。
夜幕降臨,別墅內偶爾傳來幾陣孩子的哭聲。
簡寶寶還是會哭鬧,只是比第一天來時的樣子,好了些許。
傅時添開車回來,囂張地開了大燈,別墅門口的景色一覽無餘,隨着車輪的滾動,就像是探照燈一般,左右飛移。一抹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眼中,等到傅時添再想細看時,卻看不見了。
男人不由踩了油門,車子停在門口沒進去,他推開車門下去,往前走了幾步。
他聽到有腳步聲移動的動靜,傅時添大步上前,“誰!”
周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傅時添目光緊眯。“別讓我喊保安過來。”
矮矮的灌木叢後,慢慢有個身影站起來,傅時添仔細一看,居然是宋唯,“你怎麼會在這?”
宋唯緊咬住脣瓣不說話,傅時添眉頭緊蹙,“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啞巴了?”
“你聽到女兒在哭嗎?”
傅時添頭一陣緊,一陣疼,“我當然能聽見。”
“你給她請再多的月嫂也沒用。”
傅時添朝她掃了眼,“女兒的事,不用你操心。”
宋唯眼見他轉身要走,她忙從灌木叢內跨出去,“等等,讓我見一見她吧。”
“她和你沒關係。”傅時添說完,回到車內,宋唯眼見跟前的鐵門緩緩打開,傅時添驅車進去,她瞄準了空隙,提起雙腿快步往裡面跑。傅時添就看到一團影子閃過,他落下車窗,看到宋唯已經跑到了大門口。
門沒關,宋唯直接就進去了,簡寶寶的哭聲不絕於耳,她快步來到客廳,月嫂擡頭看看她,“你,你是誰?”
“我是孩子的媽媽。”
月嫂噢了聲,以爲宋唯是被傅時添請回來的,忙站起身說道,“小姐今天白天還好,只是方纔又無緣無故哭了。”
宋唯來不及看身後的傅時添有沒有追上來,她神情急迫地伸出手,“來,我來抱。”
“好。”月嫂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將孩子交給她。
宋唯伸手將她接過手,雙手用力圈緊這個軟軟的身子,一時間,心酸加激動全部襲上心頭,鼻尖酸的難受,眼淚刷地就往下淌了。
傅時添也大步進來了,宋唯親着簡寶寶的小臉,“寶貝,我是媽媽,我愛你。”
簡寶寶朝她看看,宋唯忙擦去雙眼,她朝自己的臉指了指,“看,媽媽給你做個小動物吧。”
她做了個鬼臉,簡寶寶的哭聲逐漸止住了,好奇地盯着她看,宋唯抱她在客廳內走,傅時添剛要說,爲什麼把孩子給她,就聽到月嫂開心說道,“傅先生您看,孩子跟媽媽的血緣關係永遠是割不斷的,她就是喜歡媽媽呢。”
傅時添話到喉間,只能吞嚥回去。
宋唯跟簡寶寶說着話,拉長了糯糯的語調,不住點頭和微笑,就像自己也變成了孩子,很快,簡寶寶嘴角一翹,居然笑了。
傅時添覺得很神奇,這個孩子到這兒來至今,除了哭就是吃和睡,從來都沒見過她笑。她把傅時添完全當成陌生人,可照理說,宋唯也該是陌生人啊,她憑什麼對着她笑呢?
傅時添走到沙發前,宋唯前額同女兒抵着,男人看了眼,“時間久了之後,她自然會習慣的,她終究是個孩子,慢慢的,她會將那一年多在簡家的記憶,全部忘記。”
“是,孩子能忘記,你自己忘得掉嗎?”
傅時添冷笑下,“你是讓我忘不掉什麼事?還是你對什麼事,意猶未盡,至今難忘?”
宋唯抱緊手裡的孩子,“你思想齷齪,我向來是知道的,但我想經常看看女兒,這一點,也沒錯吧?”
“今晚可以給你看。”
宋唯也不糾結這些了,她抱着女兒的雙臂在顫抖,她真是太激動了,出生至今唯一的一次啊,原來抱着自己的孩子,是那麼幸福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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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下午後,兩人均是精疲力盡,龐蘇本來想和褚桐吃晚飯,但褚桐說家裡有孩子不放心,便推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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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回到半島豪門,過膝長靴穿脫都會比較麻煩,她累得沒有換鞋,直接往裡走。
簡遲淮和玥玥坐在餐桌前吃晚飯,聽到腳步聲進來,簡遲淮擡頭朝她看去,狹長的雙眼眯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倒是沒有起到什麼變化,褚桐看了眼自己。忽然覺得不妥,這樣的顏色明豔而鮮亮,如今蔣齡淑病重,她卻穿成這樣,她實在是考慮不周了。褚桐手落到釦子上,剛解開一粒釦子,就被簡遲淮按住手掌,“做什麼?”
“我,我穿成這樣不合適,我脫下來吧。”
“怎麼會不合適?”簡遲淮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身側,“多好看啊,我就喜歡看你這樣穿。”
“但是……”
“沒什麼但是,成天壓抑的受不了,方纔看到你這幅打扮,我忽然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褚桐擡起手,用手抱着簡遲淮的腦袋,“我打扮成這樣,本來是心機不純,試探龐蘇去的。”
簡遲淮聽到這個形容詞,不由覺得搞笑,“試探她什麼?”
褚桐擺出一副完全是在開玩笑的模樣,“試探她是不是看上我老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