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練拳!
老頭兒是個標準練家子!
如果說我這個會兩下形意、八卦功夫的醫學小後生是個業餘練家子。那麼我眼前這個老傢伙,他就是職業選手!
他站在距離我十餘米外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被綠蔭覆蓋,地面沒有雜草,顯的極是平整,光滑。
老頭兒身穿着半袖的白布老頭衫兒,下半身一條大黑綢緞的的褲子,腳踏一雙千層底兒的老布鞋,褲腿處打了緊緊的黑布綁腿,冷眼瞅去,標準南派武師的打扮。
中國南方,尚武之風非常濃烈,絲毫不比號稱武術之鄉的中原之地差。
這裡既有傳遍世界的詠春,南派的五虎拳,還有北橫練,南螳螂的,螳螂拳,硬橋硬馬的大小洪拳,以及,這剛猛強悍的洪家鐵線拳!
如果大家看過周的那部電影功X,一定會對裡面的基友裁縫有很深的印象。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洪拳大師,趙志凌師父!
他在電影裡,玩兒的就是一手好鐵線拳。
他在北美開有多家拳館,廣收弟子,在北美擁有很強的口碑和知名度。
是地!真正的好東西,全都流向國外了。
在國內,你只能學四不象的散打和來自棒子國,人妖國的跆拳道和泰拳了!(聲明一下,那是競技體育技術。跟打能殺人,醫能治病的傳統武術沒得比。)
這位,對我產生極大誤會,認爲我是心術不正,不誤正業,一心只知道跟妹子合體的垮掉的一代的老頭子,他練的就是正宗鐵線拳。
他兩條幹瘦的胳膊上,每條胳膊都套了九個大拇指粗細的鋼圈,那麼大個鋼圈,每個至少都一斤多,接近一公斤的重量。
老頭兒兩條胳膊,套滿了大鋼圈子,蹲地上,紮了個四平大馬。兩手放在腰際,然後緩緩推掌,當手臂伸到略彎的時候,老頭兒猛地一聲:“嗬!”
鋼圈子嘩啦一響,手掌化掌爲拳,朝前轟地就揮出一拳。
接着,又是另一隻手。
反覆做了幾套這樣的動作後,老頭兒開始哼哼哈嘿地打了起來。
我聽家爺講過鐵線拳。
這是一門需要年滿十八週歲以上的青壯年男子才應該練的拳,爲何這樣說?因爲這路拳太過剛猛,每一拳打出,都是拼了全身的力量,是大開大闔,勁道極其霸道的拳種。
年紀小,身體沒發育成人,練這個,容易傷到臟腑,落下隱疾。
老頭兒動作乾淨利落,絲毫不見拖泥帶水,一招一式,既有餘勁,又有收合。真的是純粹練家子,並且這老傢伙浸淫此道絕非十幾二十年,估計是練了一輩子的鐵線拳了。
我抱臂欣賞之。
不一會兒,幾個男女學員也跑過來,跟我一起欣賞之。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我見老頭兒招式重,步子卻極輕極靈,就跟一隻大猴子似的,心中禁不住一喜,高聲叫了個:“好!好拳啊!”
老頭兒白我一眼,悶聲說:“光說不練假把式,知道怎麼個好啊。”
哎,這老頭兒,脾氣真臭啊。我幫他叫好都跟我沒好臉兒。
吼吼!
本尊也是幾年形意八卦的練家子,本尊哼,也是個走在道醫路上的拉轟少年。
你個老傢伙!
上島就跟我過不去!
好!本尊就陪你露兩手兒!
我一時興起,就把爺爺,道爺叮囑我的話全忘腦後兒去了(年少啊,還是年少。)
我跳進圈子,擺了個形意的三體式,接着,耍了一套自認爲妙到極點的雜式錘。
“好!好!真沒想到,小季老師還會武術,太好了。”
幾個大叔輩兒的男學員在替我叫好。
我心得意之,美之,悠悠之。
收了勢,我轉頭,見老頭兒正低頭默默地把鋼圈子摘下來放進一個大揹包裡。
怎麼着,不想玩兒了?
我心中一動,腦子微抽,就走上前說:“這位前輩,看你也是練過的,不如我們對練幾下唄。”
老頭兒悶氣吭聲說:“拳怕少壯,我一個老頭子打不過你,走嘍。”
若換了平日,可能我現在也就撤了。但我怎麼想昨個老頭兒說的那些話,我心裡怎麼來氣。況且,現在衣葉青,沫沫,冰冰,霖霖,七爺,任玲……
這些我身邊的女孩兒都跑來看熱鬧了。
然後,我腦子就抽了。
我說:“就是比劃一下,不真打。”
老頭兒搖了搖頭:“拳腳冇眼吶……”
我笑說::“沒事兒,我抗打。”
老頭兒這時放下大兜子,笑着說:“那就陪你個撲街仔過幾招?”
我一聽他叫我撲街仔,我就更來氣了。
我抱拳,咬牙:“前輩!得罪了!”
我擺了個崩拳的架子,後腿一擰勁兒,身子嗖一下就竄上去,一拳直奔老頭兒小肚子崩去!
我沒見老頭怎麼動,只感覺打出去的手臂突然被一根鐵棒子砸了一下,我禁不住哎喲一聲,接下來,我眼前一花,老頭兒嗖一下就竄我懷裡了。
然後……沒有然後了,因爲我飛了。
那一瞬間,我感覺我跟憤怒的小鳥兒合體,我嗖一下就高高飛起,飄呀飄,撲通,掉地上了。
哎喲……屁股這個疼啊。
我揉着屁股坐地上,四周哈哈響起一陣笑聲。
我感覺顏面無存了。
但很快,我忽然想起一事,爲何我飛出來,一點都感覺不到疼呢?身體,胸口,肩膀……除了屁股摔的略疼外,我身體別的地方一點痛感都沒有。但同時,老頭兒明明打我身上了呀。
我猛地意識到,老頭兒已經練成了,剛柔兩勁,收放自如,想打人就打人,想放人就放人!
這……這是絲毫不輸範大仙兒的手段啊。
我撲愣坐起,擡頭看老頭兒已經背大包兒走了。
我想叫,又覺沒啥顏面叫,我欲言又止,我……我正尷尬呢。衣葉青帶着幾個妖蛾子走來了。
“怎麼樣?沒事兒吧。”衣葉青明顯憋不住樂地瞅我。
我哼:“沒事兒,就是讓人放飛了。”
衣葉青咯咯樂了兩聲,跟幾個小妖蛾子對視一番,然後跟我說:“你呀,輸的一點都不虧,你知道這個島的主人,就是那個老人家是幹什麼的嗎?”
我搖頭。
衣葉青說:“我也是昨晚跟莫里埃先生彙報這裡的情況時知道的,他姓黎,以前吶,當過兵,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還是偵察排長呢。後來,他退伍,聽說是去了美國,接着又拿到了加拿大的國籍,現在是以華僑身份,回來投資呢。”
“啊……”我呆了下。
若真是衣葉青說的這樣,那這場拳,我輸的可一點都不冤!
小七過來,幫我撲打,撲打屁股說:“哥哥還要努力的,我看那位前輩好像在指導你呢……”
我衝小七會心一笑,還是我家七爺最冰雪聰明。
彼時,忽地閃現一君。
此君,身高170,面色白晰,戴副眼鏡。
眼鏡君乃吾學員。
爲一知名保健品旗下的金牌講師。
眼鏡君到我身邊,瞅了瞅七爺,又看看我說:“季老師,我觀方纔那場打鬥,分明就是季老師在讓着那老者。因當時,老者氣力已然不足,季老師心存善念,不忍痛下殺手,老師胸懷濟世仁心,甘願稱敗,跌出丈外。此舉,非明眼之人,不可察也。我觀老師不僅沒敗,反而大勝,且勝的俠骨仁心,實乃一介大俠氣度啊。
我眯眼瞅眼鏡君。
我心說,大哥,多虧你是我學員,你要不是我學員,我非一腳給你踢海里餵魚不可。
你這分明就是捧殺啊!先捧再殺!
真他大爺地狠,信口雌黃,滿嘴火車,一派胡言。
你想讓小季老師變成天龍八部裡的星宿老怪嗎?
我抱拳,對眼鏡君說:“對不住,我就是敗了!我打不過人家,我心服口服,敗了,就是敗了,沒那麼多理由!”
眼鏡君:“呃,這個……”
我微笑:“沒這個,那個,做人,不僅要學會贏,更要學會怎麼低頭認輸。”
說完,我笑對七爺和任玲說:“走!我們去看看島主大人今晚給我們準備什麼好吃的了。”
“要得……”七爺爆了句味兒急正的川腔兒,拉任玲,牽霖霖高高興興跟我走之。
衣葉青瞅了瞅眼鏡君,無奈搖頭笑了笑,轉身,招學員們一起跟我身後去餐廳。
晚餐很豐盛,吃的全是魚,各種魚,各種海魚,海物,海菜……
飽餐一頓,我們休息些許,又搬了燒烤爐子,一邊就着海風燒烤,一邊喝啤酒聊天,胡吹各人的經歷。
我和任玲,七爺,霖霖,找了個人少的地兒,我支了個爐子,烤着小串兒,吹着海風,悠閒地聊着天。
這時,海面升起一輪明月。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目睹此景,我不由想起一首很有名的詩。那詩裡寫的是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換了海岸,亦是依然。
海畔何人初見月,明月何年初照人呢?
滄海桑田,這深深,藍藍的大海深處,究竟埋藏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呢?
一剎那,我忽然就文青了……
這時,任玲和霖霖在忙着烤雞翅膀。
我見七爺出神望着明月,就問她:“小七,想什麼呢?”
“哦……”七爺扭頭看我一眼,又撩了撩被風吹亂的長髮,然後,她那張略顯稚嫩的漂亮臉蛋兒,忽地就閃現一抹剛毅。
我聽她認真地說:“哥哥,我在想創業!”
我愣了:“你要創業?你的條件……”
七爺擺手:“哎呀哥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啦。我爸爸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溺愛子女的人,朱家,從來沒有那樣的人……我……”
七爺頓了下,有點出神兒地說:“我必須創業了,我不能因爲是女孩子就破壞家裡的規矩,況且,這一年多,我已經攢了第一桶金。我要大張旗鼓地好好幹一票!”
七爺努力,揮小臂!
我拿啤酒,跟七爺的椰汁碰了下,又問她:“創業……嗯不錯,那你想幹什麼呢?”
小七有點小得意,微微仰着頭,淺淺笑說:“這個嘛,是我的小秘密!我呢,還沒有把計劃書全部完成!等我完成計劃書的時候,吼吼!”
小七又揮了下小臂。
然後,她扭頭,耷拉腦袋,伸兩爪搖着我手臂說:“哥哥可不可以融點資給七七呀。”
我斂音低沉,對七爺說:“嗯,你說呢?”
小七擡頭,瞪一雙萌死人不償命不說,還能把你魂兒勾走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說:“哥哥是好人,哥哥最好了,哥哥是對七七最好最好的人了,哥哥,哥哥……”
又見單曲循環式無敵撒嬌賣萌。
別說我手裡現在有兩個錢,就是沒錢!我……我賣腰子,也得給七爺融資啊!
我微笑:“放心,到時,你說個數,需要多少,拿多少。”
雖然,這句話,我說的尚不是底氣很足,但是在話一出口的那瞬間,我覺得,我心裡泛起一股什麼都比不了的幸福感。
是的,拿出自已全部的錢,再看着自已喜歡的女孩子一步步認真地創業。
那種幸福感,完爆全部!
七爺:“哦耶!”各種歡呼……
霖霖和任玲一人拿一隻雞翅膀,呆呆地問:“怎麼了,嗑藥了嗎?”
我扭頭,壞笑:“沒嗑藥,嗑我了,你們要一起嗑嗎?”
兩妞兒對視,喃喃:“想,具體,怎麼嗑?”
我站起,壞笑:“不告訴你。”
去死!
沙子揚來了……
我邁步急閃,一路躲避,臨到頭兒,又讓兩妞兒給我撲沙灘上,硬是給我脖子裡澆了數捧細沙,接着又命令我不許動,呆坐原地,拿沙子,從頭慢慢澆下,這纔算是罷了。
跟三女孩兒嬉笑一陣,烤了些串兒,眼見時間不早,就送她們回樓休息。
剛把三妞兒送回房間,我下樓時,忽然就看到島主老頭兒拎了一個奇怪的竹簍和一個小箱子,嗖,出了山莊主樓,直奔碼頭而去。
我悄沒聲兒地跟這老頭兒後邊兒,我揣着小興奮,實則心裡一片空白,只是非常好奇,老傢伙半夜三更跑碼頭去幹什麼。
到了碼頭,老頭兒解開一個小快艇,在跳進艇裡之前,老頭兒說話了:“咳,撲街仔,不睏覺,做咩業呀!”
我聽不太懂。
“老人家,咱……咱講國語行嗎?”
老頭兒搖頭一笑,用標準普通話說:“這麼晚,不睡覺,你跟着我幹什麼?”
我咧嘴:“好奇,您這麼晚,不睡覺,幹什麼。”
老頭兒微微點下頭,指着船跟我說:“我要出海,你要跟我去嗎?”
我一聽興奮勁來了:“好!沒問題。”
老頭兒:“上船,講言……”
我暈了,啥又叫‘講言’呢?
我慌張跟上去,老頭兒卻一把拉住我:“睇哩兜啊,有冇搞錯……”
我低頭,我去,碼頭有塊板子漏了,天黑,沒瞅見,差點掉下去。
我在老頭兒的指示下,跳上了船。
老頭兒跟着進船,把繩子收到船上,拉着馬達,調了舵,坐在船尾,操控這隻快艇直撲黑沉的大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