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天際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
d市興盛區派出所亮着一盞小白燈，在孤零零的黑夜裡，和天邊的啓明星遙相呼應。
派出所門口，值班的刑警正在向一家人敬禮致敬。
那家人不是別人，正是高語姿和她的爸爸媽媽。
“現在像你們這樣敢於跟歹徒正面搏鬥的人真不多了。”警察同志頗有感慨地說：“要是市民都有你們這覺悟，我們的活兒可就好乾多了。”
“哪裡哪裡，應該的，這小偷偷東西偷到我們家了，活該認栽。”高語姿的父親爽朗地大笑起來。他原來是軍人出身，常年堅持鍛鍊，身材健碩硬朗，一身肌肉塊就像2o多歲的小夥子，加上端正的五官，頗有男人魅力。剛纔就是他把王業給“制服”的。
“好樣的。”警察同志一伸大拇指笑道。
隨後，他看了看錶，連忙道：“這大晚上的，你們也快回去休息吧，小偷送到我們手上你們就放心吧。”
“那我們回去了。”高父母跟警察同志又客套了幾句，拉着小語姿就要走。
被扣着手銬的王業回過頭瞄了一眼，看見小語姿正緊緊地盯着自己，她爸爸怎麼拉也拉不動。
“你們不會把他看丟了吧？”小語姿突然問道，眼神裡一股子不放心。
“嘖，怎麼說話呢！”高父皺了皺眉，示意小語姿不要口無遮攔。
警察同志尷尬地笑笑道：“放心吧小姑娘，我們哪兒會犯這種錯誤。”
“就是，語姿，別亂說話。”高媽也連忙教育道。
小語姿卻恍若不聞，繼續道：“如果你們把他看丟了，我會抓到他的。”
說完，便邁着步子轉身走了。
搞得她父母和警察哭笑不得。
“這孩子。”高父母客套地笑了笑，便隨着高語姿回家去了。
看着這一幕的王業也不由得笑出聲來，不會錯的，這就是他認識的語姿，聰明又機靈，率直又固執，還有那乎常人的直覺。
“我等着你來抓我。”他輕聲自語道。
“你跟着傻笑什麼勁兒啊！”那警察突然推了王業一把，轉臉變成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很多局子裡的幹警都是這樣，面對犯人的時候就會換一張臉。這一點，王業再清楚不過。
看着高語姿一家走遠。
他緩緩轉過身，微笑道：
“我在笑你們大言不慚。”
“大言不慚？”幹警冷笑了一聲：“我看是你纔不見棺材不掉淚吧，少廢話，跟我進去做筆錄。”
幹警又用力推了王業一把，卻突然現竟一點也推不動，剛纔還弱不禁風的小偷，這會兒穩固得像個立在地面的柱子，讓他不禁一愣。
“不好意思了警察先生。”王業轉頭露出一個微笑，兩眼掩映在劉海兒的陰影裡，看着有些詭異。
“其實我也很想配合你們工作的，不過很遺憾，我現在趕時間。”王業低聲道。
“你趕個屁時……”幹警剛想張嘴開罵，眼前卻突然一閃。
只聽“叮咚”一聲脆響，金屬手銬孤零零地掉在了水泥地上，
再擡起頭，身前已經是空蕩蕩警局走廊，無限延伸向黑暗中的審訊室，昏暗的白熾燈懸在廊頂搖搖晃晃，像每一個平淡的夜晚一樣寂寥，哪裡還有什麼小偷。
刑警眨了眨眼，又回頭看了看門外。
高語姿一家早已走遠，不見了身影。
他頓時呆立在原地，一時間分不清這一切是真實的，還是他剛剛夢遊做了個夢。
……
爲了避免被高語姿認出來，引起更多的誤會，王業在回去的路上做了一些簡單的喬裝。墨鏡，鬍鬚，衣帽，一些喬裝最基本的辦法。一番僞裝後，看上去就像個躲狗仔的明星。
折騰了一遭，再次回到盛業佳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六點半多。王業記得，高中的時候他們學業緊，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準備出門上學了。
幾個閃身，王業已經來到了他家所在的單元樓前。
這時天剛矇矇亮，只聽“咔嚓”一聲，單元門已經應聲打開。王業連忙一個輕躍藏身到一顆樹的陰影裡，露出一隻眼睛瞄向樓門。
只見一個身材勻稱，面容溫潤輕逸，帶着一股書卷氣的少年從門裡走了出來，後面跟着一個面容慈愛姣好的女人。
“媽媽……”王業的眼睛不禁有些溼潤，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
他現在還記得，在他瀕死的幾年，媽媽爲了他的病操碎了心，整個人憔悴得彷彿病的是她一樣。而這時的媽媽面色紅潤細膩得多，比那時候年輕了不止二十歲，看上去還像個美麗的少女。
而媽媽此時面前的人，正是高中時候的小王業。
或者說，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王業。
這會兒，他媽媽正戀戀不捨地給他整理着衣服領子，不厭其煩地叮囑着他路上注意安全。
高中時的王業，看上去比一般的同齡人要成熟些，他那時候個子就已經長到了跟現在一樣的一米八。從來都是從容淡然，笑容恬靜，給人一種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感覺。作爲常年霸佔全校第一的優等生，他是家人的驕傲，也是附近小區數百個家庭平日裡常提到的“別人家的孩子”。加上他那時面容標緻清秀，在一些體育方面也很擅長，平日裡很吸引女生們的目光。
沒過一會兒，小王業就已經道別了他媽媽，往小區外走去。
王業一動不動地藏身在樹後，目送着小王業往高語姿家的單元門走去。剛走出不遠，他現小王業突然站定，往他藏身的方向瞄了一眼，彷彿察覺到了什麼。
王業頓時縮回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儘量將自己的身體完全隱藏起來。
過了片刻，終於看到小王業微微搖了搖頭，又繼續向高語姿家走去。他這才終於鬆口氣，一個閃身從樹後閃到一個告示牌後，一路悄然地跟着那個上學時的自己。
就像當年無數個同樣的早晨一樣，高語姿很快一隻肩揹着書包出現在了小王業的面前。
一看到小王業，她立即揮了揮手，滿臉得意地喊道：“我昨天晚上幹了件大事！”
緊接着，就開始把昨天晚上抓賊的事兒開始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四月一日，愚人節，和十幾年前的一幕一模一樣。
那時的王業只是在一旁半信半疑地笑着，權當這是個愚人節的笑話。
他突然覺得有些慚愧，那時的自己，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語姿對於警察工作由衷的熱愛。經歷了很多事，他才漸漸明白，其實對於很多人來說，早一點進入自己夢想的行業纔會帶來更加輝煌的未來。像語姿這樣的人，壓根就不適合拘泥在枯燥的應試教育裡。可惜當年的自己不懂她，也沒有能力爲她做什麼。
想到這兒，王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當即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