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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的驛丞和驛卒們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他們不約而同的躲到了屋中,唯恐叫外面殺紅眼的兵丁砍到。
兩個正在支火熬薑湯的驛卒慌亂中把一口鍋都給撞翻了,還好那水不熱,要不然肯定燙掉一層皮。
尚可進倒是沒有被嚇壞,卻是矇頭轉向,愣愣的站在一張桌子後面,不知道自己是應該上去幫魏公公的人,還是幫鮑將軍他們。
饒是他膽色也不小,可怎麼也沒有想到魏公公竟然說殺就殺。這會也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驛站內的打鬥聲驚動了外面離的最近的蓋州兵,在聽到裡面的人呼救聲後,百餘蓋州兵們瘋狂往驛站撲來。
胡全帶人將大門給關上,任由外面的蓋州兵怎麼呼喝也是不理。此時天降大雨,風雨聲一定程度上減輕了驛站內的喊殺聲。離的最遠的蓋州兵在兩三裡地外,一時之間這幾百蓋州兵根本不可能趕過來。
這也是魏良臣敢動手的底氣,他也根本不怕外面的蓋州兵,拿住鮑承先,那幾百蓋州兵掀不起浪來。
驛站內負隅頑抗的除了鮑承先的親兵外,還有李如梧的親兵,人數大約有四十多人。
這些親兵都是遼東軍中的精銳,上戰場也都是披甲的骨幹,平日都是養足了的。但此時面對人數比他們多出一半的魏良臣親衛,這些親兵幾乎無力反抗。
一來軍官都在事變之初被斬殺,二來事出突然。不過即便如此,短時間消滅他們也很困難,畢竟這些親兵都是遼東軍的精銳,拼死力戰之下還是很棘手的。
驛站內已是一片狼藉,鍋碗瓢盆飛的到處都是。死了的,沒死的,一灘灘血跡將好端端的驛站變成了個人間地獄。
“孝恭,拿下他!”
在幾個親衛簇擁保護下,魏良臣負手來到門口,視線落在風雨中正在追殺鮑承先的丁孝恭身上。
此人乃是他魏公公在揚州高郵收下的好漢子,一身力氣大如牛,既做得了殺豬的屠戶,又做得了吹嗩吶的吹子手,真正是文武雙全的很。
丁孝恭扭頭朝魏良臣看了眼,不發一言向前接連砍了鮑承先兩刀,一刀砍在地上,一刀砍在驛站的一張石磨上。
鮑承先畢竟是將門子弟,身手也算矯健,哪怕此刻陷入重圍,性命不保,但將門子弟的本色還是發揮了不少。
連着兩刀不中,丁孝恭也發了性子,吐了一口血水,卻是剛纔砍殺那軍官時嘴裡被噴進了對方的鮮血,之後罵了句揚州罵人的話,怒目一瞪,執刀跳上石磨非要把這參將砍了纔好。
鮑承先知道這壯漢力大,不是他能敵得過的,便欲往邊上躲避,卻被東村等人執刀堵住,不得已只好後退,這一耽誤,丁孝恭已然殺到。
一聲吶喊,丁手中長刀正中鮑承先後背,一下撕出幾寸長的大口子,背上的肌肉一下都翻了出來,疼得鮑承先痛吼一聲。雨水打落在那傷口之上,將他的後背全染成紅色。
身受重傷的鮑承先知道跑不出去,如同受傷的頭狼,發瘋得和丁孝恭搏鬥起來。
丁一刀下去,鮑整隻手掌掉落地上;又一刀下去,鮑大腿動脈被割裂,如同裝滿水的袋子被一下剌個洞一樣,血水噴出一條血線的直線來。
再一刀將鮑承先的右腳後跟剁開後,丁孝恭才收刀在手,大氣也不喘一聲。
還站在牆角捂肚子的寧完我見了直挺挺趴在地上,右腳後跟幾近分離的鮑承先後,嚇的徹底癱軟在地,兩股不斷抖顫,腿上的褲子也潮了,卻不知是雨水打到還是他自己的尿溼到。
“放下刀劍,咱家饒你們不死。”
魏良臣的視線從二十多名鮑的親兵臉上掃過。一衆親兵望着倒在地上的參將,一個個遲疑不決,但卻是誰也沒敢再揮刀。
魏良臣微哼一聲,不再理會這些親兵,擡步走到鮑承先身邊,任憑雨水打在他頭上,俯身蹲下在鮑後背及腳部傷口看了看後,搖了搖頭。
“閹賊,鮑某乃朝廷命官,你焉能殺我!…爲什麼殺我!”鮑承先掙扎着要站起,可右腿的腳後跟被整個切開,他根本無法用一隻腳站立起來。
“咱家這人,殺的最多的就是朝廷命官了。”
魏良臣面無表情緩緩站起,右手微擡,立時有親衛將刀遞來,他執在手中,將刀放在鮑的右肩上,淡淡說了句:“想知道咱爲何要殺你麼,因爲咱若不殺你,咱怕將來睡不着覺咧。”
話音剛落,長刀便狠狠的向鮑承先脖子砍去,“噗哧”一聲,鮑承先的頭顱向前滾了一尺多地,直直的對着寧完我,嚇得後者“哇”的一聲跪倒在地嘔吐起來。
輕輕一腳將鮑承先無頭的屍體推倒後,魏良臣將長刀在屍體上擦拭了幾下,然後轉身走到屋內,一動不動的看着寧完我。
寧完我也呆呆的看着魏良臣,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爲何對方要殺鮑承先。儘管心中恐懼萬分,但他卻沒有屈膝求饒,此人還是有些硬氣的。
鮑承先待他不薄,不嫌其是邊民出身,帶在身邊委以重用,使他不致受人嘲笑,這使得寧完我內心對鮑承先感激不盡。
如今鮑承先死於非命,他寧完我縱是再怕死,也斷做不到向兇手屈膝求饒之事。且看這閹賊心狠手辣模樣,當是不會放過他,故而於其被對方羞辱折磨,不如求個速死,如此也算死得痛快不負鮑承先知遇之恩。
魏良臣看了寧完我一會,忽的輕笑一聲,很是平靜的將刀放在桌上,搬來一隻長凳子坐了上去,之後隨口問了句:“李如梧在何處?”
寧完我扭過頭去不答,脖子挺得硬硬的,好像置生死於度外般。
此時外面的風雨驟停。
坐在凳子上的魏良臣似在沉思什麼,爾後他的視線從寧完我臉上移到了外面,最後定格在了那一口被撞翻的大鍋處。那鍋掉落在地,鐵架也散了,地上一片狼藉。
魏良臣低聲對胡全交待一句,後者忙將驛卒找出,命他們重新生火。驛卒哪敢抗命,幾個人抖着腿手忙腳亂的將鐵鍋重新架起倒滿水,抱來木柴引火燒起。
寧完我見對方不理他,只顧看人生火燒水,心下疑惑,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但對方那冰冷的眼神讓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然後目光好像受到牽引似的也緊緊落在那口倒滿水的大鐵鍋上。
漸漸的,寧完我心生不妙,心底寒氣升起,手不自覺抖動起來。當鍋中開始冒熱氣時,寧完我的心就差跳出來。
他多麼希望魏太監能開口和他說話,他現在要問什麼他都回答,可對方卻好像忘記他存在般。
終於,當那鐵鍋中的熱氣越來越多時,內心極度的恐懼迫使寧完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結結巴巴道:“回…回公公話…李如梧…李如梧在金州衛城。”
“噢,”魏良臣點了點頭,“知道了。”
視線依舊落在那口燒熱的鐵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