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相信蔣方印,其雖只是舉人出身,但長期以來乾的卻是實務,是真正的一線治事官。
這也是封建時代官場的一個典型特徵,即事多幕僚而爲(師爺)。這導致一個後果,便是新任官多被下面小吏所欺,有些會來事的幕僚輩甚至實權比之主官還要大。
蔣方印是做過經略、巡撫重臣的楊鎬幕僚,讓其打理一座小小皮島,說句難聽點都有點大材小用。
但公公如今實有地盤也不過兩處,一爲江南吳淞口,地不過數十里;二就是這個使盡手段弄來的八十里皮島了。
手裡實在是沒有人可用,不得不將蔣方印放在這北地皮島先行撐着了。沒有一個懂民政的大材在皮島鎮着,單純靠東村太郎這位豬突勇士,公公真是不放心啊。
蔣方印思慮片刻,並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詢問魏公公希望他將皮島治成何樣。
“民安,有糧,外通,軍民無事,上下井井有條便可......大慶兄可收可緊,實事求是來治便是。”
說完,公公拿出了一個小本子遞於蔣方印,本子上便是治理皮島的條文,大半都是照搬海事特區,只除去了基建而矣。
蔣方印粗略掃了一眼,本子上所說和治理地方並無多大區別,只多了一些特別事項,這特別事項主要就是發揮皮島地理優勢,進行商貿往來的事,以他之才能處理起來小菜一樁,無甚難處。
“大慶兄儘管放心,這皮島雖屬朝鮮,但既叫咱要了來,便是大明之地。島雖小,但價值卻大,現下先委屈大慶兄替我照看這皮島,另外協安會和義州的事務也要勞煩大慶兄一併料理,便是大慶兄就是咱在這遼東之地的代表,大事小事大慶兄都可自決,先斬後奏...待咱南下海事辦出實效,必在皇爺那裡保薦大慶兄。”
公公給了蔣方印莫大權力,不但皮島軍政歸他管,朝鮮北部協安會所控區域軍政之事亦由他管,義州衛那裡溝通協調也由他辦。這便是將蔣方印的權力擴大數倍,單論地盤,一個左右參政都是匹配的。
將來皮島也一定是要設鎮的,水漲船高之下,蔣方印未來成就不定就比楊鎬差了。只是眼下公公不便替蔣方印向皇爺求官,就是求來也不過是個中旨特官,那朝堂諸公瞧不上,遼東巡撫衙門這邊更不會承認。因而,還是要待時機,以人謀事,以事謀官。
以舉人而爲督撫重臣者,我朝不是沒有過。
公公現在也有授官之權力,不過所授官只侷限於他的海事衙門,本質上也是不入流的中旨官,如和小田一起去日本策反顏思齊的陶傑、張安二人,公公是說給他們報效朝廷的機會,回來之後也一定會授予七八品的海事衙門特官,但和真正的官相比肯定是大大不如,所以不如不提。
提了,蔣方印也不會看上,他可本就是舉人功名。
公公待人誠懇,坦誠以待,蔣方印投桃報李當下也不再猶豫。此次恩主楊鎬再次罷職歸鄉,實不知猴年馬月再得起復,因而當日接了魏公公書信,立時便起了心思。恩主楊鎬也是通情達理之人,不但放他蔣方印,還要王維棟等舊部與他一同投奔這小魏公公,所爲不就是爲了讓舊部門人們有個去處,有個前程麼。
現魏公公許了前程,他蔣大慶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隱約覺得,萬一遼東真如魏公公所言生了大變,他蔣某人或許能魚躍龍門也不定。
“屬下必不負公公所託!”蔣方印鄭重其事,欣然躬身,這是正式投效之意。
“好啊,有大慶替我坐鎮北地,咱再無憂矣!”
公公高興萬分,當下便將鄭仁弘答應的那十萬石糧食接收之事託付蔣方印。十萬石糧食可是巨資,好在朝鮮錢不多,但糧食儲備卻還可以,國內便是有洪災,擠出這十萬石糧來也不難。
“公公不將這些糧食帶走?”蔣方印愣了一下,他還以爲魏公公是要把糧食帶到江南,用作大明皇家海軍出征東番所用呢。
“不了,留給你,統統留給你。”
公公搖了搖頭,糧食肯定是好東西,但現在大明朝乃至他的大明皇家海陸兩軍對於糧食的需求倒也不急迫。畢竟,他那海事衙門就在江南,有錢哪裡買不來糧呢。反而這皮島糧食十分重要,因爲要安置寬奠移民及養兵之用。
蔣方印未再多言,有這十萬石糧食他能做好多事。不管人心如何,只要有糧食,就不會亂。
當下,魏公公和蔣方印來到島上原朝鮮的守備衙門,叫人去了這衙門牌子,改掛兩新牌。
一曰“大明皇帝親軍皮島指揮使司”、一曰“大明海事提督衙門皮島分理處”。
二牌,一爲軍,一爲民。
軍則,肯定是皮島旅團;民者,就是這島上數萬人。
衙門官吏任用,蔣方印手頭有些人,都是曾隨楊鎬的幕僚及鄉人,不夠數的話便從軍中及民間選調。數萬人中,總有些讀書人,且說不定有人材在內。
官印官憑,公公手頭有皇爺給的五品以下的空缺單,提了些給蔣方印就是。官服麼,因多是武將,沒有文官,便叫蔣方印事急從權,先隨便弄些。衙門正印也是如此,尋人用銅鐵刻些便是。
“大慶莫要嫌寒磣,且先用着,咱回頭想些辦法,總要叫你這衙門正規化。”公公笑言。
蔣方印大致猜出這正規化是何意,微笑點頭,復問皮島日後如何和遼東交道。
公公只給他三個字“莫理會”。
蔣方印會意,“莫理會”便是要當遼東的衙門是空氣,不與他們接觸。他不來更好,來了我也不理。你若有意見,只管上告。告了,有魏公公。
二人又談了些皮島治理之事,見到飯點,公公便親衛叫來他那兩乾兒鼇拜和趙布泰,另外又叫將東村等人叫來。
“孩兒給爹爹請安!”
鼇拜和趙布泰不曾隨乾爹去朝鮮,一直養在義州,這會隨船過來見到乾爹,俱是畢恭畢敬上前行禮,行的卻是女真人的禮節。
“起來吧,有些日子不見你們,爲父倒是想念的很...”公公示意二位義子到近前來,一手牽着一個,問他二人武藝練的如何。
“把本事練好,再大上幾年,你們可是要隨爹爹馬上殺敵,替咱大明朝蕩平反賊的。”公公拍了拍虎背熊腰的鼇拜,又朝個頭稍高的趙布泰投去鼓勵目光,“可要好生努力纔是。”
“孩兒謹遵爹爹教誨!”
趙布泰拉了拉弟弟鼇拜,兄弟倆又雙雙跪下給爹爹磕頭。公公讓這兄弟二人起身退下自去吃飯,然後對蔣方印道:“咱這兩個義子便先叫給大慶兄,也不須教他們什麼,但識幾個字便行。”
“既是公公義子,識幾個字如何能行?”蔣方印道。
“咱的義子,便是鷹犬,只要能騎馬殺敵便可。這懂得多了,反而不美。”公公伸手想挼挼鬍鬚,觸及下巴才意識到他仍舊是一個不完整的男人,不由有些訕訕。
好在東村等人來了。
“忠誠!”
以東村太郎爲首的一衆軍官向公公行了軍禮,也就是挺胸擡頭右臂斜上禮。
“忠誠。”
魏公公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東村身後的達音布、牛柱、費古倫、胡裡海四人臉上,很是高興道:“咱家此次北上,不喜其它,只喜得了你們四人,往後軍中,你四人便是東北F4...咳咳,便是咱大明皇軍的四傑,望爾等好生報效朝廷,以武穆精神爲表率,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皇軍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