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在於威。
唯畏法者,畏法之威者,方不犯法。
所謂嚴刑峻法之惡名,全然來自於犯法身,而非守法者。律令對惡者、對宵小輩越嚴,則於守法者便是最大的公道。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無關年齡大小。
魏公公認爲,越是年少者殺人,越當嚴懲之,因爲此輩心中已開滿惡之花,無法救贖。任何試圖挽救少年殺人犯者,都無異於與虎謀皮。任何試圖對此輩的寬容,都是對天理的違背,對社會的不公。
“今日寬恕一人,明日便能寬恕二人、三人,此絕非律令之人道,也絕非律令之溫情,而是對我大明律令的推翻、不敬,如千里蟻穴般,長此下去,我朝律令便淪爲極少數人玩弄的把戲。如那少年行惡者,一縱再縱,豈不是叫我皇明律令反倒成了他們行兇的護身符麼?咱家管不了外面的事,咱家只知道在咱家的治下,這種顛倒黑白的判令絕不能發生,否則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咱們的百姓畏懼那些少年爲惡者,那些無辜的死者家屬連討個公道的機會都沒有!”
魏公公又對鎮守衙門、海事衙門上下官吏說道:“將心比心,若爾等有子女、親屬遭那少年爲惡者殺害,爾等難道就真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逍遙法外,任他們在外面繼續胡作非爲麼?”
“是,也許你們會說你們是官咧,當官的子女、親屬哪能遇上這種事?可你們有想過咧,你們是官,你們的子女、親屬也會是官麼?君子之澤,不過五世而斬,若爾等不嚴於律令,那趙平安的悲劇便有可能發生在你們的後代身上。”
魏公公語重心長,雖然兩大衙門的主要官員都是太監,但是太監也有後人啊。他們有侄兒,有侄孫,有養子繼子,咱大明朝可不曾不許太監娶妻,更不曾不許太監有後。開國兩百餘年來,這當太監的立了功,哪個不是和那正常人一般蔭妻庇子的。
所以,現在執法嚴,不但但是爲百姓,更是爲這些執法者自身。
天道好輪迴吶。
“朝堂諸公有什麼公斷,與咱有何關係?皇爺那裡,咱家自會分說,你們只要明白一點便行,那便是永遠聽咱的話,咱叫你們怎麼做,你們就怎麼做!”
在魏公公的力主之下,陸小寶、鄭成兒等五名少年行兇殺人者被處以斬刑,兇犯各家父母依令罰沒家產,投充皇軍以服苦役。
此案在特區引起了極大轟動,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凡有子爲惡者無不寒顫,社會風氣爲之一改。
但此案同樣引發了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的非議,不過這是後話了。有關此案詳情以及自己爲何要如此重判的原因,魏公公已然修書一封八百里加急遞進宮中。
當然,常例,公公每次給皇爺遞信、遞條子、遞奏疏密揭什麼的,都必備個萬兒八千孝敬。
再窮不能窮皇爺,再苦不能苦貴妃。
公公相信,只要自己始終堅持這兩點,那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打緊。
處理完此案的第三天,四明相公沈一貫遣來學生姚宗文催促魏公公發兵,稱前番擬定聯合艦隊一事已和福建巡撫黃承玄通氣,福建方面對三方組成聯合艦隊並無異議,並且黃承玄日前已親往中左所坐鎮,福建水師提督侯安之亦已整頓福建水師精銳戰船數十艘進駐澎湖巡檢所,福建方面爲此次遠征動員了舟師萬餘,錢糧若干。若再不發動,每日消耗都是天文數字,以福建之貧瘠萬難長久,故江南和浙江方面當速發動。若不然,只有江南和浙江方面爲福建提供錢糧接濟才行。
“福建有舟師萬餘?”
魏公公笑了笑,他可不相信福建能動員這麼多兵馬。
“黃中丞稍許誇大或許,不過數千卻是有的。公公須知,這大軍一動,必耗錢糧,福建確是不如江南和我浙江,有些困難也確是存在。”
黃承玄是浙黨舉薦的福建巡撫,身爲浙黨下一代骨幹的姚宗文肯定不能拆他的臺。
“咱家這邊準備的差不多了,海軍已經編組完畢,只待咱從江北購的糧食運來就能出發。”
魏公公沒有哄騙姚宗文,皇軍陸海兩軍的構建準備工作的確已上了軌道,截至目前爲止,近衛師團的第一旅團已經滿員,第二旅團的第一、第二大隊也已經組成,第三大隊和第三旅團也正在抽補整編中,炮兵聯隊和輜重聯隊已經成軍,現在陸軍方面能夠動員的戰鬥部隊在萬人左右。
海軍方面,自聯合艦隊整編方案出臺後,海軍方面已經抽出120艘主力戰船充爲聯合艦隊的常備艦隊,官兵訓練和彈藥補充都有條不紊。而僅就此次戰役目標來講,業已補充完成的陸軍兵馬是絕對能夠擔負戰鬥任務,蕩平東番土著和有可能存在的倭寇及西洋海盜的。更何況,這次是三家聯兵,非皇軍一家。
所以,出兵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於公公派人到江北購買的糧食還沒到位,另外一點公公卻是不好和姚宗文說——他怕死。
公公不是怕上戰場,他老人家可是親手宰過洪太主,也在寬奠親自指揮過戰鬥。所以,戰場上的生死公公是真沒放在眼裡,他老人家是怕臺灣的障疫和瘧疾。
國姓爺的前車之鑑公公可是記憶深刻的,因此,公公在等一樣東西——金雞納霜。
金雞納霜是印第安人用來治瘧疾的良藥,公公對此藥的具體不甚瞭解,但知道這種藥現在是有的,並且被西班牙人掌握着。早在一年多前,公公就已將尋找金雞納霜的任務交給了他在揚州運河上救起來的西洋傳教士郭居靜。
郭居靜得公公所助,已經在特區這邊建了座教堂,並且還參與了江南製造總局火器的研發,加上公公自詡爲虔誠的天主教徒,又有教名,還在實際行動中表示出了對天主教在大明傳播的支持,因而在郭居靜眼裡,這個大明皇帝的寵奴的確算半個自己人,故而對於尋找金雞納霜一口應下。
當然,金雞納霜是中國人對此藥的稱呼,西洋人目前如何叫,公公不知道,但只要找來的是治瘧疾的就行。上個月,郭居靜有消息報來,說是已經找到這種藥,將在月底的時候同在澳門僱傭的一些技術人員一起前來特區。
因而,哪怕時間再急,沈一貫催的再緊,公公也得等一等。
他老人家可是萬金之子,實在是不便涉險啊。
爲了大明皇軍將士的生命安全,公公也得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