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與塗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名列點將錄的東林骨幹。黃尊素乃天空星急先鋒馬軍八膘騎之一;塗則是地奴星催命判官、定功賞罰軍政司頭領。
除此之外,二人也同爲東林學習班的積極分子,黃是二組組長、塗是五組組長。當日負責學習班改造事務的宋四寶上報的最佳學員人選就是這二人。最後,魏公公點了黃尊素爲最佳學員,原因是這黃尊素的理論功底十分的不錯。
黃尊素在學習《魏公文集》及一系列魏公公講話精神時,常能舉一反三,比其他學員更快領悟魏公公所要表達的中心思想究竟是什麼。而每週學員必須呈遞的思想報告,黃尊素也是寫的十分好,所以魏公公便點了他,而非理論功底差一些的塗一臻。
學習班畢業之後,黃尊系和塗一臻積極響應魏公公的號召,雙雙選擇在鎮守衙門實習,他二人也都將於後年參加會試。
對此,魏公公是支持和鼓勵的,正如他對學習班同志們所說那般,每一個同志將來都應當做一個人民的好官。
而如何做官,做好官,就要看他們是否將學習班所學習的知識,以及通過自身勞動得到的經驗和人生感悟應用在生活中、應用在爲官中,只有做到了這一點,那麼他們就必然會成爲好官。
現在,黃尊素擔任江南鎮守衙門書記官一職,直接負責幫魏公公起草各式文稿。塗一臻則負責鎮守衙門的宣傳事務,如現在特區大街小巷的宣傳標語以及各種活動的籌劃都由他負責。二人的表現都十分的亮眼,和那孫必顯一樣,都得到了魏公公的重視和栽培。
黃尊素和塗一臻自然知道魏公公單獨留下他二人,肯定是有事情交待,因而畢恭畢敬伺立一邊。
“哎,這麼拘束幹什麼?咱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咧。”
魏公公“哈哈”一笑,讓黃、塗二人不要如此緊張,又叫人搬來凳子給他們坐,待二人落坐之後,公公方道:“叫你二人留下,咱家這呢還真是有事要你們二人辦。”
“不知公公有何事差遣於我二人?”黃尊素問道。
“這個嘛,咱家自南下以來,一心一意爲皇爺服務,爲人民謀福,實打實的想辦這海事辦好,因此肯定會得罪不少既得利益者。這些人呢,表面上拿咱家沒辦法,可是背地裡卻是憋着勁想要害咱。”
說到這,魏公公端起茶碗喝了口,續道:“咱家在廠衛那邊有些關係,且還兼着東廠的臨時官校太監一職,所以呢,咱家雖在這特區,可耳目卻是聰慧的。咱呢,聽說這江南地界和京裡啊,都有對咱家不利的謠言傳播,那些個謠言把咱家說的是一塌糊塗,簡直是無法無天那種,咱家聽着那是恨咧!”
“公公莫氣,謠言止於智者。”塗一臻連忙安慰道。
黃尊素也道謠言這種東西,時日久了便會不攻自破,魏公公千萬不要放在心中。這做事情的人,哪能不得罪人呢。
魏公公擺了擺手,苦笑一聲道:“你們說的咱都懂,咱也相信陛下不會聽信那些謠言,可咱家吶久不在陛下身邊,若那有心人成日不斷的在陛下身邊中傷咱家,時日久了,陛下即便還是信咱,可怕也不會讓咱在南邊放手大幹了...成化年間的汪直公公故事,你二人想來也當清楚。”
聞言,黃尊素和塗一臻對視一眼,俱是明白魏公公擔心什麼了。說來魏公公和汪直也是有些像,都是得皇帝寵信躍居高位,從而可以離京辦大事。但汪直恰恰因爲離京過久被人蔘倒,從而落個南都種菜的下場。這種事,不去想就罷了,一想的話,魏公公難免會成爲第二個汪直。
“若咱家落個汪直般下場,則這蓬勃發展的特區就是鏡中水月嘍,這海事大業也必然是做不下去咧。”
魏公公露出苦惱之色,事實上現在京裡和南都都有不利他的傳言,尤其是前番所判的趙平安案,更讓他一下子成了輿論焦點。這人低調些還好,一高調陳年爛穀子事就都被扒出來了,如果不能加以制止,有可能會影響三省聯兵之事。這也是魏公公爲何沒有和聯合艦隊直接南下的原因,他得把這件事處理好。皇爺那邊,光打錢也不行,必須不能讓他老人家感到麻煩。
塗一臻不加思索便道應當立即派人調查謠言之事,對那些造謠傳謠的人應以彈壓,如此可取成效。
“謠言這種東西,如何彈壓法?明面壓得住,那暗流卻是無法抑止的,並且你越是壓,這謠言越是彈的狠吶...即使一時有所成效,也是治標不治本。且這強硬彈壓,極易使世人更加誤會咱家,反而會起反效果。”
魏公公否決了塗一臻強硬壓制的辦法,這個辦法在局部有效,但全面卻是無效的。而且耗時耗力,牽涉面太廣。他魏公公真要動用廠衛在兩京大肆調查,想來科道更要彈劾他目無王法,胡亂拿人了。
“也怪咱,爲了辦事得罪人太多。自古以來,這想要做事吶,真是太難嘍。”魏公公定了一下,看向黃、塗二人,“你二人說說看,這如今,是誰最恨咱家咧?”
“這...”
黃尊素和塗一臻猶豫了下。
“大膽說,無妨嘛。”魏公公擺了擺手。
“定是南都那幫勳貴!尤其是魏國公!”塗一臻大膽道,“公公將溧陽鐵礦收歸國有一事使他徐家產業損失不小,這魏國公和那幫子勳貴們如何不恨公公,屬下以爲,這些謠言就是勳貴們搞出來的,目的無非是趕公公回京。”
魏公公先是點頭,後是搖頭道:“和他們是有關係,但最恨咱的不是他們。”
“那是誰?”塗一臻疑惑了。
“是咱們昔日的師生們。”說話的是黃尊素。
“東林黨?”
塗一臻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對,最恨公公的確是東林黨。”
“東林黨那幫人多爲言官爲主,這些人好耍弄筆桿,舞文弄墨,文過飾非,無事也能掀起三層浪來,而百姓愚昧,但聽讀書人所言,便信以爲真,因此極易受蠱惑煽動。而謠言人口相傳,再加上那些東林文人故意編造的歪曲事實之文,不明真相之人更容易被欺騙。”黃尊素分析道,他本就是東林黨人,對東林黨的這些伎倆如何不清楚。
魏公公朝黃尊素投去讚賞的目光,歷史上,此人和汪文言並稱爲東林兩大智囊,腦袋瓜子自是聰明的很。
“好耍筆桿,舞文弄墨,顛倒黑白,百姓卻聽他們,原因無非是百姓無有其它渠道知事情真相而矣。”
魏公公負手站起,“咱家思來想去,想要破除東林黨和那些恨咱家的人傳播的謠言,就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施其身,所以吶,咱家想讓你二人給咱家辦份邸報,專招一些不爲東林矇騙的讀書人或者監生之類,爲咱明辨清白,在邸報上登載咱這特區的事,咱皇軍的事,咱家說的事,辦的事。題材不限,可以記錄,可以短評,可以雜文......
總之,咱們要用這份邸報讓世人知道咱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咱家究竟做了哪些事,這些事是好是壞叫天下人看一看,評一評嘛....邸報辦起來後,咱們還要將邸報免費派發給民衆,在各地招募專門的讀報人,使鄉野之民都能知真相,而不是聽信謠言,以爲咱家真是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口中的壞太監!”
“公公此策甚妙!”
塗一臻覺得這邸報的法子真不錯,百姓們之所以聽信謠言全因他們不知真相,現在如果有專門的一份報紙讓他們知真相,那麼不管是東林黨人還是利益受損的南都勳貴們再想掀風作浪,也做不到一言堂了。
黃尊素也認爲這法子好,此策相當於針鋒相對,卻是文鬥而非武鬥,可以很好的替魏公公營造形象,但直接用邸報卻是不行的,因爲邸報乃由通政司專門發行,特區這裡萬不能用,卻是要用其它名字纔好。
魏公公卻早有應對,他道:“這邸報的名字咱家早就想到了,咱看吶就叫《皇明日報》好了,將來,我們要爭取這《皇明日報》能夠走進千家萬戶,讓咱皇明的百姓人人都能識字,都能知國家大事咧。”
說到這,魏公公不無感慨道,“咱家自幼家貧,阿爹辛苦供我讀了社學,使咱識了字,曉得大道理。但咱家是幸運的,咱皇明的百姓不幸運的卻更多,好多百姓家窮的供不起孩子讀書,就咱家的家鄉吶,唉,想起來都心酸,他們非但不知國家大事,連大字也不識咧......咱家稍有出息之後,便一直出資供養家鄉貧苦子弟,但盼他們能夠讀書明理...”
說完,魏公公的眼眶紅了一下,嘴角也歪了一下,因爲事實上他到現在也沒有給家鄉教育捐過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