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跑了,是從阿拜和幾千鑲白旗金軍的眼皮底下坐船跑的。
目瞪口呆的辮子兵們,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怎麼也難以接受,他們不明白明軍怎麼就會在江邊藏了一隻船隊。
有聰明的已經意識到不妙,一些將領已經打馬朝四周奔去,他們迫切想知道這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鬼地方。
繞了一圈後的冷格里駐馬立在一塊荒廢的田埂上,他已是極度心驚,因爲此地竟然是三面環水的絕地!
更要命的是,他們一路過來根本沒有發現可以製作木筏渡河的樹林!
有的,僅僅是長在田邊的幾排小樹,以及早被放火燒光的房舍廢墟。
這意味着如果後路被堵,幾千鑲白旗將士就要被困死在這片絕地,他們甚至連個遮擋的屋檐都沒有!
意識到這一點的冷格里打了一個寒顫,匆忙打馬趕了回去。
“三阿哥,此地危險,我軍必須馬上退走!”冷格里心急如焚,在此地多呆一刻他都心慌。
帶人在渾江邊上探了一圈的徹爾格也趕回來將所看到的一切稟給了一臉鐵青的表弟阿拜。
“明軍太狡猾了,他們早就將此地的樹林砍光,爲的就是不讓我們渡河。”
徹爾格其實冤枉明軍了,這一帶的樹林可不是明軍砍的,而是早前生活在這裡的百姓們砍伐的。
原因除了用於燒火外,就是不讓樹林影響莊稼的成長。幾十年下來,曾經的樹林早就成了良田,又演變成了如今的荒野。
“圈套,是圈套!”
多喀納剛剛從江邊過來,江上還有幾條明軍的漁船遠遠監視着岸上。
船上的明軍很是囂張,竟然對着岸上的多喀納撒起尿來,氣的多喀納拔箭就射。
可那些明軍的船離的遠,饒是他力氣再大,大箭也在距離明軍漁船很遠的地方落進了江中。
“三阿哥,我們上當了!”因爲過於憤怒,多喀納將頭盔都甩到了江中。
“撤吧。”
阿拜嘆了一聲,這個時候他三阿哥再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他這旗主也不必做了。
“撤,撤!”
多喀納、徹爾格他們趕緊派人傳令撤退,聽到命令的鑲白旗各部紛紛掉頭向着來時的鄒家堡子方向趕去。
“嗖”的一聲,遠處的安平河上有一道亮光騰空而起。
是明軍的發煙彈!
距離安平河最近的第三甲喇殘部不約而同止住了馬,警惕的看向安平河上。
可沒有喊殺聲傳來,只有一條漁船在河中間靜靜的停着。
南邊的渾江上同樣也有發煙彈升起,但同樣也沒有什麼明軍伏兵殺出,也沒有明軍的船隊,同樣是一條漁船靜靜的飄着。
詭異的一幕讓鑲白旗上下忐忑不安,他們也顧不得去想明軍在弄什麼鬼把戲,只想趕緊離開這地方。
“三阿哥!”
半道上,龍古大派來求援的戈什哈見到了旗主。
“什麼?明軍在我們後面!”
阿拜震驚之餘難以想象,如同龍古大也不相信明軍突然從他們屁股後面冒出來。
“明軍是插了翅膀麼,他們從哪冒出來的!”
諸將人人都有一個疑問:明軍究竟是怎麼做到隱藏蹤跡不被己方探馬發現的!
冷格里在發呆片刻後,指出了一個可能,那就是明軍有可能是動用了大量的舟船,躲藏在渾江或大安平河的某一段。
冷格里沒有說出他的另一個猜測,那就是遼陽無籍蕭伯芝所率領的明軍突然北上根本不是爲了攻取長甸,而是故意引誘鑲白旗至此絕地。
“狗太監...”
阿拜嘴裡嘣出了三個字,這一刻,他算是明白大哥爲什麼要他多加小心魏太監,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的原因了。
那個魏閹果是狡猾,也是狠辣,爲了把他的鑲白旗誘到這三裡鋪,竟是犧牲了上千精兵!
“三阿哥,明軍主力封堵我後路,是要叫我軍困於這三面環水絕地,我軍若不衝出,不必明軍動手,兒郎們餓也餓死了!”
徹爾格不必說其它的,在場的鑲白旗諸將如何不明白這會已不是他們要將明軍撕的粉碎,而是明軍要將他們一口吃掉了。
唯今,也只有全軍拼死突圍,拿人命去殺出一條血路了,就如同遼陽無籍那狗賊所做的一般。
阿拜微一斟酌,點頭同意徹爾格的意見,然後下令各部隨他增援龍古大,務必在天黑之前突破明軍的防線。
諸將轟然領命,但誰都知這是一場要用人命去填的戰鬥。
可,誰也不能後退,誰也不能膽怯。
第一甲喇最先趕到戰場,可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座小山。
三百多戰死的第二甲喇將士的屍體被明軍堆成了一座小山,最上面赫然是龍古大。
在一邊的小河中,還有兩三百具人馬的屍體。
隨後趕到的阿拜派人將龍古大的屍體擡了下來,望着這員愛將,阿拜久久沒有說話,最後,他默默的擡了擡手,幾千金兵向着鄒家堡方向疾奔而去。
然而,上下已做好廝殺突出去的鑲白旗在看到明軍的防線後,無一不呆若木雞。
看着眼前被明軍挖出來的幾條丈許寬的壕溝,金軍上下不解、困惑、震驚、茫然,甚至於絕望。
壕溝後的明軍甚至都沒有進入戰鬥狀態,他們三五成羣的坐在地上喝着魏公公剛叫人給他們熬煮的魚湯。
“三阿哥,過不去!”
多喀納的拳頭捏的緊緊,他看過了,明軍挖出來的壕溝實在是太寬,戰馬根本躍不過去。下馬過去的話,溝中半人腰深的水中又密佈陷進,不知道要死傷多少兒郎才能填平。
更休提壕溝後面還有壕溝,還有用泥土堆成的擋牆,明軍雖然在吃飯,但擋牆上擺着的火銃卻是一杆杆的對着前方。
徹爾格一顆心直墜深處:這要多少人命才能過得去!
冷格里的嘴脣都咬得發青了,衝鋒陷陣他從來不怕,可是在這從未見過的防禦工事前,他卻真的怕了。
上下都不知道如何對付眼前的明軍防線,三阿哥又如何能知道。
他現在很迷茫,也很絕望。
明軍不是很強大麼,他們不是很能戰麼,可爲什麼他們要不就跟縮頭烏龜一樣,要不就跟老鼠一樣到處打洞呢。
這是什麼打法?
阿拜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他大可不必如此,因爲就算他見多識廣的阿瑪來了,也會哀嘆一聲:“生子當如魏太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