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讀者提出最近篇幅描寫缺少時代鼎革的宏大氣勢,那種光明和腐朽的歷史性對決,總結一下大概是缺少人心的碰撞吧。
時代激潮,是吧?
嗯,公公也覺得好像少點什麼,不過奈何親軍將士都“柿油黨”水平,公公本人也就比阿Q好一點。
並且,公公欣賞的不是維新本身,而是欣賞“拜託了,諸位!”、“不知我等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往前奔馳”的精神。
用京師左家糞行的話講,“維新,關我鳥事?別把大傢伙的糞弄沒了就行。”
至於人心碰撞這塊,公公還是喜歡那句老話——“不跟咱走,就跟皇爺走。”
另感謝“峰哥98”大佬源源不斷的銀兩捐輸。
.......
“是維新了嗎!”
左安門處,一些百姓見入城的親軍軍紀嚴明,對百姓絲毫無犯,漸漸的就有膽大的、也每日必看《皇明日報》,平日無事喜歡說天下事的主動走向在街邊值守的親軍將士,與他們攀談起來。
得到親軍的肯定回答後,那些人不由都變得高興起來,圍着親軍將士們你一句,我一句訴說着維新如何如何個好法,對國家對人民都有什麼好處什麼的。說什麼京師的百姓早就翹首以盼維新了,爲什麼皇軍將士不早點進城維新呢。
更有那渾身來勁的說他知道朝廷的奸臣們住在哪,要是皇軍沒意見他可以幫忙帶路。
但是,那些值守的親軍將士們卻似乎有點聽不明白這些人在講什麼,他們說的這些他們平日在軍中聽都沒聽過,但是這不影響將士們努力挺直胸膛,將自已的精神面貌自豪的展示給京師的人民。
進城之前,軍官們便要求士兵們一定要將自已最威風,也最精神的一面拿出來,務必要使京師百姓對皇軍將士印象深刻。
精氣神配上那一身嶄新的棉軍服,皇軍將士們看起來的確是比那些衛所兵、邊鎮兵要很能打的樣子。
“軍爺,我們這些人也可以參加維新嗎!”人羣中,一個看起來就是油混的潑皮一臉殷切的看着親軍將士們,大有對方說可以他就立馬也參加維新的架勢。
可這傢伙附近的一個人見狀不由嗤笑起來:“孔三,這南門一帶誰不知道你是衙門裡的常客,就你這德性還能維新?再說了,皇軍能要你這種潑皮維新?你懂什麼是維新嗎?”
“怎麼不能了?報上說的維新大業,匹夫有責,我難道不是匹夫?...維新不就是社會改良嗎?我雖不識字,可報上說的那些我都聽在心裡的。”
孔三很不高興的瞪了那傢伙一眼,要不是這傢伙是南門的乞丐頭,手下有幫無賴白,他早就上前揍他了。
不遠處,幾個夜裡起來販貨的商販團在一起站在一家鋪子門口,對着城門這邊的人羣指指點點。
“維新維新,有什麼東西好維的?維新之後咱們就不交稅了?”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商販抽了抽鼻子,但凡有些閱歷的就知道那維新也就是說的漂亮,蠱惑人心的。
邊上有人聽了這話很有同感,點頭附和道:“就是,別聽那什麼日報寫得漂亮,照我看這維新就是個藉口。”
“什麼藉口?”
“給那魏太監篡權的藉口唄。”
“是麼?”
“怎麼個不是了?我問你們,自古以來有太監想着百姓利益給朝廷弄什麼變法的嗎?”
“還真是沒有,”
“當然沒有,這狗屁維新就是那魏太監鼓搗出來矇騙皇上,蒙咱們百姓的。大傢伙看看就得,別當真了。”
“好像也不全是你說的這般吧,那童謠不是唱了,喝他娘,穿他娘,魏公來了不納糧?”
說話的是個不太高的中年男人。
先前那個對維新很是質疑,自認早就看出維新本質的那個商販冷笑道:“不納糧?你做夢去吧,百姓真不納糧,當官的吃什麼喝什麼,當兵的又吃什麼喝什麼,紫禁城裡的皇上妃子們又吃什麼喝什麼?”
“是這麼個理,看來這維新也就是糊弄鬼的...不過看這些當兵的架勢,城裡的老爺們怕是要倒大黴了。”有人幸災樂禍道。
哪朝哪代,當官的倒黴,都是百姓喜聞樂道的。
“這麼說,莫不是又要奪門?這回哪個是太上皇?”有人“嘿嘿”一聲。
“這你都不知道?”
邊上人捅了那人一下,嘴巴一撅:“那魏太監可是鄭家的人。”
“噢,是福王奪門啊?嘖嘖...這下子熱鬧了,沒想這國本爭到最後吃上嘴的還是福王。”
“行了,別說了,當兵的過來了!”
有人注意到幾個胳膊上戴着什麼“憲兵”字樣的親軍正在朝他們走來,忙提醒同伴們閉嘴,免得禍從口出。
衆人聽了忙閉口不言,今晚是熱鬧,但畢竟是丘八進城,大傢伙看熱鬧歸看熱鬧,別把自已給繞進去就成。
衆人也都以爲那幾個憲兵是見他們在這議論,過來看他們說什麼的,沒想到那幾個憲兵帶隊的軍爺卻是過來給他們拿右手敬了個禮,然後很是禮貌的說道:“老鄉,我們進城沒有帶多少吃的,請問你們這裡有賣吃的麼,如果有,我們全買了。”
說完,拿出幾塊貨真價實的萬曆官銀和十幾串銅子,意思是他們絕不白拿百姓的東西。
這可把衆人都看得呆了。
.........
“大人,皇軍入城了!”
南城兵馬司知事宋景瑞是第一個曉得城外親軍入城的,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壞了,而是激動的從婆娘的被窩中跳起,抓起衣服套上鞋子就往不遠處的衙門跑。
“真進城了,好啊,好啊,終於維新了!”
孟副指揮叫這個好消息也是激動的腿不酸了,腰不抖了:我滴個親孃嘞,盼星星盼月亮,終是把皇軍盼進城嘞!
“快,快把人叫醒,趕緊跟我去歡迎皇軍!”
孟副指揮手舞足蹈,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他不能不高興啊,作爲魏公公的第一個客戶,他孟副指揮這幾年可是全身心的投入在債券中,不但自家買,還帶着衙門上上下下一起買。
光自家連着單位買還不算,又厚着臉皮三拜公主府,最終獲得了海事債券南城分區總經銷的資格。這幾年,經他手進出的債券多達幾百份,金額怎麼也得大幾十萬兩。
所以,孟副指揮是海事債券最堅定的支持者,自然也就是皇軍的最堅定支持者。
前一陣京裡傳聞朝廷那些大官們要扳倒魏公公,可把孟副指揮嚇死了。他很清楚魏公公要是倒了,債券肯定會崩盤。壽寧公主是金枝玉葉,沒人敢上門算賬,可他孟國忠一個區區七品副指揮,那些人可是不怕的。
現在好了,皇軍終於進城了!
打今兒起,這京裡大小事務就得聽咱魏公公的!
爲了此刻,孟副指揮可是早已準備多日。
宋景瑞擱外邊一嗓子,不一會一支隊伍就召集起來了。
“把橫幅掛在衙門口,周圍的街道和衚衕都給掛上,其餘的人跟樂隊跟在孟大人後面,手腳都麻利些...快點快點...”
磨刀果是不誤砍柴功。
南城兵馬司衙門上上下下忙碌了好幾天,終於將他們辛苦的成果用上了。也就是一柱香不到的時間,衙門內外就掛滿了歡迎皇軍進城,支持皇軍維新的橫幅。
而半個時辰後,周邊的街道和衚衕也都掛滿了橫幅,一些重要地段也就是皇軍必走的地方也是插滿了各式彩旗。
兵馬司的人挨家挨戶通知過後,就有上千南城片區的百姓被動員起來跟着鑼鼓隊來到大街上。
伴隨着震天的鑼鼓聲,是百姓們齊致的叫嚷聲。
“歡迎,歡迎!”
“維新維新,人人維新!”
“尊皇討奸,共誅國賊!”
“軍民一心,衆志成城!”
“.......”
........
最先衝入恭子廠的是第12步兵聯隊的一箇中隊,由中隊長、朝鮮人金義南帶領,約120餘官兵,攜帶了80杆燧發火銃。
他們的目標是英國公府。
沿途沒有任何京師所屬的武裝力量攔截這個中隊,他們是在與另外一支部隊炸燬午門的同時衝到英國公府的。
在英國公府家將家丁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大門就被官兵們砸了開來,然後就是一陣銃聲,十幾名試圖反抗的國公府家丁被當場射殺。
52歲的英國公張惟賢剛和親家吃過飯,席間還喝了酒,所以當維新官兵衝進來時,這位執掌京營的國公還在酣睡之中。
英國公夫人雖然也50歲的人了,但她畢竟也是勳臣家的子女,做了三十年國公夫人也是養出膽氣,見有一幫士兵執銃在國公府殺人,又要強闖丈夫的臥室,當場就橫在了這幫士兵面前。
“將她拉到一邊!”
金義南的目標是英國公,他接到的任務是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並控制這個統領京營的勳臣之首。
所以,他自然不可能讓一個女流之輩擋住。
很快,英國公夫人就被士兵們拖到一邊,當英國公被外面動靜驚動起身正準備穿衣服時,金義南他們已經闖進了臥室。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擅闖老夫府邸!”
英國公也是臨危不亂,他首先想知道是什麼人闖進他到這裡,但對方的軍服卻並非他所熟悉的,不由怔了下。
就在這裡,衝進來的軍官對着他英國公大喝了一聲:“張惟賢!”
這聲大喝使得英國公一愣,因爲自從襲爵成爲英國公以來,還沒人敢這麼叫他。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你們是造反嗎!”
英國公憤怒質喝,但那些士兵卻對他這個勳臣之首漠然至極,竟然毫不客氣的上前就將他按倒在地。
“你們是魏閹的人!”
英國公終於明白這些士兵是什麼人了,他的心也隨之一慌,因爲魏閹的軍隊能夠出現在他的府上,就說明京師已經被他們奪取了。
而他根本不曾聽到城外有什麼炮聲傳來,這說明魏閹的人是沒有經過任何反抗就輕而易舉入城的。
除了京營有人內應,還有何解釋!
英國公的鬍鬚都在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雖然落在魏閹的手中,但他也沒什麼好畏懼的,因爲他不相信魏閹敢殺他!
倘若魏閹殺他,便坐實謀反!
因爲,他是英國公!
“帶我去見魏閹!”
張惟賢恢復鎮定,對身邊的亂軍軍官喝道。可那軍官卻彷彿沒聽見,徑直走到了他的後背。
然後,張惟賢便聽到身後那軍官突然高呼了一聲:“天誅國賊!”
旋即就是一聲銃響。
銃聲中,張惟賢應聲倒地。
金義南接到的任務是控制英國公,並沒有接到處死英國公的命令,但他卻依舊這樣做了。
因爲,他是復興社的成員。
復興社的唯一宗旨就是消滅一切對主公,對皇軍不利的敵人!毫不留情的消滅!
“夫君,夫君!”
目睹丈夫被殺的英國公夫人掙脫士兵,撲在丈夫的身體上痛不欲生,她緊緊抱着還在抽搐的丈夫,泣不成聲。
見狀,金義南上前向英國公夫人深深鞠了一躬,沉聲道:“對不起,但你的丈夫是國賊,必須誅殺,否則維新必然不會成功!”
說完,金義南不再理會哀傷丈夫之死的英國公夫人,命士兵們立即將國公府上的家將和家丁以及所有的男性全部驅趕到後院,但卻不是射殺他們,而是命人將他們監視,不許任何一人走出國公府。
定國公府和英國公府就隔一道圍牆,英國公府響起的銃聲以及僕人丫鬟的驚叫聲自然是被定國公府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英國公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更是在深夜中讓定國公府的人聽得是心一揪一揪的。
不少定國公府的下人都以爲隔壁發生的一幕即將會在自家府上重現,一些家兵和家將們拿着武器已經開始做好死戰的準備。
但是,門前明明有亂軍走過,不止一隊,但從頭到尾定國公府大門都沒有被亂軍撞破,甚至連敲門聲也沒有。
漸漸的,定國公府的人都定下心來,定國公徐希也是徹底鬆了一口氣,看樣子自已那五萬兩銀子花的不冤枉。
不遠處順着梯子爬上牆頭張望外面動靜的揚武侯清楚的看到了定國公府大門上拉着一道橫幅——“尊皇討奸,人人有責”。
那道橫幅好像門神一樣,那些打着火把,舉着火銃的亂軍竟真的沒一個擅闖的。
原來如此!
揚武侯一下也開了竅,下來之後二話不說就自個題寫了那八個大字,然後弄來漿糊往大門上一貼。
許是覺得還不放心,揚武侯爺又別出心裁的在大門上用朱赤紅筆寫了一個大大的“順”字。
這個字,讓侯爺踏實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