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漢服出行日,咱家爲那些年輕人喝彩。
大家若於街上看到他(她)們,請給予鼓勵。
…….
寶應的致仕官員李克元,魏公公能留他一條命,可高郵的錢文業,魏公公卻是下了處決令。
並且是滅門令!
這是魏公公兩世爲人以來,頭一回下這等嚴酷的命令。
如此無情,皆因那錢文業想要他魏公公的命。
魏公公不想哪天突然就叫個剌客剌死、割去首級,便只能自己去割首級了。
世上沒有撬不開的嘴,也沒有守得住的秘密。
嚴刑酷法之下,寶應城中的亡命徒沒多少能一直撐到底的。
錢家雖然沒有出過進士,也沒有出過舉人,但在高郵卻幾乎家喻戶曉。
民間都說若錢家在家跺跺腳,運河那邊就要抖一抖。
這倒不是說錢家是管運河的官,因爲管運河的是漕運總督衙門,地點在淮安。
錢家能有這等勢力和影響,是因爲他們是運河上的“漕口”。
廟堂規則爲明,江湖規則爲暗。
本朝依靠運河南糧北調,供應京師和邊防,兩百年下來,圍繞着漕糧的徵收和運輸,生長出一套盤根錯節的潛規則體系,稱之爲漕規,而決定漕規和執行漕規的則是漕口。
能爲漕口者,一爲敢打敢殺的亡命徒,二爲地方有權有勢的士紳。
初始,小戶認爲漕口可以給他們提供保護,於是紛紛投靠,請漕口代交漕糧,以避免官吏的敲詐。漕口自是願意包攬此事,於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套獨立於律法之外的管治體系。
兩百年下來,這套規則已是根深蒂固,而原先那些替小戶打抱不平的漕口們,也一個個都成了高高在上的漕頭。
錢家就是其中一支。
歷史上,漕幫正式建幫是在僞清雍正年間,但眼下實際上已有雛形。
從事漕運的多是運河沿岸的青壯年船工,還有一部分底層讀書人蔘與其中出謀劃策。各漕口也是組織嚴密,有殘酷的漕規、家法維持,並且已經呈現一定的軍事化。
如有些漕口已有旗語、暗語,一旦有事,短期內就能調動千人左右力量。
這等力量地方府縣都做不到,因而便是名滿天下,以能臣著稱的李三才做漕運總督時,也是不敢對那些漕口強硬,主要以安撫爲主,爲的就是避免漕口動亂,影響漕運。
錢文業和董三郎乃八拜之交,二人算是蛇鼠一窩。
一個早年在太湖幹劫票,一個則是在運河搶地盤,都有人命在身,也都紛紛洗白,搖身一變成了高郵的體面人物。
把兄弟叫個太監打死,錢文業自是不甘心。但他很聰明,知道憑一己之力很難鬥得過那魏太監,所以私下鼓動對魏太監暴行不滿的士紳,籌資出重金買那魏太監人頭。
人不犯我,我還犯人呢,況人要犯我。
魏公公可不管錢文業是什麼漕頭,他只知道此人一定要死,反正漕運也不歸他管。
鄭鐸親自率兵執行這道滅門令,一共出動了兩百三十人,直撲位於高郵城外十里地的錢家老宅。
馬蹄聲響徹在錢家大院外時,自有守院的人喝問來的什麼人,結果就是脖子一疼,血涌如柱,身子撲通倒地。
馬隊官兵多半是遼東馬匪和飛虎軍出身,叫他們堂堂正正上陣衝殺,可能勉強,但要他們做這殺人放火的勾當,那卻是一個個再順手不過。
鄭鐸看着院中已經驚慌成一團的錢家人,朝部下們揮了揮手。
大門很快被撞開,官兵們魚貫而入,手中的火把映紅了整個錢家大院。
睡夢中的錢文業被驚醒後,還算有膽色,帶着十多個親信趕到了前院,看到眼前一幕頓時怒不可遏:“我是營字漕口錢文業,什麼人敢闖我錢家!”
對面走出一人,打量了他一眼,說了句:“我家公公說了,讓我帶你人頭回去。”
什麼?!
錢文業心中一凜,旋即就見對面突然扔過來幾枚黑色物件。那黑色物件還滋滋的冒着煙,他知不好,可未等他和手下躲避,就聽轟隆數聲,之後似有什麼東西打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鄭鐸持刀上前,朝半跪着、太陽穴叫鐵片打出一個窟窿的錢文業脖子揮去。
錢文業的腦袋飛離脖子,錢家人發出驚叫聲。
腦袋滾落在地上後,錢文業的眼睛還睜着,嘴亦張着。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那具正在朝天空噴涌鮮血的身體。
“魏公公有令,除了女人,都殺了!”
鄭鐸將長刀在錢文業的屍體上擦拭着,掃了眼對方的腦袋,臉上毫無表情。似乎殺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頭牛、一隻羊,甚至都不是一頭豬,而是一個可憐的螻蟻。
錢家老宅瞬間就成了人間地獄。
馬隊從前院砍到後院,見到男人就殺,嚇得那些錢家女眷、丫鬟們尖叫連連。她們東跑西竄,有嚇呆的癱坐在地上,好像全身的骨頭都被拆了般,連手指都動不得了。
錢文業身爲運河漕頭,自有仇家,因而老宅中養着幾十個漕丁,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這些漕丁打打羣架,埋伏殺人個個都是好手,但又如何是一幫揹負無數人命,在遼東死人堆裡滾了又滾的虎狼對手。
幾乎未費什麼功夫,半數漕丁就被格殺。餘者四散而逃,等發現逃都逃不掉又想乞饒,待發現對方根本不留活口,只有奮起拼搏。
最終,連同那些錢家的男丁,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血泊之中。
錢文業有三個兒子,長子和次子被殺之後,小兒子錢永強仍在負死頑抗。他平日就喜耍槍弄棒,甚得父親喜歡。也是因了這份本事,他活到了現在。
可惜,棍棒拳腳再好,也是孤木難支。
錢永強一條胳膊被對面兩個官兵砍斷時,那刻,他想起數月前,爲了彈壓漕口下那幫鬧事的小戶,他在他爹授意下用鍘刀切斷了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後生的胳膊,然後將那年輕人踹進了運河。
這是報應麼?
不知道,他等不到答案。
半個時辰後,錢家大院的喊殺聲停止了。
附近的村民驚恐的看着錢家大院,沒有人敢去瞧瞧發生什麼事,也沒人敢去官府報案。外面烏漆抹黑的,誰知道路上是不是伏着兇人。
整個錢家大院如今就剩三十多婦人,她們被驅進兩間屋中,耳畔就聽翻箱倒櫃的聲音。
“搜,一間間的搜!”
鄭鐸可是謹記魏公公的吩咐——我們所付出的每一分力氣,都要得到十倍的回報。
一箱箱的銀子從地窖中被擡出,一盒盒的金銀首飾、珠寶玉石被倒在青石鋪就、已經染滿鮮血的地上……
………….
高郵衛左千戶所外。
魏公公示意小田打開盒子,他老人家朝裡瞄了一眼,直襬手:“拿走拿走,咱暈血。”
“公公,這是賬冊。”鄭鐸將記有從錢家搜出物品的冊子遞上。
魏公公精神一振,接過細看,之後很是滿意的合上。
到底是高郵數得上號的人物,錢文業的家當不小,光從他老宅搜出的值錢物件連同金銀就有小三萬兩了。另外還有揚州、泰州、高郵、淮安等地的十三間鋪子和幾處房產,不過處置這些卻是要棘手些。
“辦的不錯,弟兄們也都辛苦了,賞!”
魏公公哈哈一笑,那邊曹文耀也是一臉興奮的過來稟報:“公公,左千戶所派人來說願意投降。”
“什麼投降?”
魏公公一臉驚訝,“咱家乃欽命提督海事內臣,他左千戶所是朝廷正經官軍,如何要向咱家投降!”
言畢,揮了揮手:“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