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進殿後,向西李行了禮。
良臣在牀底下偷看,發現這魏朝長得還算魁梧,個頭不比二叔矮。模樣嘛,算不得多英俊,但也是國字臉,看着很是端正。
這相貌,若非是太監,倒也是個人物,不說一表人材,也是相貌堂堂,至少在街上走着,沒人敢惹,難怪巴巴會被他勾搭上。
不過比起自己,總是差了點。
良臣暗地一樂,看了一會,又覺眼熟,半響纔想起來那日北安門外是見過這魏朝的,只是當時他沒有將那個“魏公公”和魏朝聯繫在一起。
唔,那日這魏朝可是向巴巴主動打招呼的,現在想來,這傢伙早已有了賊心。
此事,須得讓巴巴防着些。
自己綠了侯二,可莫要再讓魏朝綠了自己,真那樣,可就應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老話了。
隔壁小魏被隔壁老魏撬牆角,這事,不地道。
念及於此,良臣就恨不得馬上飛出宮去,只是,只能想想。
“可是小爺讓你來的?”
西李揮手示意魏朝起身,側坐在凳上,打量着魏朝。她這坐法也是有講究的,不偏不倚正好擋住魏朝的視線,使他沒法看到後面。
“回娘娘話,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小爺不放心娘娘這裡,一大早就叫王公公再安排人過來,奴婢尋思着娘娘平日待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十分寬厚,便向王公公請了差,特來護衛娘娘安全。”
魏朝很是恭敬,因爲他知道眼前這位西李娘娘可是東宮的半個主人,就連太子妃都比不得。所以小爺吩咐王公公安排人手到承華殿時,他主動跟王公公請了差事,爲的就是能夠在李選侍面前落個好,加深下他魏朝的印象。
“小爺還知道我麼?我這承華殿可沒勳勤殿重要,人家是太子妃,我算什麼,一個選侍而矣。”西李冷哼一聲,話音酸溜溜的。
魏朝在東宮也有幾年了,如何不知道西李和其他幾位娘娘的齷齪,只是他是奴婢,可不敢亂說主子什麼,只在那賠笑道:“在奴婢心中,娘娘這裡,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你倒是會說話。”西李擺了擺手,小爺不過來也好,正好讓她收拾爛攤子。隨口問道:“賊人可捉到了?”
魏朝道:“宮裡宮外都找了幾遍,卻是沒找到人,人恐怕早已逃了。”
聞言,西李有些惱火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怎麼能讓賊人跑了呢?”
魏朝忙賠罪,不敢吱聲。
片刻,西李消了火,關切的問道:“王才人那的後事可打理了?”
“娘娘放心,王公公安排人去了,”說到這,魏朝頓了一下,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句,“娘娘,小爺給王娘娘報的是病故。”
病故?
西李和牀下的良臣都是一怔:怎麼給報的病故?
“具體,奴婢也不清楚,只聽王公公說過,眼下咱們東宮最需要的就是平安。”
西李聽後,若有所悟,點了點頭。
牀下良臣也品出點意思來了,那朱常洛也是怕事的人,或者說,他不敢將事情鬧大。要不然,再牽扯到貴妃那,宮內宮外只怕要吵上天。歷史上“梃擊案”發生後,可是軒然大波,震動天下的。
當上太子的朱常洛只要平平安安的,老老實實等着他爹萬曆駕崩就能登基爲帝,因此,他不需要出任何風頭,也不需要表現自己,更不需要結黨營私。即使這件事他東宮是受害方,他本人也是受害者,他也不能將事情鬧大。畢竟,誰也不知道事情鬧大後,會往哪個方向演變。
求穩,是朱常洛以及身邊親信太監們共同的決定,爲此,哪怕隱瞞王才人之死的真相。
西李故意嘆了口氣後,又問魏朝:“那皇長孫在哪?”
魏朝不敢隱瞞,老實道:“皇長孫在勳勤殿。”
“在她那?!”
西李面色微變,魏朝低着頭,不敢看她。
良臣也是心中一突,要是太子妃郭氏搶先一步收養了朱由校,那事情就有點棘手了。雖然這位太子妃活不到朱常洛登基,但現在王才人都提前死了,誰又敢保證郭氏不會改了命,能熬到丈夫登基呢。
若那樣,就大大的壞了,郭氏是太子妃,朱常洛登基她必是皇后,屆時就沒西李什麼事了。連帶着移宮案之類的,也都不可能再發生了。
歸根結底,移宮案之所以發生,就是因爲六宮無主,不管是鄭貴妃還是西李,都沒能成爲皇后,這才導致她們難以自身名份抗衡東林黨,以致發生外朝入宮搶皇帝這等駭人之事。
若二人中有一個已定皇后(太后)名份,那任楊漣、左光斗那幫東林黨人再橫,也不敢欺到皇后的頭上。
良臣心裡着急,那邊西李吩咐魏朝:“行了,這沒什麼事,你下去吧。這幾日,倒是有勞你了。”
一聽太子寵愛的西李娘娘說有勞自己,魏朝自是開心,忙道:“娘娘可千萬別這麼說,奴婢能給娘娘守門,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西李笑了笑,魏朝如沐春風,緩緩退了出去。
良臣從牀底下爬出來便急着道:“娘娘,皇長孫在太子妃那,這事可不能拖。你得馬上去找小爺,請將皇長孫收養在你這,萬勿讓皇長孫落在了太子妃手裡。”
誰知,西李卻不着急這事,只道:“行了,這件事我會考慮的。”
良臣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空落落的,都說皇帝不急太監急,他現在是娘娘不急小千歲急。可西李不着急,他又不能押着對方去搶朱由校。
沒辦法,他只好將先前想到的主意說了。
“娘娘可否幫我做件小事?”
“什麼事?”西李瞄了眼良臣,有些詫異,這無賴子除了想着出宮保命,還有什麼事求她?
“我有個叔叔叫李進忠,他在御馬監的積水潭馬場當差,人很忠厚老實,娘娘能否將他調入東宮?”良臣沒有兜圈子。
西李聽後,卻搖了搖頭:“內監的事,不歸我管。”
良臣也是搖頭:“娘娘只要想,總有辦法。”
西李沒答他,而是話鋒一轉,問道:“這麼說,你姓李?”
良臣沒作聲。
通常,不作聲就是默認的意思。西李見了,自是以爲無賴子就是姓李,和她本家了。
她冷笑一聲:“我爲什麼要幫你?”
“娘娘幫我,亦是幫自己,我想,娘娘身邊也確需要一二得力人手,要不然有什麼事,娘娘也使不上力。”良臣點了一句,他相信西李應該能明白什麼意思。
西李思慮片刻,點頭道:“好吧,這件事我幫你在小爺那邊提一提。”
良臣一怔:“小爺那邊?”
西李淡淡道:“我調不得內監,小爺身邊的王安卻能。我只消與小爺說有個遠親在積水潭,他自會讓王安調人。”
良臣一喜,西李腦瓜子轉得蠻快,一下就將二叔說成了她的遠親,這樣一來,朱常洛不能不賣寵妃的面子。他不便出面,王安這個司禮大璫卻能。
二叔這下連甲字庫都不必兜一圈,直接混進東宮了,良臣很高興,爲他終於能幫二叔晉級感到開心。
重生這麼多天來,這件事也是他最有成就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