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在確認血魘迷宮降臨的那一刻,馬修便已決議用最快的速度暴力破局。
來自深淵的儀式場再厲害。
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份投影而已,而在紮紮實實的上位傳奇的法術強度面前,確實不可能存在抵抗的能力。
但陳的金剛拳效果確實誇張。
就連馬修本人也被其餘波所產生的連鎖反應震驚到——
幾乎在同一時刻。
以他爲中心的所有圍牆通通化爲齏粉。
似乎就連奎託斯也受到了一點傷害!
不過這傢伙到底不是普通人。
馬修感知到他使用了一個規避傷害的能力,然後便從容的躲過了傳奇法術的餘波。
“西芙現在應該安全了。”
馬修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深淵死鬥規則失效,血魘迷宮完全坍塌,他又能通過死靈契約聯絡到阿兵了。
阿兵此時也已找到了西芙。
他那邊回饋過來的消息是:
“她很安全。”
這讓馬修心裡壓着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激流城裡居然出現了這麼離譜的變故他是真的沒想到的。
“看來以後不論去哪個城市,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甚至滾石鎮上下也得定期進行相應的排查,否則這些見縫插針的外層生命天天轉生、投影、奪舍的……真是吃不消。”
這樣的念頭迅速閃過馬修的腦海。
他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千變者身上。
最令馬修感到棘手的是。
自己完全看不出對方的實力和底細,就連數據欄反饋回來的也是一連串的問號。
他只能憑藉均衡感知洞察到那一絲絲的不協調。
“很危險的氣息……”
“在不動用陳的金剛拳以及老師的守護神的前提下,我可能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馬修心中警鐘連連。
法師和遊蕩者之間的對決是最極端的,幾乎都是互秒,雖然理論上法師更加強勢,但最頂級的遊蕩者從來都不可小覷。
更何況對方還擁有神秘莫測的千變者血脈。
馬修沒打算直接和對方硬來。
而是想借着陳的金剛拳的餘威試探千變者的底細。
事實上。
這一發傳奇法術也的確擾亂了千變者的節奏。
他臉上雖然還帶着那溫和的笑意。
但怎麼看都多了一絲勉強的味道。
馬修一邊揉着拳頭一邊平靜的注視着對方:
“所以,我們該從何談起呢?”
千變者沉默了一會兒。
下一秒。
他主動取出了一顆黃澄澄的寶石放在了掌心之上。
“這是你想要的大地之冕,我送給你了。”
他的語氣相當誠懇。
說着便想將那顆寶石遠遠的丟給馬修。
但他這個舉動卻被馬修制止了:
“等等,你把寶石丟地上。”
千變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但他還是照做了。
馬修瞥了一眼那顆落在自己二人之間的寶石,隨手招來法師之手將其拾起並小心存放完畢。
“這是我自己在地上撿的。”
“與伱無關。”
馬修強調說。
千變者沒有吭聲。
但馬修能感知到對方已經沒有了之前所具備的從容,甚至出現了氣急敗壞的跡象。
“果然,他是想故意送給我東西……”
馬修心裡暗暗思索。
上次對方扮成行商傑夫的樣子,給自己送了一袋珍貴無比的聖橡樹種子;
這一次千變者又以富商奎託斯的身份,試圖將大地之冕贈送給自己。
這兩次行爲中有兩個共同點:
第一,他送的都是大地結社的寶物。
第二,對方似乎都在刻意引導“贈送”這一動作。
馬修開始懷疑千變者的行爲是否是某種儀式的一部分——
對方向自己贈送東西屬於儀式中賄賂的一環。
如果自己繼續毫無保留的接受對方的饋贈。
那麼極有可能會被腐蝕。
雖然這一切都是馬修的猜測,但這年頭跟邪惡組織分子打交道,謹慎點總歸沒錯。
“你對我的防備實在太重了!”
千變者忍不住抱怨說:
“你就不能想點人家好的嗎?”
“難道就沒有一絲絲的可能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嗎?”
“拜託,你的魅力這麼大,誰都會情不自禁的和你生起好感的吧?”
馬修面色如常。
千變者以奎託斯的身份說出這些話真的很有蠱惑性。
但他的意識很清醒。
對方不僅是個黑幫頭子,還疑似是個殺人狂魔,這種人無論說什麼話,馬修都不會輕易當真!
“如果你是想和我交朋友的話,那麼就將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你這麼一直藏着掖着,我怎麼和你交朋友?”
馬修假裝意動。
千變者想了想:
“也不是不能跟你說。”
“大概就是我在無意間發現了暗影拳宗在激流城的活動,他們腐化了城主,勾結了胡德的子孫,試圖在此刺殺胡德,而後迎接邪後芭芭莎與深淵領主血魘的降臨。”
“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很高,胡德對這座城市疏於經營,他也不精通預言法術,只要在麻痹大意的情況下進入莊園,他將必死無疑。”
“而我在得知這一點後,便打算立刻採取行動阻止暗影拳宗的陰謀。”
“你知道的,我們邪惡組織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很和諧,我和暗影拳宗的幾個頭目素來有過節,而且如果他們成功了,在南方大地之上暗影拳宗的影響力就要超過我們銀霜兄弟會了,這可是我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我又不能直接去聯絡七聖聯盟的官方,那樣會有損我的名譽,仔細琢磨之下,我想到了你,作爲南方最負盛名的種樹法師,只要你察覺到了這件事的端倪,那麼暗影拳宗的陰謀必定會破產,而你也會收穫胡德更大的感激。”
“與此同時,這一舉動也能向你表達我的誠意,所以從幾天前起我便打算給你寫信,但我的文筆不佳,寫出來的信難登大雅之堂,所以我最終放棄了這一計劃。”
“我本來想通過其他方式讓你警告胡德,只是今天中午,我突然發現你居然恰好也來到了激流城,剛好我所奪舍的富商奎託斯也是暗影拳宗計劃中的一環,於是我便臨場發揮,通過這顆寶石引你入局,然後便有了後面的事情。”
“總的來說這件事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但剛剛那一拳是個例外。”
千變者滿臉感慨的說:
“原本血魘迷宮的強度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料,我本以爲你會在這裡遇到些麻煩,所以特意趕過來幫你,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馬修靜靜地聆聽着千變者的敘述。
對方的話聽着能自圓其說。
但其實暗含許多破綻與疑點。
馬修當即搖了搖頭:
“你的說法或許是真相的一部分,但你本人一定有着更強烈的動機纔對。”
他凝視着富商奎託斯那渾濁的眼珠: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千變者啞然無言。
足足兩分鐘後。
他才攤了攤手:
“好吧,好吧,我承認你猜對了!”
“這麼說吧,我的傳奇之道與陰謀有關,在暗影拳宗事發之前,翠玉蒼庭的狗崽子正在像牛皮糖一樣黏着我們銀霜兄弟會,爲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我不得不在同行裡挑一個替罪羊,誰叫暗影拳宗想要搞事的?”
“我在這次事件中扮演的就只是禍水東引的角色,這不僅可以庇佑我的小弟們,同時也令我的傳奇之道得到更好的踐行。”
“至於我爲什麼也會來到莊園裡,純粹是因爲禍水東引這一儀式也是需要親自見證才能獲得更好的效果罷了。”
“現在,你滿意了嗎?我的朋友?”
馬修謹慎地搖了搖頭:
“我說過,我們不可能成爲朋友!”
數據欄上。
……
「提示:你的能力均衡感知被動生效中。
你意識到“千變者賽特倫克”剛剛說的這段話都是真話。
但與此同時。
你也感知到了這些真話之間不協調的部分。 很顯然。
對方對你隱瞞了更重要的真相。」
……
看到這裡馬修反而鬆了一口氣。
賽特倫克這種反人類殺人魔如果沒有對自己藏着掖着纔是讓馬修感到更恐懼的事情。
他不指望對方能說出全部的真相。
一部分的真相足矣。
“不過他好像真的很渴望和我交朋友?”
“我可以用這一點釣釣他,看看能不能讓他抖出更多東西來……”
一念及此。
馬修面色稍緩道:
“但如果你能表現出更大的誠意的話,我們可以暫時先不是敵人。”
千變者顯得滿臉委屈:
“你都從我身上拿走那麼多好東西了,竟然只是不是敵人的程度嗎?”
“那究竟怎麼樣才能成爲你的朋友呢?”
馬修淡定一笑:
“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這話一說出口。
馬修忽然覺得有點怪怪的。
千變者一臉怨婦相地說道:
“你對我懷有戒心和敵意,是因爲不瞭解我,我願意向你敞開心扉,我願意向你回答所有的問題,只要你能給我一些信任,哪怕只有一點點。”
馬修沉吟着看着對方:
“你的性格好像和之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爲什麼會這樣,這是千變者奪舍的後遺症嗎?”
他和千變者賽特倫克其實只有一面之緣。
當時馬修還在對付亡者之痕。
對方突然出現在對面山頭,語氣癲狂己方叫囂,那時候的賽特倫克給馬修的感覺就是個精神病患者。
可現在他卻能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話。
前後的反差無比巨大。
馬修自然十分疑惑。
“你猜的差不多吧。”
賽特倫克坦然道:
“這是千變者的詛咒,每剝奪一個人的身份,我們便會繼承他們的性格與大多數的記憶。”
“因此與其說是我們剝奪了他們的生命,不如說是他們加入了我的生命,我們組合在一起,成爲了更高級的存在。”
可下一秒。
他便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但我討厭奎託斯這個傢伙!”
“這個死胖子表面上和和氣氣的,是個生意做得很成功的體面人,在激流城裡,他事業有成,走到哪裡都風風光光。”
“但誰也想不到,這傢伙的內心深處有一顆渴望被暴虐凌辱的心。”
“我也是剝奪了他身份之後才從他的記憶裡發現,奎託斯總喜歡打扮成流浪漢或者無家可歸的醉鬼,然後去招惹一些好勇鬥狠之輩的毒打。”
“而他的另一個癖好就是舔妓女的腳心。”
“媽的!越說越噁心,這勾起了我的一些不好的回憶……”
“更過分的是,這傢伙去的都是最低檔的妓院,裡面有些女人的年紀都可以給他當媽了……”
千變者臉上浮現出一副嘔吐的表情。
旋即他陰晴不定的說道:
“下次換身份的話,必須要調查清楚對方的癖好才行。”
“我不能讓這樣的人成爲我的一部分!”
馬修的臉上也是五味雜陳。
均衡感知告訴他。
千變者說的依然是真話。
當下他也只能繼續問道:
“所以這就是你的邏輯?”
“你殺死了傑夫、殺死了奎託斯,卻自我安慰只是讓他們成爲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千變者咧嘴一笑:
“難道不是嗎?”
“對於他們這些碌碌無爲之輩而言,成爲強大的我的記憶與性格的一部分難道不是一種饋贈嗎?”
馬修搖了搖頭,眼神稍冷。
但千變者卻壓根沒在乎這一點。
他只是繼續自說自話道:
“你可能從別人那裡聽說過我的故事,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因一場意外而死亡,而這一場意外恰恰是拜我父母的好友——也就是那位銀蛇理查德大人所賜。
不過那是我記事前的事情,我對父母的印象都不深了,自然也不會因此而埋怨理查德。
可能是因爲看着我會令他想起我死去的父母。
最終理查德將我送到了一個木精靈村莊,並交給了一對木精靈夫婦撫養。
那個木精靈村莊位於翠玉蒼庭的南部,在人類的世界裡還小有名氣。
因爲村莊裡除了木精靈之外,還收養了很多的人類小孩,我只是其中之一。
那個村莊叫白楊村吧。
我記得是這個名字。”
馬修微微皺眉。
「白楊村慘案」他早就聽理查德提起過,後者推測當時還是個孩子的賽特倫克爆發了不可思議的潛力,屠殺了全村的人。
如此暴虐的行徑自然引起了翠玉蒼庭的注意。
儘管精靈們錯誤的將兇手判斷爲紅字獵殺者森爾。
但賽特倫科和森爾應該是學徒和導師的關係。
木精靈的判斷也不能說完全錯了。
“你不會覺得殺死養育你的人也是一種饋贈吧?”
馬修冷冷地問。
賽特倫克平靜地搖了搖頭:
“不,那當然不是饋贈。”
“那是復仇。”
馬修微微一怔。
賽特倫克突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見過木精靈嗎?”
“你和他們打過交道嗎?”
“在你的印象裡,精靈是不是高傲聖潔、善良聰慧的形象?”
“可你知道那些長生種爲什麼要收養我們這些短命的人類小孩嗎?”
說到這裡。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激昂亢奮起來:
“白楊村,木精靈長老會的實際控制村落之一,長期收養人類孤兒,並暗中將他們洗腦訓練成各種各樣的工具。”
“而訓練的內容,就是在一個小黑屋裡遭受非人的折磨與待遇。”
“不論男女,我們這些被收養的孤兒都有過類似的經歷。”
“而我們之中的‘表現出色者’,將會被秘密送給長老會的成員,成爲他們的僕人。”
“那時的我是幾歲呢?三歲,五歲?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那一張張又老又肥的臉。”
“時至今日,白楊村雖然覆滅了,但長老會的很多人還活躍在翠玉蒼庭的高層。”
“他們還在暗地裡收養人類的孤兒,還在幹類似的行徑。”
“你知道爲什麼翠玉蒼庭要把白楊村慘案的罪名安插在森爾身上嗎?”
賽特倫克哈哈大笑道:
“因爲他們不敢呀!”
“他們怕自己乾的醜事被我抖露出來!”
“那些變態醜陋的長生種,那些自詡自然之子的木精靈,那些表面上高高在上暗地裡卻沆瀣一氣的上位種族,他們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腫瘤!”
“相比亡者之痕,翠玉蒼庭才更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纔對!”
賽特倫克這一番話極大地衝擊到了馬修的認知。
他在全神貫注地判斷對方是否在撒謊。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聲厲喝從旁邊傳來:
“你在撒謊!”
說話間。
一個手握細劍、盔甲和臉上都帶着血跡的木精靈氣憤無比地衝了過來。
他身上穿着逐風者部隊的制服。
從簡章的品級來看。
似乎還是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