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野店後院新添的四十七座墳墓,令狐沖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江湖紛爭,恩怨不斷。只要還處在江湖中,就全是無休止的殺戮。爭權奪利便是這江湖的常態……”
嶽靈珊看着手中劍上怎麼也擦不淨的血,也有感而發。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唉。”令狐沖長嘆一聲,“和師弟們分開了一年,各自到處尋找合適的地方歸隱。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幸好我們找到了牛背山,等和師弟們重逢,一起過去那裡,就真的可以歸隱山林,退出江湖了。”
李加隆提來一壺酒,扔給令狐沖,說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就算躲進深山老林,只要恩怨未了,只要你的仇家還在,終有一天會找到你。”
令狐沖神色莫名,望着手中的酒壺。
“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每個人都能把恩怨統統忘記,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那該有多好。”他仰頭猛喝一口,讓烈酒沖淡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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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就如同冰冷的水。酒能越喝越暖,水卻只會越喝越寒。冰冷的水喝多了,人就會被凍死。”李加隆搖搖頭。
“那什麼纔是酒?”
“每個人尋找的酒都不一樣,我的酒未必適合你。”
“前輩的是什麼?”
李加隆與令狐沖四目相對。他陷入了迷茫,眼神中充滿的懇切,現在急需一個肯定。
“力量便是我的酒。只要立於萬界之巔,任何恩怨麻煩,都將對我唯恐避之不及。”李加隆平靜的看着他。
“力量?”令狐沖若有所思,眼神中帶着懷疑。“我聽藍鳳凰說過與前輩相遇的故事。前輩當真的天上仙人?”
“你不信這世間有仙神?”李加隆反問道。
“仙嘛,一人一山。隱居山林的世外高人都可以稱仙。就如前輩這般,功夫當世絕頂,卻從未在江湖上顯露過名聲,一出世便驚絕天下,當之無愧是遨遊人間的逍遙仙。等我在牛背山歸隱個幾十年,江湖上再無我的傳聞,我那時若在山林間施展輕功,讓從未見識過功夫的獵戶、農人瞧見了,恐怕也會被當成是山上隱居的仙人吧。”令狐沖笑了笑,又道,“神嘛,虛無縹緲。只不過是古時愚人對天地之力的盲目崇拜,奉風雨雷霧爲自然精靈的神祇,又怎麼可能當真。”
李加隆沒想到明明是古人的令狐沖,竟然是個無神論者,但他這番言辭也並非沒有道理。
這個世界確實無神。儘管因爲李加隆的擾亂和異界玩家的入侵,讓《信長協奏曲》時空從無魔升格到了低魔,與電影版《笑傲江湖》時空融合後,又在漸漸的在向中魔轉變,日本那邊甚至連妖魔、亡靈、鬼怪這類神話裡的東西都冒出來了,可這個世界依然無神。
真要說神,也只能是指那毫無自我意識,維持宇宙法則運轉的世界意志,或者稱天道也可以。
這個世界畢竟太小,連完整的世界構架都沒有,只不過是個破碎的小時空。晶壁之牆、虛空帷幕,只是勉強能維持了物質空間的存在,根本無法提供多餘的源力衍生出自然神祇。
如果不是他帶領玩家入侵進來,攪動了一潭死水的世界意志進行反抗。恐怕這個世界就算走到時間盡頭,晶壁劈裂,帷幕撕毀,步入終焉,迴歸虛空了,也不會誕生出妖魔鬼怪這種神話裡的生物。
李加隆不由搖了搖頭。
令狐沖眼神中帶着好奇和疑惑。“前輩不同意我的說法?”
“你說對也不對。”
“何解?”
“我沒法和你解釋。就像螻蟻不會理解凡人的江湖爲何物。”
令狐沖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前輩真是個有趣的人。”
嶽靈珊走到師兄身邊,略帶怨氣的說:“前輩算的什麼仙人,如果真是絕頂高手,先前爲何不出手殺敵?前輩當時若是願意出手,又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哎!”令狐沖拉了一下師妹的衣袖,“小弟休要胡言!”隨後他又朝李加隆拱手道:“前輩勿怪。我這師妹自小嬌寵,從未經歷過江湖。心思單純,絕無惡意。”
李加隆笑着看着嶽靈珊,道:“你讓我殺敵,可我的敵人在哪?我又要殺誰?”
“師兄你老拽我衣服幹嘛!”嶽靈珊瞪了師兄一眼,然後又看着李加隆,“怎麼會沒有敵人。先前的扶桑忍者不就是敵人嗎!如果不是我師兄出手,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要死去。”
“那些忍者是來抓任盈盈的,又不是來抓我的。怎麼能說是我的敵人呢?如果他們攻擊我,我自然會將其反殺。他們不來找我麻煩,我又爲什麼要找他們麻煩?”
“你!”嶽靈珊一時語結,爭辯道:“藍鳳凰是你徒弟啊,他們不是差點殺了藍鳳凰嘛。”
“我何時說過她是我徒弟?”
嶽靈珊氣的直跺腳:“你這人毫不講理!”
李加隆卻一臉認真:“我就是在和你講道理啊。”
嶽靈珊氣呼呼的說:“你這算的什麼道理,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李加隆雙眸真誠的看着她:“理不就是爭辯出來的嘛?”
嶽靈珊漲紅了臉,轉身拽着令狐沖的胳膊:“師兄,他欺負我!”
令狐沖嘆了口氣,把胳膊從師妹的懷中抽出:“小弟啊,你就別鬧了。早點收拾收拾就寢吧。這裡並非久留之地,明天我們還得起早離開。”
夜深人靜,新月高懸。
所有人都睡了,李加隆又回去了客棧的屋頂上。他發現這裡還挺舒服,躺在茅草上看着滿天星辰的夜空,聽着自然的韻律之聲,十分享受。
凡人睡覺,是因爲身體的五臟器官要調整狀態,好恢復體力、精力;大腦也需要睡眠來進行神經組織的修復和生長,以保證次日功能的正常發揮。而且睡眠還能幫助記憶鞏固,如果長期熬夜不睡覺,不僅精力會越來越虛弱,記憶力也會越來越差。
但李加隆早已超脫了凡人的桎梏,睡不睡覺對他來說已經區別不大了,就算一個月不休不眠,他也不會感到疲憊。所以在此期間,無事的時候他便研究魔法,看看尼可·勒梅的鍊金筆記,從中找找開發新魔法的靈感。
第二日清晨。
天剛破曉,令狐沖便已經早早的起牀了。
他迷迷糊糊的走向林子,準備找個無人的角落解手,排出蓄積一夜的廢水。
剛把腰繩鬆開,他忽然聽到周圍又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立馬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去摸劍卻想起沒帶。
“糟了!”
灌木叢中忽的衝出一人,令狐沖直接擡掌拍過去,擊飛對方手中劍,將其奪了過來。
這時,四周的灌木叢在又衝出來六人,紛紛提劍刺來。
令狐沖以一劍敵六劍,只聽一陣“噹噹噹噹噹!”的劍劍交擊聲,他忽的輕喝一聲:“龍歸大海!”飛出一劍朝前刺去。
“小心劍氣!”其中一人趕忙將身邊人推開。
令狐沖劍氣射空,刺穿了樹幹。
那六人同時喝道:“運轉七星!”
六把劍同時夾住了令狐沖劍。
“華山劍法?”令狐傷驚訝的擡起頭。
對面那六人這纔看清了令狐沖長相。
“大師兄!”
“嗨,原來是你們啊。”令狐沖笑道,“九師弟你的功夫不到家,這麼輕易就給我把劍奪了過來。還得多練。”說着他便把劍丟還給了九師弟舒奇。
舒奇傻笑着撓了撓頭:“不都準備歸隱江湖了嗎,練了以後也沒用了。”
六師弟陸大有問道:“大師兄,你在這,烏鴉嘴呢?”
令狐沖說:“你說小弟啊。她還在客棧裡睡覺。我是出來解手的。對了,你們怎麼一見我就攻擊?”
陸大有說:“我們今早趕來,發現林子裡有很多屍體。正巧聽到你的腳步聲音,以爲是殺那些人的兇手,便警惕了些。”
令狐沖說:“你是說那些穿黑衣服的扶桑忍者吧。昨晚我們遭受了這些忍者的襲擊,我和小弟還有任盈盈與藍鳳凰他們擊退了這些忍者,原本準備破曉就離開這,幸好你們來的及時,不然我們錯開了。”
陸大有說:“本來昨天就能到的,路上耽擱了些時間。”
他們隨令狐沖返回客棧。
嶽靈珊已經醒了,正在水池邊洗漱,看到師兄身後跟着的七人,驚喜道:“大齙牙、傻屁股、陸大有,你們終於來了!”
三師兄樑發摸了摸小師妹嶽靈珊的腦袋:“哇,一年不見,烏鴉嘴都長這麼高啦。”
六師兄陸大有笑道:“那我們以後不能再把褲子借給她穿了。”
四師兄施戴子說:“再長可就碰樑了。”說完笑着在她頭上拍了一下,“可不能再長了,知道嗎。”
其他師兄也跟着拍小師妹的腦袋,笑道:“不能再長了。”
嶽靈珊捂着腦袋,噘嘴道:“好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傻了。”
年齡最小的九師弟急道:“我還沒打呢。”這便跳起來打她腦袋。
嶽靈珊說:“好你個傻屁股,你都打第二遍了。”說完便追着他要打回來。
九師弟舒奇笑着躲開,師姐嶽靈珊則跟着後面追,一副不打回來不罷休的樣子。
令狐沖笑道:“好了好了,都別鬧了。趕快收拾收拾,吃過早飯我們就離開這裡。”
華山弟子重聚,讓本該寂寥的早晨變的熱鬧了起來。
九師弟舒奇看着坐在屋頂上的李加隆,小聲的向師姐嶽靈珊問道:“那人是誰啊?爲什麼一直坐在屋頂上?”
嶽靈珊哼了一聲道:“怪人一個,你別管他!”
陸大有突然拔劍朝天上射出一道劍氣,緊接着一隻白鴿掉了下來。
他興沖沖跑過去,舉着鴿子喊道:“哈哈,一隻肥鴿,粥裡可以加肉了!”
藍鳳凰趕忙過去搶走他手裡的鴿子,把鴿子腿上的羽毛撥開,取出一節小竹筒,道:“笨蛋,這是信鴿!”
陸大有笑臉一垮:“啊!”
嶽靈珊狠狠的在六師兄的腦袋上抵了一下:“你就儘想着吃肉,這下闖禍了吧!”
藍鳳凰將竹筒裡的字條倒出,打開一看,然後快步走過去遞給任盈盈。
任盈盈皺着眉頭將信看完,來到令狐沖身邊,說道:“我接到消息。我爹可能被東方不敗關在廣西苗區的浪人營地。我準備用完早膳後就去廣西,打探我爹爹的下落。可惜經過昨夜一戰,追隨我的教徒損失慘重,恐怕找到了我爹也無力將他救出。”
嶽靈珊附到令狐沖耳邊,小聲說道:“師兄,她在暗示我們幫忙,你可千萬別上當!”
令狐沖瞪了師妹一眼:“烏鴉嘴!”
嶽靈珊撅着嘴,心想,這苗人真是狡詐。
三師兄樑發嘆了一聲,說:“又是這種爭權奪利的事。只要還在江湖,就怎麼也避不開。”
五師兄高根明說:“我們幫了這一邊又會得罪另一邊,乾脆兩邊都別碰。”
九師弟舒奇問道:“我們不是說好要退出江湖,不再參與江湖事了嗎?”
四師兄施戴子說:“我們現在還在江湖,去了牛背山纔算歸隱。”
六師兄陸大有問:“那我們是不是還要惹這個是非?”
任盈盈聽不下去,大聲道:“我們日月神教的事,不用你們外人插手!你們一年前約定在這重聚,現在你們重逢了,高高興興的去你們的牛背山歸隱吧。”說完她便起身離開,“早飯不吃了,藍鳳凰,我們走。”
藍鳳凰看看令狐沖又看了看任盈盈,趕忙放下手裡的碗跟了上去。
她跑進屋裡,看到任盈盈真的生氣要走,手下的教徒也都已經在收拾行李了,急忙說道:“壇主,既然你喜歡令狐沖,乾脆直接告訴他,讓他留在你身邊不就好了嗎。”
任盈盈嘆了口氣,說:“他要退出江湖,但我卻還留在江湖中。他可以走,我卻不可以。我們日月神教發生這麼多事,我爹又下落不明,我身爲壇主,怎麼能跟着他一走了之?”
藍鳳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不告訴她,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任盈盈轉過身,輕聲道:“藍鳳凰,你還小,你不會明白的。像令狐沖這樣的絕頂劍客,如果做了退出江湖的決定,那麼就不會輕易改變。至少不會輕易因爲一個女人而改變。我如果說出口,要他爲了我留在江湖中,那麼他就一定會拒絕我。我不想被他拒絕,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先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