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雲猛然從位置上驚醒,雙手撐着桌子開着門口,可是門口靜悄悄的,屋內除了時鐘不停的滴滴答答的走,門外寂靜的一點也聽不到聲音。她不覺按緊了自己的胸口,不去想那種籠罩自己的沉悶窒息之感。
“叮噹——”一聲。是鑰匙掉在地上的聲音,蘇靜雲陡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外衝去。
門一開,看到兩張很是錯愕的臉。
蘇靜雲立刻尷尬的點點頭,對面的那對小夫妻正拿着鑰匙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蘇小姐,對不起,吵到你了啊。”
蘇靜雲搖搖頭,向他們微笑了一下便關上了門。
馮碩已經三個晚上沒有回來了。每天她都滿懷希望的下班,期望一打開門就能看到馮碩,就能看到他做好滿滿一桌子菜等着她回家。可是她已經失望了三次。
抱着雙膝坐在沙發上,面前是開着的電視機,裡面的人來來去去。每個人都是笑意盈盈的,可是她卻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她想打電話給吳東和王躍峰,最終作罷。如果他們想告訴她,自然會通知她的。
夜空很美,她開始換上夏天的睡裙,偶爾的風吹來還是有些冷,但是卻讓她的神智更加的清明。她感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馮碩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她一個人被矇在鼓裡,那種感實在是太糟糕了。
拉開馮碩放在陽臺上的躺椅,她擡頭望着弦月,什麼時候。才能月滿人圓?——
凌晨一點整。
馮碩開了門,手指習慣性的摸向牆邊的開關就要按下去,可是突然又停住。
他放下手,環視了一圈,電視上依然播放着午夜場的無聊電視,屋內卻沒有人。他微微擰眉走過去,關了電視也未看到沙發上有人。他愕然的轉了一圈,才發現陽臺的門大開着,外面的躺椅上露出了一個人頭,驀然止步。
馮碩蹲下身瞪着那張熟睡的臉,滿是倦容的臉上閃過心疼與不贊同,只想把她搖醒。還是這樣的天氣就睡在外面的陽臺上,她有沒有腦子?
正是春寒料峭時。半夜的氣溫還是相當的低。他剛伸出手要碰上她。又陡然住手,雖然又氣又惱,又不忍叫醒她。她臉上的眉心緊緊的攏着,雙手也有意識的護着自己的心口,保護着自己,只是因爲冷的關係,身體整個都縮成了一團。在薄被下睡的並不安穩。
陽臺上的燈光並不十分明亮,正好投下一圈柔柔的光暈在她的臉上,如初生的嬰孩一般白皙的肌膚在那裡招惹着人。他忽然沉沉的吸了一口氣,有些感動充滿了他的眼眶。
他彎下身,小心翼翼的將她從躺椅上抱起。
軟軟的身軀頓時充滿了他空虛的懷抱,溫暖的氣息悄悄呼吸在他冰冷的西裝上。
他一動,蘇靜雲就驚醒了。她眨着有些泛疼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馮碩也停下腳步看着她。頓時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溢出。
馮碩低下頭,臉頰摩擦着她柔軟的臉龐,因爲幾天未剃鬍子的關係他臉上的鬍渣刺得她有點癢也有點疼,可是那種刺痛的真實感卻讓她由衷的高興,迎着他的觸碰,蘇靜雲緊緊的抱着他的脖子,直到真實的觸感傳來,她才驚覺這不是在做夢。
她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頭往他的懷裡埋了埋,馮碩因爲她的動作而心潮起伏。馮碩深深嘆息,抱着她的感覺,真好——
蘇靜雲坐在牀上,身上裹着暖暖的被子,原本冰涼的身體已經漸漸有了暖意,牙齒也不再咯咯打顫,她緊緊的盯着浴室的門,深怕錯過什麼。宏團休劃。
終於,門開了,馮碩穿着浴袍出現在門口,鬍子剃乾淨了,人也精神了不少,只是臉色看起來更加的疲憊。他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溼漉漉的頭髮,蘇靜雲拿起一邊的吹風機拍拍身邊的空位讓他坐下。
手指穿梭在他濃密的黑髮中,蘇靜雲的心情複雜難言,巨大的真實感讓她望掉一切的不快與擔心。只有吹風機嗚嗚的聲音在他們之間傳遞,可是卻勝過千言萬語。
突然,她頓了一下,拿着吹風機呆呆的愣在那裡。
馮碩被吹得太燙了,纔回頭叫了聲。蘇靜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換了方向,抱歉道:“對不起,疼嗎?”
“沒什麼,你怎麼了?”
“沒什麼。”蘇靜雲搖搖頭,她只是很心疼很心疼,他竟然有了白頭髮。雖然只有一根,可依然讓她心疼不已。
馮碩呵了一聲,沒有說話。
等到蘇靜雲放下吹風機,他才拉着她的手說:“是不是我有白頭髮了?”
蘇靜雲咬着脣不語。
馮碩轉過身將一條腿擱在牀上,面對着她說:“沒什麼大不了的,誰都有一兩根,嗯?”他抵着她的額頭,蘇靜雲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的黑眼圈。
突然伸出手將自己納入他的懷裡,“你這幾天去了哪裡?”
馮碩回抱着她,望着頭頂散發着柔和的吊燈說:“我回了g市一趟。”
“幹什麼?”蘇靜雲直起頭問。
馮碩將她的頭髮梳到腦後,略帶嘶啞的說:“找我二叔。”其實他第一天是給帶去了市裡的專門小組談話,後來因爲一些原因,直接回了g市去找人。
“那找到了嗎?”蘇靜雲猛的提起心道。
馮碩搖搖頭,蘇靜雲頓時就失望的垮下了臉。
“不過我們已經找到新的線索了,所以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馮碩摟着她的雙肩低啞的說道。
“真的?”她是歡喜而激動的。
“當然是真的。”
蘇靜雲心跳的飛快,俏麗的臉上佈滿紅雲,他離她太近,近的連空氣都被他掠奪。
還沒等她抗議,馮碩已經徹底的封住她的呼吸。
他的氣息是那麼的熟悉又親切,她沒有抵抗的餘地,只有深深的眩暈。馮碩的呼吸越來越凝重,眼中瀰漫着危險而熱烈的情感。
她的指甲用力的掐入他的皮膚,他似是沒有察覺疼痛。只是以更深的擁抱和激情的吻迴應着她。起初的不適和羞澀褪去,蘇靜雲徹底的交出了自己,心無旁騖的承接着他的索求。
直到他們都精疲力竭,她躺在他溫暖的懷裡閉着眼,手指無意識的撫摸着他的胸膛。房內歡愛過後的曖昧氣氛還沒有褪去,更添幾分羞人。
馮碩捉住她的手指放到乾燥的脣邊,聲音暗啞道:“還不累?”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羞澀的笑意,微微睜開眼,便落入他幽深的眸底。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再加上兩條濃密的眉毛,真的是百看不厭。
馮碩被她盈盈的目光看着,低頭陷在纏綿的吻裡——
蘇靜雲又驚醒了。從牀上坐起來的瞬間她便去摸身邊的牀位,可是空空如也的牀位差點將她驚得魂飛魄散。
“馮碩——”她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即刻跳下牀往外衝去,與正好從廚房裡出來的馮碩撞了個滿懷。
“你叫我?”馮碩正拿着鍋鏟,看着她說。
蘇靜雲緊緊的抓着他的手臂,確定他真實的存在之後才鬆了一口氣,用力的錘了一下他的胳膊說:“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又……”她說到最後有些泣不成聲,馮碩暗暗嘆了一口氣。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他以爲蘇靜雲是個例外,可是事實證明,所有女人都是一樣的,只是還情到濃時便會不自禁的展現出來。他滿足的拍拍她的背,“你還以爲我又突然不辭而別了嗎?”
其實這幾天蘇靜雲所受的折磨不比馮碩少,擔驚受怕的日子過得太累了。她看着他,目光盈盈的表達了自己的情感。
突然,她聞到一股怪味,吸着鼻子道:“什麼味道?”
馮碩也聞到了,大叫一聲,拍着自己的大腿叫:“我的荷包蛋!”說完便推開蘇靜雲往裡衝去。
蘇靜雲也飛快的跟進去,見馮碩手忙腳亂的熄火,然後挑起那個已經黑的認不出原來樣子的荷包蛋,這實在是……慘不忍睹。
馮碩用鍋鏟挑着這個荷包蛋,蘇靜雲雙目圓睜,最後忍不住笑出來。
馮碩將荷包蛋往旁邊的垃圾桶一仍,完美的落入桶裡。
就連吃飯,蘇靜雲也看着他。
馮碩將一筷子菜夾到她的碗裡,好笑的說:“你到底是吃飯還是看我吃飯啊?”
蘇靜雲遊離的神智因爲他的話而微微回攏過來,舉起筷子訕笑了一聲,因爲突然發現看不夠他,所以想要多看幾眼。
“對了,下午的時候要跟娉婷一起去試婚紗,你有時間嗎?”蘇靜雲對馮碩道。
“今天下午?”馮碩擡眼看她。
蘇靜雲點點頭,又立刻補充道:“沒有時間不去也沒關係,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馮碩想了一下,便說:“沒事,我有時間。”
“真的?”蘇靜雲有些受寵若驚。
“是啊,你這個伴娘需要在場,難道我這個伴郎就不需要去露個面?”按理說蘇靜雲和馮碩是沒資格當伴娘伴郎的了,可是具體問題要具體對待,所以蘇靜雲笑得很高興。
馮碩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快吃吧。”——
娉婷的婚紗店不在別的地方,正是簡潔的店面,化妝師也不是別人,正是簡潔。
馮碩和蘇靜雲驅車趕到店裡的時候,大多數的人已經到了。就連簡飛也在店裡。蘇靜雲和馮碩挽着手走進去,立刻就聽到吳東說:“你們來了啊。”他還是叼着煙,樣子落拓卻很有男人味。
“東哥。”馮碩和蘇靜雲叫了聲,然後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一羣人呼啦了一下蘇靜雲才問,“娉婷呢?”
吳東指了指後面的化妝間,努嘴道:“在裡面試婚紗,你進去吧。(
蘇靜雲點了點頭,放開馮碩的手朝裡面走去。
因爲週末的關係,簡潔還沒來得及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所以來逛街的女孩子特別多,一看到店裡坐着這麼多帥哥,不免多看幾眼,或者成熟富有魅力如馮碩,或者落拓有男人味如吳東,更有冷漠疏離男人如簡飛,還有氣質卓羣如新郎者王躍峰,怎能不讓女孩子眼花繚亂,生出幾分愛美之心來?
簡潔在裡面忙碌,幾個女孩在外面挑挑選選。
繞到吳東的位置附近,他嘴裡叼着的煙差點劃拉下來,趕緊退到了一邊。馮碩忍着笑,別開了頭。
唯有簡飛身邊空空如也,幾個女孩子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在不遠處的衣服邊上比劃來比劃去。他不動如泰山,對着面前的電腦操作着。
到後來都不知道那幾個女孩子在看衣服還是看男人了,吳東的心情不錯,她們打量他他就大大方方的打量回去,頓時贏得了幾個女孩的好感。
紛紛拿着他身邊的衣服比對。
馮碩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從口袋裡摸出煙來分給王躍峰一根,他接了,店內頓時煙霧繚繞。
幾個女孩子猶疑不決的比來比去,吳東看看時間,不由的笑道:“幾位小姐,請問你們選好衣服了嗎?如果沒有,那請下次再來吧,我們要打烊了。”
“啊——”她們頓時吃了一驚,紛紛舉起手上的衣服。
一個是吊帶,一個是內褲,還有一個是抹胸……
咳咳。幾個男人紛紛別過了頭,也許是因爲她們自己也感到了不好意思,紛紛放下了衣服尷尬的站在原地相互對着笑。
簡飛驀然站起來,頎長的身軀頓時有了壓迫感,幾個女孩面面相覷,很快識相的離開了。
事後,四個男人相對無言,不知是誰先笑了一聲,最後竟演變成了一發不可收拾。
恰在這時,一直緊閉的化妝室的門突然打開,簡潔微笑的身形出現在門口,見他們笑得如此的放肆,挑眉問道:“你們笑什麼這麼開心?”
四人立刻止了笑意,簡飛回到:“沒什麼,就是趕跑了一樁你的生意而已。”
“啊,還有生意?”簡潔這纔想起自己忘了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正想去掛上,馮碩道,“已經幫你掛上了。”
她嘿了一聲,誇讚了他們一句,接着道:“好吧,接下來讓你們大飽眼福的時刻要到來了,噹噹噹,你們準備好了嗎?”
簡潔做了個比較誇張的手勢,惹得衆人更加的期待——
“快點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吳東催促着。
簡潔神秘一笑,故作大方的說:“那好吧,現在,就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伴娘的出場!”她頓了好久,才把伴娘兩個字說出來,着實的大喘氣啊。
馮碩手上夾着煙,望着門口的方向。
一抹紫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蘇靜雲穿着一襲淡紫羅煙色的露肩裹胸長禮服,長長的裙襬曳地,白紗一般的質感讓她有一種飄渺感。頭上是一束紫羅蘭的乾花,經過特殊的處理不但起到了打扮的作用,而且相得益彰,將衣服的優勢完全的展現了出來,襯托的蘇靜雲整個人空靈出塵。她的臉上也採用了同色系的淡紫色眼影畫的是淡妝,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飄逸之感。
她的出現就像一陣煙霧颳了進來,頓時營造了一種朦朧的氣氛。最先回過神來的當然是王躍峰了。他輕咳了一聲,馮碩吃痛,一低頭才發現香菸已經燒到了他的手指上,而吳東嘴上的煙則已經掉在了地上,他不好意思的踩熄,簡飛似乎並沒有太大的震動,倒是誇讚的點頭道:“不錯,挺漂亮。”
吳東也跟着道:“那是相當的漂亮啊。”
饒是王躍峰也不吝讚美道:“不錯,紫色很適合你。”
那麼多人的人對她評頭論足,雖然都是認識的,但是蘇靜雲還是感覺有些不習慣,最主要的是因爲上面太露了,她有些冷,更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慢慢環上了自己的雙手。
簡潔拉住她的手:“不要動,這樣挺好的。”
“有點冷。”她只好乾笑了兩聲。
馮碩掃視了一圈,突然將菸頭在菸灰缸掐滅,走到一邊的架子上拿下一塊輕薄的紫色披肩披在她的身上。
簡潔看了他一眼,“你做了我想做的工作。”
馮碩莞爾一笑:“我的老婆,我自己效勞就可以了。”他摟着蘇靜雲的腰,一副恨不得詔告天下蘇靜雲是他的所有物的模樣,特別的招人嫌。
簡潔錘了他一拳,沒來得及取笑,衆人已經催促道。她只好暫且繞過他,對着他們吼道:“好了,下面的重頭戲來了,現在,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的新年出場——”
很有氣氛。衆人莫不伸長了脖子望着門口的方向。
一襲白色的身影優雅的出現在門口,不等簡潔招呼,王躍峰已經自動自發的站到了娉婷的身邊。她的頭上戴着一頂很漂亮的小帽,剛好有一層淡淡的薄紗垂下來,覆在她的臉上,婚紗是特別設計的,很好的遮蓋了她的肚子,雖然還是能看出痕跡來,但是並不明顯。最主要的是裙襬設計的很有特點,很長,可是不用擔心會猜到腳。
都說穿着婚紗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這話真的不假。蘇靜雲羨慕的看着娉婷,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幸福和漂亮。
王躍峰激動的握着她的手,似乎不相信這一刻就這麼來了。有多少次,他幻想着這一刻。或許在別人眼中他是成功的律師,是社會的精英,擁有令人羨慕的家世與不可估量的前途,他成功,他耀眼,他對一切似乎都說唾手可得。可是他們不懂,不懂他辛苦得來的,到底是爲了什麼。只是愛了,所以無法輕易的放手。即使,她的肚子裡懷着別人的孩子。
有時候他會想自己會不會很傻,帶着別人的孩子要怎麼生活?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有時候他又想,每個孩子都有被帶到世界上的權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怎麼能狠心剝奪了這個孩子生命的權利?
只是他不是聖人,心中真的能做到毫無芥蒂嗎?他突然握緊了娉婷的手,娉婷吃痛,低頭看着他。他尷尬的笑笑。
氣氛開始活躍起來,對於下個星期的婚禮也開始變得期待起來。
五月向來是結婚的旺季,所以這段時間辦公室的請帖似雪花般飛來。於是蘇靜雲每天都會聽到同事在哀悼自己荷包裡的銀子像長了腳似地往外跑,蘇靜雲在這裡的朋友不多,自然收到的請柬不會太多,其實這只是一種習慣罷了,無所謂多與少。
她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張請柬遞給徐茵。徐茵倒是二話不說就接了。看着上面的名字和照片不由得感嘆,這新郎一看就是個精明的老實人啊。
精明的老實人?“何以見得?”蘇靜雲不解的看着她。
徐茵反問:“難道不是嗎?你看他長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很精明吧,是那種精於算計的人,”的確,他很富於算計,常常將對手打壓的毫無迴旋餘地,“可是你看他的這張臉,不是尖嘴猴腮,反而很沉穩,又很忠厚,對自己的老婆衷心,體貼,這樣的男人,可不就是精明的老實人嗎?”徐茵嘖嘖感嘆。
蘇靜雲笑一聲,王躍峰是精明的,他的精明其實也並不只有體現在官司上,還有他對娉婷包容的那份心。
因爲懂得包容,所以虜獲了娉婷的心。
蘇靜雲點點頭,“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那新娘呢?你看出點什麼沒有?”對徐茵舉着照片琢磨的模樣蘇靜雲感到一陣好笑,不由的問道。
“新娘啊,”徐茵卻皺起了眉頭,雖然是兩個人靠在一起的照片,徐茵卻說,“我感覺這新娘心事重重的,雲姐你看啊,她笑得其實有點勉強,甚至是有點拘束的,她好像很不情願,可是又好像願意……”徐茵說的語無倫次,蘇靜雲卻微啓的脣些許的顫動着。
娉婷的確笑得有些勉強。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可是連徐茵都看出來了,王躍峰又怎麼會沒看出來?
蘇靜雲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來,她立刻去接。
掛了電話之後她便皺起了眉頭。
“雲姐,怎麼了?”
“她叫我去辦公室一趟。”這個她,除了杜雲薇還能有誰?
徐茵頓時道:“別去了,她一定又是要借題發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看她現在是越來越囂張了。”想起那天下班前在她辦公室看到的那一幕,她立刻火冒三丈,“她跟你那個姐姐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兩人在一起,還真是對了。”徐茵說的義憤填膺。
“你說她跟蘇慈雪在一起?”
“可不是。”徐茵一臉憤懣的說,“我一看就知道她們沒安好心。”
蘇靜雲立刻蹙眉,不管徐茵的阻攔,直接往辦公室而去。
拿着被打回來的總結,蘇靜雲既憤怒又無奈,最後化成一聲暗歎。
杜雲薇擺明了是雞蛋裡挑骨頭,所有人就她的月末總結沒通過,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陳華秋在的時候她的總結總是所有人爭相借閱的地方,現在可好,立刻從一個香餑餑變成了不值一錢的玩意。
蘇靜雲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又去樓上處理了幾個投訴。
剛解決完,想下去的時候卻聽到對講機裡傳來同事的聲音,說又有新的客人投訴,要她去處理一下,報上了門牌號之後蘇靜雲便直接過去了,就在她現在所在的樓層,所以很方便。
蘇靜雲站在門外按門鈴,門立刻朝內打開,一張火氣十足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而且這張臉不是別人的,正是蘇慈雪。
蘇靜雲沒想到會是她,有些吃驚,倒是蘇慈雪似乎就是在等她,頓時側開身體說:“是你啊,進來吧。”
蘇靜雲告誡自己要保持微笑,站在玄關邊上問:“蘇小姐,請問我有什麼問題不滿的?”
蘇慈雪穿着透明的絲綢睡衣,她顯然纔剛剛起牀,凹凸的身體一覽無遺,白皙的美背露出了大半,豐滿的酥胸也在那裡招惹着人,蘇靜雲想要是換了一個男人站在這裡,一定是迫不及待了吧。
想着,蘇慈雪已經開口了,只是語氣很衝,直接往衛生間的方向闖去,蘇靜雲只好跟上去。
“你自己看看,這裡的水爲什麼是冷的?”蘇慈雪很是氣憤的指責,又對着浴缸的底部道,“還有這下面被堵住了,你馬上給我處理了。”
“水是冷的,水管不通,好的,我會幫你打電話通知維修部讓他們馬上上來看看的。”蘇靜雲笑得不卑不亢,語氣閒適的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悅的神色。只是她也沒有按照慣例檢查一下。
蘇慈雪面色一沉,這並不是她要的結果,“我現在馬上要洗澡,沒有熱水,你讓我怎麼洗?誰知道你們維修部的人要什麼時候上來啊,難道你不能給我看看?”
“很抱歉,小姐,我是客服,不是修理工。”
“那還不都一樣,快點給我看看,我馬上要洗澡了。”她一副理由當然的樣子,蘇靜雲的脾氣頓時也上來了,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只好強忍着。
迫於時間的無奈,她正好自己動手先檢查一下,沒想到一打開淋浴,裡面的水頓時就噴了出來,濺溼了她的衣服
,還有不少水流到了地上,果真如蘇慈雪所說是冷的,水還在繼續,她想關,才發現關不上了,無論她怎麼用力,就是扭不上。
水也跟着濺到了蘇慈雪的身上,她穿的那麼薄,那麼透,頓時就現出了她的身材,蘇靜雲愕然的看着她,才發現她根本沒有穿內衣,都不知道她怎麼開門,怎麼面對那些男人的?
“你想冷死我啊?”蘇慈雪不顧形象的大喊大叫,如小時候每一次對妹妹的打罵似地,充滿了憤怒。手又不客氣的落在蘇靜雲的身上,蘇靜雲正努力關上淋浴,一時不察,身體被打了好幾下,在躲避的過程中,碰翻了放在浴缸上的肥皂,肥皂跳脫肥皂盒,落在了地上。
蘇慈雪尤不解恨,打的愈加的賣力,好像要把這幾年欠着沒打的統統補上。
“夠了。”蘇靜雲身上的衣服溼漉漉的黏在自己的身上,還是很冷的,蘇慈雪卻像是瘋了一樣,讓她很無奈。
突然,蘇慈雪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摔去,蘇靜雲吃了一驚,她正靠着牆壁站着,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蘇慈雪發出驚恐的大叫,因爲地上滿是水,她又踩了肥皂,所以力道很猛,整個人先是重重的撞在大理石的洗手檯上,接着又跪倒在地,額頭跟着磕在黑色的玄石上。頓時血流如注,她口中的大喊大叫變成了無力的呻吟,整個人跌坐在地面上。
蘇靜雲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大跳,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好半天沒回過神。蘇慈雪伸出自己的手,抓着蘇靜雲的腳踝氣若游絲的說:“救……救……救救我……”
她額上的血就像開了一個血洞,不停的冒出來,頓時染紅了她的臉,看起來恐怖極了,蘇靜雲頓時感到一陣噁心,胃部一緊,胸口翻滾,她捂着嘴巴差點沒吐出來……
緊急的救護車呼嘯而去。身後的一羣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了,便紛紛作鳥獸散。蘇靜雲站在酒店門口差點虛脫,如果不是徐茵一直扶着她,她根本沒辦法自己走出來。
救護車上的醫生也問她要不要一起去,不過她拒絕了。她只是看到那樣的情況有點反胃而已,蘇慈雪的慘狀現在想來還是非常的恐怖。
徐茵沒有不害怕,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這種人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啊。”活該,由着老天來收拾。
相比她的開心,蘇靜雲卻顯得憂心忡忡。
杜雲薇已經鐵青着臉站在她的面前呵斥道:“蘇靜雲,你跟我進來!”站在她的辦公桌面去,蘇靜雲一副坦然的模樣。
“這件事情雖然與我有關係,但是主要責任在她自己身上,希望你不要又強加在我身上。”蘇靜雲一開口便道。
杜雲薇原本就不善的臉色被她一頓搶白頓時又難看了幾分,不過蘇靜雲不管這些,她只是不想背黑鍋而已。
“當時就你們兩個在現場,客人一口咬定是你推了她,你還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無辜的?”杜雲薇銳利的眼中蹦出不少精光,看的蘇靜雲身體一震。
“她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她?”蘇靜雲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身體前傾,死死的瞪着杜雲薇。
“雖然她現在沒說,但是她醒了,你覺得她還會有其他的答案嗎?”
當然是,沒有。蘇靜雲突然覺得很累,跟蘇慈雪鬥累,跟杜雲薇說話也累,尤其是她這麼工於心計的女人,她比蘇慈雪可怕多了,蘇慈雪的惡意是體現在行動上的,她從來就沒有對蘇靜雲有過好感,自然也不會對她假以辭色。就像這次一樣,她醒來完全有可能會這麼做。
可是杜雲薇呢?她又想幹嘛?“杜經理,你有話不妨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杜雲薇沉着臉:“我只是要你做好思想準備,並不是現在有責罰你的意思。”
蘇靜雲嗤笑一聲:“不是我做的我爲什麼要害怕?你有證據證明是我推了她再說吧。”轉身,姿態矜貴的離開她的辦公室,杜雲薇在後面氣的差點咬碎自己的銀牙。
前程往事孰對孰錯,很多時候真的時過境遷就真的再也無法分清孰對孰錯了。
蘇靜雲站在辦公室的窗前往外看,那零星飄落的幾片葉子在空中打了個圈兒又紛紛揚揚的落去。她與蘇慈雪的那些恩怨就這樣不期然的浮上心頭,只有深深的疼痛。
可是今天看着她躺在血泊中,她突然發現所有的這些恨意沒了意義。她是她,跟她蘇靜雲毫無關係。
她在那裡哭喊的再大聲,傷口在疼痛,也與她毫無關係。因爲她不會疼,不會有感覺。就如同現在她可能再被急救,她卻依然沒有感覺。哂笑一聲,她已無力去翻閱那些過去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更無力去緬懷過去的得失。
她並不擔心自己會有什麼事情,只是替蘇慈雪感到悲哀。她已經打電話給蘇家,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了吧。
只是她算錯了,直到幾天之後娉婷的婚禮到來,蘇家還是沒有消息。她沒有再打電話回去,可是他們也沒有打電話來,這不符合她母親和靜安的性格,更不符合蘇展鵬的性格。
有些疑惑。不承認心底的那一抹擔心——
五月的天,空氣中飽漲着溫暖與潮溼的味道。陽光輕柔的像是被洗滌過一般,透過街邊斑駁而碧綠的樹葉傾瀉於大地。
天還矇矇亮,蘇靜雲就被鬧鐘鬧醒了。從牀上站起來的那一刻,她卻一陣噁心,然後便立刻跑到了洗手間去,馮碩嚇了一跳,立刻跟上去,就見蘇靜雲撐在流理臺上嘔吐。他微微揚眉,扶着她的肩膀說:“怎麼回事?”
蘇靜雲搖搖頭,“可能我胃病又犯了,沒什麼大礙。”她擺擺手,“快點吧,今天可是娉婷的大日子呢。”
“她嫁人你就這麼高興,好像你嫁人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高興。”馮碩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
蘇靜雲愕然的看着他,她那時候哪裡能用高興來形容?簡直就是愁雲慘霧。
不理會馮碩的調侃,蘇靜雲趕緊去換衣服。只是換出來的時候她有些蹙眉。馮碩看着她的衣服沒什麼問題啊。
就聽她指着自己的腰身道:“你說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啊。爲什麼我感覺這衣服有點緊了呢。”
馮碩目測一下,又圈上她的腰試了試,才道:“沒有啊。”
“是嗎?我感覺有點胖了。”蘇靜雲自言自語道。
馮碩帶着她驅車趕往會場。
說實話,其實這次是王躍峰的家人包辦了這場婚禮,不過很多細節上都徵求了吳家人的意見,所以大家相處的還是很愉快的。
婚禮在酒店的草地上舉行,完了之後賓客便直接在酒店用餐。
蘇靜雲進入化妝間的時候,吳娉婷已經坐在椅子上了。新娘妝一般都很早就開始化了。此刻她的頭髮還沒有盤上去,還是素着一張臉。毫無意外的她見到了娉婷的媽媽,不過還是有意外的,那就是王躍峰的母親,她今天穿的相當的喜慶,身上卻依舊透着一股子渾身麻利的勁,到底是檢察院出來的。與娉婷的母親站在一起,真的很像姐妹,難怪相處的這麼好。
化妝師已經準備妥當,就等着給娉婷上妝了。兩個母親看到蘇靜雲進來,立刻識相的說:“娉婷,靜雲來了,那讓她陪你,我們先出去了。”
娉婷點點頭,少了兩個指手畫腳的母親,化妝室頓時安靜不少。看着地上堆着滿滿當當的東西,蘇靜雲由衷的發出感嘆:“現在結婚實在是太累了。”
那是相當的累。如果不是王家人一力承擔了下來,蘇靜雲還真不敢想象什麼都不懂的他們兩人該怎麼辦。
吳娉婷臉色有笑意,不過卻很淡,趁着化妝師出去拿粉餅的空隙,蘇靜雲坐在她的身邊握着她的手說:“娉婷,你不高興嗎?爲什麼笑得這麼勉強呢?”
她立刻摸上了自己的嘴角:“我笑得很勉強?”
蘇靜雲點點頭,娉婷立刻垮下了臉。
蘇靜雲替她整理了一下頭紗,鼓勵的看着她說:“到底是爲了什麼?”
娉婷咬着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娉婷,你現在馬上要結婚了,你要嫁給一個很愛很愛你的男人,難道你想心裡裝着另一個男人嫁給他嗎?你覺得這樣公平嗎?”蘇靜雲突然很害怕自己一語成讖,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誰知娉婷卻突然睜大了眼睛,蘇靜雲嚇了一跳,化妝師已經回來了。
十點的時候,婚禮正式開始了。
蘇靜雲在外面綠油油的草地上看到了許許多多的賓客,王家跟吳家在這裡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朋友多也是應該的,蘇靜雲張望了一下,突然看到兩個人在對她點頭致意,是蕭晴和辛陽。
蕭晴穿着一身黑色的禮服,樣子很隆重,辛陽穿着菸灰色的西裝,他似乎又在咳嗽,臉上看起來有些不太自然的白。
她來不及細細打量,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拉入了懷裡。
馮碩不滿的抗議道:“大家都在這裡,你卻在這裡看熱鬧?”
蘇靜雲回頭回道:“錯,我不是在看熱鬧,我是在看帥哥?”
“帥哥?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
“有啊,遠在天邊——”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皮,“我們快點過去吧。”
“嗯。”
俊逸非凡的新郎和笑靨如花的新年並肩而立,身後是一對堪稱完美的伴郎伴娘。
蘇靜雲跟在吳娉婷的後頭跟着她入場,要小心不能踩到她的裙角,馮碩則是一身器宇軒昂,不用做多大的改變。
蘇靜雲有些感動的看着娉婷與王躍峰站在紅地毯的盡頭,兩邊是來的親友,眼中飽含祝福。
雖然娉婷的肚子做了掩飾,但是還是有很多好奇的人,蘇靜雲微微有些不悅。
馮碩站在她的身邊,悄悄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卻沒有推開他。
“如果在場沒有人反對的話,我就要宣佈新郎和新娘皆爲夫婦了,讓我們在這裡祝福……”
“等一等,我反對!”突然,一道淒厲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草地。
全場一片靜默,接着是一片譁然。
蘇靜雲驚了一下,飛快的回頭望着草坪的入口處。婚禮也停了下來,所有人皆震驚的回過頭。
吳娉婷手上捧着捧花,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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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入場的門口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一身的黑衣與現場喜慶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剛纔那淒厲的阻止聲便是出自她的口,此刻她正大跨步的朝這邊走來,臉上的憤怒顯而易見。
簡飛坐在最後面的位置,距離她最近,當即站起來攔住了她,蹙眉道:“小姐,請問你是哪位?”
吳東把局裡的兄弟都請來了,分散在各個座位上,此刻正好全部派上了用場,紛紛站起來。
那女子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娉婷的身上,接着便看向她身邊的王躍峰。王躍峰的臉色很難看,擰緊着眉頭站在那裡。
蘇靜雲與馮碩站在前面,期望她能離開,可是蘇靜雲眼見着事情越鬧越僵,她非但沒有離開反而與他們發生了肢體衝突,並伴隨着大吼大叫的聲音:“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她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座草地,賓客們坐不住了,不少人站了起來。
吳娉婷的父母和王躍峰的父母都紛紛朝這邊走來。
尤其是王躍峰的母親打量着她,接着手一揮,讓衆人放開她,等她站穩了,才質問道:“你是誰?來這裡想幹什麼?”
今天來的都是社會上有身份有名望和地位的人,如果鬧出個什麼事情就會成爲所有人的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們丟不起這個人。
那女子看着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從王躍峰的身上收回目光,看着她說:“你是越峰的母親吧。”
越峰?吳娉婷已經撩開了臉上的面紗,直直的看着她。她有一張明豔的臉,五官非常的精緻小巧,身材卻很高挑,黑色的套裝顯出她身上一股凌厲的架勢。
“是的,請問你是?如果是來觀禮的,請入座。”王躍峰的母親手一撐開,指着身邊不少的空位道。
“我是誰?”那女子笑得有些慘淡,接着又說,“觀禮?”
“難道不是嗎?”
“對,沒錯,我是來觀禮的,我是來觀一場王家如何丟人的禮的!”她說的擲地有聲,配上那強烈諷刺的笑容,王躍峰臉色陡然大變。娉婷亦是如此。
“王家丟人?”王躍峰的母親眼神一凜,直直的定在她身上道,“小姐,飯可以亂吃,但是有些話卻不能亂說。”
“我有沒有亂說你們心裡明白。”
王家人頓時全部皺起了眉頭:“請你把話說清楚。”王躍峰的父親沉穩的發出命令。
她剛想張嘴,王躍峰卻已經從臺上跳下來,快速的朝這邊衝過來,他沉着臉,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誰讓你來這裡的,趕快給我離開。”
他想把她帶出去,可是她卻拉着一邊的椅子不肯走,娉婷站在上面,有些悽悽慘慘,蘇靜雲急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她才感覺到娉婷其實在顫抖。
“越峰,難道你就想揹着這麼大的污點過一輩子嗎?”那女子的聲音不減,已經有不少人認出了她,開始竊竊私語。
“張曼,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如果你不能誠心祝福我們,請你馬上離開!”他完全的拉下了臉,指着出口劇烈的喘氣。他胸前的花在拉扯中歪了,顯得有些狼狽。
“她就是張曼啊。”
“就是她……”
被叫做張曼的女子只是張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越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王躍峰的母親發出沉喝,“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王躍峰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張曼,律師事務所的新秀律師,與王躍峰一直被稱爲律師所的金童玉女。
“那她剛纔說的我們王家丟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母親皺着眉頭不悅的問道。
王躍峰的臉上出現猶疑的神色。
蘇靜雲感覺到娉婷的手一緊,目光中出現一抹驚慌失措的神色。
王躍峰剛想阻止,張曼卻已經望着吳娉婷露出挑釁的笑意:“因爲她懷着別人的孩子嫁給越峰!”她毫無不客氣的指責如一支利箭朝着吳娉婷的心臟射去。蘇靜雲感覺娉婷的身體一怔,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王躍峰臉色大變,叫上身邊的同事就想把她拉出去,可是他的父母和娉婷的父母已經異口同聲的叫着住手。
吳娉婷的母親首先跳出來,爲了維護女兒的名譽指責道:“這位小姐,你胡說什麼?”
張曼只有一個人,身邊卻有一大批虎視眈眈的隨時準備撲上來將她拖出去的人,可是她不在乎,她只是冷靜的複述着剛纔的事實,“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今天的新娘吳娉婷小姐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越峰的!他根本就是在幫別人養孩子——”
此話一出,現場已經不能夠控制了。
“夠了——”王躍峰臉色慘白,劇烈的喘氣着,擡起手便給了她一巴掌。
張曼沒站穩,頓時往旁邊倒去,帶倒了一邊的很多椅子,她重重的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臉,不怒反笑。
賓客已經沸騰了。吳東心一沉,卻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吳娉婷的父母差點暈過去,尤其是她的母親,立刻掐着她的胳膊問:“你是故意來搗亂的是不是?我們娉婷肚子裡的孩子不是越峰的,那是誰的?你說啊,是誰的?”
“是誰的?你問我,”張曼已經豁出去了,昨天,她的辭職信已經交了上去,所以她現在是無所顧忌,她愛王躍峰,從她第一次進律師事務所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愛上他了,她以爲他們的結合是理所當然的,因爲他們是律師所的金童玉女,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爲什麼你不問問你們那不知廉恥的女兒呢?明明懷着別人的孩子竟然還能面不改色的嫁給另外的男人?她是欺負越峰好欺負還是臉皮太厚了?”
吳娉婷的身體搖搖欲墜,蘇靜雲感覺她不停的在顫抖。而吳娉婷的母親則是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王躍峰閉上眼,心如死灰。
“說,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這次開口的是王躍峰的父親。
饒是張曼面對如此嚴厲的質問也無法保持神色如常。
“他就是……”
“夠了!”突然,吳娉婷丟下手上的捧花,聲音激切的撕碎喉嚨,一把推開扶着她的蘇靜雲,跌跌撞撞的衝下臺來,蘇靜雲一時不察,跟着跌落在地,馮碩急忙跑上去扶起她。
娉婷面如死灰,提着裙襬拼命的跑,忽的,她一腳踩空,疾速的滾下僅剩的幾個階梯,蘇靜雲眼睜睜的看着她滾下去,心跳陡然加速,“娉婷——”不止是他,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徐茵和簡潔最先扶起她,只見她的婚紗上沾滿了草屑,最主要的是她的肚子——她眼中閃過痛楚的神色。
“娉婷,你沒事吧?”吳東愛妹心切,最先衝上來。
“娉婷,不要嚇媽啊,說話啊,到底怎麼了?”
“娉婷……”
“我……我沒事。”深吸了好幾口氣,娉婷竟然還能對着他們擠出一個笑容,可是沒有人鬆一口氣。
王躍峰抓着她的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張曼說對了,她是來觀禮的,觀一場王家如何丟臉的禮。面對王躍峰,娉婷永遠無法理直氣壯。所有人都圍在她的身邊,唯有張曼還倒在地上,與娉婷瑤瑤對視着,娉婷推開衆人,一步步朝她走去。張曼也站起來。
“我知道你是爲了越峰好,”娉婷點點頭,笑容悽楚,“我自己做的事情我應該付出代價,可是請你,不要再給無謂的人帶去傷害了。”她眼神一閃,有痛楚飄過,張曼見了,微微吃驚。
娉婷一用力,扯下了頭上的白紗,王躍峰吃驚不已想跑上去,可是他的父母卻拉着他的手不讓他動:“在結婚之前,我一直惴惴不安的,因爲我也知道這樣太對不起他了,所以我心裡也很難過,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張曼愕然的看着她,只見她又拿下了手中的戒指,回頭對着王躍峰笑,“可是你來了,你將這個不光彩的事情告訴了所有人,”她哽咽了一下,其實早已泣不成聲,“我應該感謝你,感謝你替我說出了這個一直無法說出口的真相。”
“我對不起我的父母,也對不起越峰的父母,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但是請你們相信我,我真的沒想過要隱瞞你們什麼或者欺騙你們什麼。”
現場靜悄悄的,唯有娉婷的聲音在響起。
“嫁給越峰,也許是我這輩子最對的決定,可是我也知道我的決定是多麼的殘忍,因爲他愛我,所以我給了自己傷害他的權利,對不起。”她拿着手上的戒指,忽然飄忽的一笑,“我想,我不能……嫁給你了……”
血,倏然從她的腿間滑落。
蘇靜雲慘叫一聲:“啊——”
娉婷的手改爲按着自己的肚子,直直的往後倒去,張曼大驚失色,立刻扶住了她。
王躍峰撥開人羣衝上去,大叫着:“娉婷,娉婷——”
蘇靜雲蹲在她的另一側,淚水如滂沱的雨水直流,握着她的手叫着:“娉婷,娉婷——”
娉婷笑容悽慘,可是卻又如釋重負,只是所有的表情很快被扭曲的痛楚所取代。
現場亂成了一團——
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二點了。蘇靜雲一天未吃一點東西,整個人已經處於暈眩的狀態,可是她卻睡不着,因爲一閉上眼睛娉婷那蒼白如紙的面孔就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馮碩緊緊的抱着她的肩膀,儘管什麼話也沒說,卻清晰的感覺到她心底的沉痛。
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
醫生說是因爲她心情緊張加上摔下去的時候重重的壓到了肚子,加上她站的太久,耽誤了最好的治療機會……很多很多的解釋都挽留不回那個已經離去的孩子。
蘇靜雲覺得好冷好冷,她還穿着那套漂亮的伴娘禮服,可是卻冷到了骨子裡。抱着馮碩的腰她依然感覺自己的牙齒在咯咯顫抖。
馮碩無言的抱緊了她,低聲在她耳畔呢喃道:“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一場好好的婚禮,終於以鬧劇的方式收場,還賠上了那個未出世的生命。是認爲,還是天意?這原本就是一個不被祝福的孩子,也是他的離開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慶幸的,可是對於娉婷呢?那深沉的打擊就像是要了她的命,她完全失去了生命的鬥志和毅力。
李駿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可是他沒有來醫院看娉婷。那裡有他的妻子和孩子,有他丟不開的責任,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遵守社會的規則。蘇靜雲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值不值得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只是這一場青春韶華的錯誤愛戀,終於以殘酷如斯的方式結束。
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馮碩伸出拇指溫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清淚,低嘆道:“你別想太多了,很晚了,早點休息好不好?”
她全身的力氣還是沒有回來,只能依附着馮碩站立,馮碩攔腰抱起她,將她安置在牀上。
因爲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所以馮碩去廚房弄了一點來,可是蘇靜雲一聞到他端過來的那股味道卻感覺一陣作嘔,她全身無力,頓時往旁邊一倒,吐在了地上。
馮碩吃驚的拍着她的背脊,發現她面色蒼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蘇靜雲按着自己的肚子坐在牀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你是不是胃部還不舒服?”
“有點吧。”蘇靜雲只感覺肚子隱隱作痛但又伴有心悸的感覺,很乏力。
馮碩蹙眉:“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蘇靜雲沒有拒絕,無力的點了點頭,也許她真的需要好好的檢查一下了。
經期又一個多月沒來了,是不是……她告訴自己不應該抱有期待,可是又忍不住……——
宮外孕?
蘇靜雲與馮碩被這個答案深深的震驚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約兩分鐘之後馮碩才操着有些乾澀的言語問:“醫生,你確定?”
醫生很同情他們,遂軟言安慰道:“你們還年輕,只要努力一點說不定還會有機會的。”
“什麼叫努力一點說不定還有機會?”馮碩心一緊,話已經脫口而出。
醫生沒有感到不悅,每天面對這樣的家屬質疑已經習以爲常,他只是冷靜的翻開面前的體檢報告遞給他們。
“你以前流產過吧。”
蘇靜雲身形一震,臉上的血色頓時全部褪去,指甲深深的陷進了自己的手掌內。
“你不用緊張,我只是瞭解一下情況而已。”醫生好言安撫她,蘇靜雲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馮碩轉而摟着她的腰,神色複雜。她的期望剛剛成真,結果又被打入了冰冷的地獄,蘇靜雲撐着醫生的辦公桌,從頭到腳的發冷。
蘇靜雲木然的點了點頭,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終於也有了重見天日的一天。
馮碩已經猜到了什麼,心中的恐慌是從未有過的強烈,他是那麼的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可是當現實殘酷的撕裂它外面的漂亮的糖衣時,他們措手不及。
“其實這個事情現在也並不是沒有辦法可想,只要你們有信心,總會有辦法的。”醫生的話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的安慰。
蘇靜雲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感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饒是馮碩也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哪怕是她的胃部犯了,也好過現在不知多少倍。他摟着她的腰,想到有個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卻無法留下的痛楚,頓時心都抽緊了:“那現在,應該怎麼辦?”乾澀的話語問出口其實就預告了這個生命的結局。
可是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如果不及時處理,只會危及她的生命。
只好將所有的失望都嚥下心底,他故作坦然的笑着。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蘇靜雲就像霜打的茄子似地,雙眼無神,面容憔悴蒼白的任由馮碩扶着她坐進車裡。
馮碩的心在淌血,可是此刻卻還要強顏歡笑,按着她的手安慰說:“你想吃什麼?我回家做給你吃。”
她也虛弱的笑了笑:“都可以。”
生命太過紛繁,來去皆無影。至少她比娉婷幸運,在最早的時候就做了了斷。只是,她無比抱歉的看着馮碩,甚至不能許他一個期望。
“你要對我有信心,要相信我的技術知道嗎?”他說的一本正經,蘇靜雲卻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蘇家人還是趕來了,就在蘇靜雲請假在家休息的第二天,寧墨香和蘇靜雲來了,蘇展鵬沒有來,這讓蘇靜雲心裡還舒坦一點。只是她的精神很不好,身體也不好。
寧墨香看着她大吃一驚,原本的話語頓時哽在喉嚨裡。
“姐,你這是?”蘇靜安也嚇了一跳。
“你們怎麼來了?”上次打電話回去的時候並沒有說要過來。
“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我剛剛去醫院看了慈雪……”寧墨香欲言又止。
蘇靜雲回到屋裡,馮碩正好外出她纔不得已去開門,否則在這個屋子裡,馮碩什麼也不讓她做,他那樣戰戰兢兢的態度反而讓她更難受,心裡堵得慌。
看到桌上放的一大堆子的東西,寧墨香立刻握着她的手,“靜雲,你……”
蘇靜雲虛弱的笑笑:“什麼也不要問,我沒事,不用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慈雪躺在醫院裡還沒有醒來,你又……展鵬他又……這都是怎麼了?”她絮絮叨叨的哭聲鬧的蘇靜雲很心煩。還是蘇靜安發現的及時,立刻拉開了自己的母親說:“媽,你別哭了,姐身體不好,你就不要這樣了。”
寧墨香立刻擦乾了眼淚站起來說:“對對,靜雲,你等我一下,媽去給你做點吃的。”蘇靜雲想拒絕,可是這是她作爲母親唯一能做的一點事情,她也不忍心剝奪,只好隨她去了。
蘇靜雲拍拍身邊的空位讓靜安坐下來。他已經完全長開了四肢,出落的更加俊俏,眉宇之間倒於靜雲有幾分相似。
“姐,”蘇靜安沉默了一下,還是說道,“姐夫對你好嗎?”
蘇靜雲啞然失笑,心中涌起一陣溫暖,指着桌上的東西,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是全部體現在了行動上。
蘇靜安點點頭,她的母親熬了紅糖雞蛋湯出來,蘇靜雲捧着碗咕嚕嚕的喝下去,嘴裡甜的說不出什麼味道來,但是她能從心底體會這就是母親的味道。
“對了,他……你爸怎麼了?”蘇靜雲無比聲音的轉圜了語氣,靜安沒介意,只是看了眼寧墨香,才說,“沒什麼事情,就是在家沒過來,讓我們過來就行了。”
蘇靜雲點點頭,雖然有懷疑卻沒有心思深究。
最近的生活似乎愁雲慘霧,讓她有些力不從心。
杜雲薇打電話來問候她,不過她很難把她的那種假訕的語氣理解爲關心,於是開始變得有些惶惶不安。
下午兩點鐘的時候,正是外頭陽光燦爛的時刻。寧墨香跟蘇靜安去醫院看蘇慈雪,蘇靜雲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是都與她無關。
她的生命驟然缺失了兩塊,何其的殘忍。
突然,外面又有鈴聲響起。
“誰啊。”她在裡面應道。
鈴聲很規律,不緊不慢,氣定神閒。蘇靜雲蹙眉去開門,頓時被外面的陣仗嚇到了……
那幾張面孔似乎在娉婷的婚禮上見過,她驚恐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