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冬天,璧玉城發生兩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大多數居民只是看熱鬧,極少數智者卻明白,醞釀已久的鉅變終於開始了。
第一件大事是突然興起的暗殺浪潮,本來這算不上新鮮事,璧玉城最太平的時候,每天也要發生幾起兇殺,這一輪的特別之處是暗殺者的神秘身份。
最先遭到暗殺的是天山宗軍師張楫,雖然沒有成功,還是立刻引起轟動,大家都知道這個流浪刀客的組織已經完全淪爲金鵬堡的附庸,因此矛頭指向龍王,瞭解更多內情的人則傾向於曉月堂。
可是沒過兩天,暗殺範圍擴大,並不限於天山宗的成員,四面八方的刀客、來歷不明的中原武林人物、金鵬堡所剩不多的殺手、龍王先期派來的隨從,等等,甚至還有一名四諦伽藍的和尚,都成暗殺犧牲者。
經歷短暫的互相指責之後,各方勢力無不信誓旦旦地宣稱,己方絕不是幕後主使,卻沒有得到多少居民的信任,只是讓事情更加迷霧重重。
有人感嘆金鵬堡的確衰落了,也有人遺憾地表示龍王不夠強勢,敢做不敢承認。
璧玉城畢竟是璧玉城,暗殺雖然帶來恐慌,卻沒有產生太多幹擾,各項生意仍然如火如如荼,真正令他們震驚的是第二件大事。
四支軍隊駐紮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每支都有至少兩萬人,璧玉城上一次面臨大兵壓境,得向前追溯五六十年,當時的獨步王成功化解危機,開創了一段繁榮歷史,這一回卻沒人敢做此預言。
金鵬軍兩萬人。原本守衛千騎關,因爲一項重要的協議,轉移到璧玉城城外東北,在離四諦伽藍不遠的地方安營。
中原士兵兩萬多人,包括此前到達千騎關的一萬先鋒軍,他們受獨步王的“邀請”而來。駐紮在城外正東,大路以南的位置,與金鵬軍營地隔路遙望。
第三支是逍遙海龍軍,也是兩萬人,營地位置更偏南,背靠河流,他們也是受邀而來,邀請者是中原的蕭王,據說這是龍王放棄進攻千騎關的重要條件之一。
如今的雙泉村已經不受金鵬堡的單方控制。成爲逍遙海進出璧玉城的自由通道。
最後一支軍隊是死灰復燃的疏勒**。
爲了取得雙泉村的通道,龍王也付出不小代價,數量龐大的北庭騎兵離開璧玉城北部邊界,向更遠的地方遷移,躲避可能到來的中原主力大軍,經過一番交涉,疏勒復國了,老國王不知所蹤。太子因此沒有繼位,而是自稱監國。迅速組建軍隊,接收通天關,任命的全軍統帥是逍遙海康國國王尚遼。
尚遼也是龍王麾下右將軍,兩萬疏勒**隊因此被公認爲屬於龍王。
這支軍隊駐紮在璧玉城以西,前後左右都沒有敵人。
簽署協議、調集軍隊,顧慎爲足足花了兩個月時間纔再一次回到璧玉城。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已經持續快一個月的系列暗殺。
蕭王解釋了這件事的重要性,“比武選舉璧玉城主的事情還沒公開,仍需要中原朝堂的首肯,寡人覺得璧玉城的暗殺是個機會,如果能憑武功而不是軍隊圓滿解決危機。正可以證明比武的必要性。龍王想必能夠理解,讓一名武功最高的人當城主,對璧玉城的人來說可能很正常,在中原,得需要說服。”
顧慎爲在東南軍營裡召見此前派來的手下。
木老頭第一個衝進來,高舉雙臂,大聲呼叫:“龍王萬歲萬萬歲,您可終於來了,我肩上的重擔總算能卸下來一會了,不過您放心……”
木老頭的嘮叨是不分場合的,顧慎爲只得命令他閉嘴,掃了一眼,問:“韓無仙呢?”
“咳嗯,龍王,剛一見面就打聽別人婆娘的下落,不太合適吧。”木老頭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話一說完,擡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打了一下,“開個小玩笑,龍王別在意。我家婆娘晚點到,她現在可是大忙人,收集到不少高手替她、替龍王賣命……”
“你不用說她的事情,只說你自己就行。”顧慎爲乾脆讓木老頭第一個發言。
“是是,爲了龍王的事,老頭這幾個月來可算是殫精竭慮、廢寢忘食、早起晚睡,瞧我瘦的,這把老骨頭熬湯都熬不出味來……嗯,廢話少說,從何說起呢?對,天山宗,基本上就是金鵬堡的外堂,璧玉城內人人皆知,從前的元老不是被殺就是退出,現在的核心人物全是金鵬堡的人,手下刀客七八百,一半是老老小小的的殺手。呵呵,獨步王可是拼老本兒了,連五六十歲、早被除名的殺手也被找回來……”
這些事情顧慎爲已經知道,“說說近期的暗殺,有什麼線索?”
“嘿嘿,龍王真是一針見血,還沒問就知道我有線索,沒錯,老頭的確發現一點問題,怕泄密,沒寫在情報裡。”
木老頭看了看左右的上官飛、屠狗和初南屏,見龍王沒有屏退之意,只得繼續說下去,“我查看過幾十具屍體,得出一個結論,此輪暗殺意不在人,而是練功。”
“練功?”顧慎爲終於聽到一點有用的內容。
“沒錯,練功。”木老頭得意揚揚地點頭,“理由有二,一是被殺者什麼人都有,連我家婆娘的手下也有人遇害,二是手法,我從屍體上至少看出五六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我將同一種風格的屍體按遇害時間排列,然後你猜我看出什麼?暗殺者的武功一直在進步,傷口越來越少,越來越細小,這明顯是在練功。我猜肯定是曉月堂叛徒搞的暗殺,荷女那個瘋女人要拿璧玉城訓練弟子呢。”
木老頭還想詳細分析他查看過的每一具屍體,被龍王強行制止。
初南屏的職責不是監視,而是保護南城的重要據點,“咱們的人死了三個,一名大雪山劍客,兩名受僱的刀客,敵人以指爪爲兵器,抹有毒藥,專挑落單的人下手,沒有特別的目標。”
初南屏的講述非常簡單,與木老頭的第一條理由非常吻合。
提起指爪與毒藥,上官飛心有餘悸,在自己左肩上拍了兩下,半是驚恐半是炫耀地說:“這就有一個傷口,龍王,你今天差點就見不着我了,多虧韓堂主,是她給我療傷,救了我一命。”
“你中的是曉月堂毒藥?”顧慎爲問。
“韓堂主說這是普通的毒藥,誰都可以使用,不一定就是曉月堂。”
上官飛的話也不多,最後發言的是屠狗。
屠狗有點緊張,咳了兩聲,“二十七天前的晚上,大概是四更天,我與上官飛前往南牆酒館監視天山宗軍師張楫,正好看見了刺客,刺客蒙面黑衣,看身形像是男人……”
“切,老狗別吹牛,就憑你,能從身形上分出男女?你對這種事很熟嗎?”木老頭插口諷刺。
屠狗臉上一紅,“我只是猜測,雖然都是練武之人,但在動作上男女還是稍有區別的,當然也可能我看錯了。”
木老頭又要開口奚落,被龍王的嚴厲目光瞪了回去。
屠狗的信心卻更不足了,“全是我個人感覺啊,那個刺客好像……好像是有目標的,他一路殺進去,就是奔着張楫去的。”
木老頭大搖其頭,“你的感覺不對,而且那是暗殺開始的第一天,刺客手法不純熟,所以喜歡冒險,他沒殺掉張楫,之後不就變得謹慎了?”
“木老頭說的有道理。”屠狗急忙表示贊同,避免口舌之爭,“那名刺客後來就沒再去過南牆酒館。”
彙報結束,木老頭等人告退,上官飛留在最後面,期期艾艾地說:“龍王,我妹妹……”
木老頭轉過身,“對了,好姑娘跑哪去了?怎麼都說她失蹤了?”
沒人理會他,木老頭沒趣地離開。
上官飛拿妹妹當藉口,其實是想與龍王單獨說幾句話,“有件事我剛纔沒說。”
“現在說吧。”
“是,我也見着那名刺客了,還跟他過了幾招,他抓了我一爪,我打了他一拳,這都不重要,關鍵是……那人好像認識我。”
“有什麼依據?”
“我也說不太清,他沒開口,打完就跑,我就是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兒。”
“你也認識他?”
“嗯……只是猜測啊,我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所在沒寫在報告裡,那人好像是上官鴻,可他的武功怎麼可能突飛猛進,成爲高手呢?”
“上官鴻?”顧慎爲也覺得不太可能,“他不是應該在逍遙海石國嗎?”
“對,我也納悶,他應該侍候王后纔對,怎麼會跑到璧玉城?嘿嘿,龍王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吧。”
顧慎爲卻將上官飛的話記在心裡,打算過後調查一下,“還有什麼事?”
上官飛沒有走,面露難色,“呃,我想先說一句,我和母親,都是支持龍王的,沒有一點保留,請您一定要相信。”
“我相信。”
上官飛長出一口氣,“我母親得到一個奇怪的消息,鯤社——龍王還記得鯤社吧——重建了,還聽說社主就是我妹妹,這……這可能嗎?”
顧慎爲當然記得鯤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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