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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衛老大問話,寧溪也並不慌張。他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我們天權堂的經營項目,目前還是以虛擬債券以及風險投資爲主,上週向三家新合作的進出口貿易公司,投入了大約七百萬資金。具體的財務報告,已經交給柳堂主手下的人去做了。”
他說着,回頭看了柳隨風一眼。
柳隨風笑笑,說:“報告正在收尾階段,明天就可以送到老大的手上。”
“盈虧狀況呢?”衛老大又問。
“總盈利大約在25%左右。”寧溪流利地回答。
衛老大點了點頭,眉心微鎖,看起來並不是滿意。伊臣在一旁專注地聽着,雖然寧溪的這番報告聽起來沒什麼問題,總收支狀況也是盈利的,但他知道其中必定有詐。凡是在幫派裡勢力比較大的幹部,除了開陽堂之外,手下另有一批負責後勤的手下。他們手裡的財務報告,纔是真正的賬目,至於給開陽堂的那些,只不過是避人耳目的假賬而已。
寧溪說盈利有25%,但事實很可能遠不止這些。衛老大心裡也清楚他的彙報裡到底有多少水分,因此纔會感到相當不滿。
問完寧溪以後,衛老大沒有說什麼,似乎在思考下一個應該向誰問話比較好。衆人坐在位置上大氣不敢出,而就在這時,突然沈夜離輕輕咳嗽了一聲。
立刻,寧溪低聲說:“夜離,你的身體還是沒有好轉嗎?我早就勸你今天不用勉強。”
他的聲音雖然低,卻恰好能讓青龍堂的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衆人神情各異,寧溪和沈夜離狼狽爲奸的傳言,在天玄會裡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今天這是又要聯合起來,給衛老大一點下馬威,出點什麼難題讓他下不了臺?
只見沈夜離面容蒼白,雙頰微紅,一副孱弱可憐的樣子,頗是惹人憐愛。他原本就生的美貌,美人示弱總是格外楚楚動人。幫會裡本身就有不少喜好男色的,立刻,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就傳來有人咽口水的聲音。
見此情景,衛老大視若無睹自然是不行的,他轉過頭,沉聲問:“夜離這是怎麼了?”
沈夜離淡然地笑笑:“沒什麼大事,前幾天晚上有人到賭場來鬧事,打傷了不少兄弟。想到給老大增添了損失,我就沒出息的急出了一身汗,被夜晚的冷風一吹,稍微有點着涼吧。”
衛老大的語氣十分勉強:“……那,你自己也要小心照料自己,回頭讓隨風給你看看吧。如今天璇堂有些青黃不接,大小的事情都靠你一個人,你千萬注意要保重身體。”
伊臣心裡覺得好笑,剛纔沈夜離還威風八面地給他顏色看,怎麼一會兒就受了風寒身體虛弱?這戲演得還真不錯。但他忍不住有些疑惑,還有一點不安,衛老大好好地在問話,爲什麼沈夜離突然要裝病演戲?他這是在打什麼算盤?
果然,衛老大說完話以後,沈夜離並沒有就此偃旗息鼓。他垂下頭,露出猶豫不決的樣子,然後又像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咬了咬牙,開口說:“多謝老大的體恤,但是,您不想知道是什麼人到我們天璇堂的地盤上來砸場子的嗎?”
衛老大皺眉,他似乎感覺到,沈夜離所說的問題,纔是他剛纔裝病裝可憐的真正目的。但他既然這麼問了,自己裝聾作啞也不可能,有人砸場子還不聞不問,無論當衆還是私下,這都不是一個當權老大應該做的事情。
於是,他只能勉強問了一句:“也是,我只顧着擔心你的狀況,把正事都給忘了。你說說,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在我們天玄會的地盤上撒野?”
沈夜離苦笑:“其實,對方的身份老大您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就是最近一直在跟我們爭鋒相對的,那個外地過來的新幫派,興義會!”
此言一出,青龍堂裡有些騷動。
伊臣微微吃了一驚,他一時並沒有搞懂沈夜離突然扯興義會的原因,他只是覺得驚訝。因爲,幫會裡有人傳言說沈夜離吃裡扒外,暗中跟興義會有所勾結,這一次天玄會的人才被興義會大膽挖角,聽說就是沈夜離從中牽線。
甚至有人傳言,沈夜離這個傢伙忘恩負義,生性又貪婪。他看出天玄會裡已經沒有自己上升的空間,因此暗中勾搭興義會,想將自己手下的賭場和興義會的賭場合並起來,整個從天玄會脫離!
因爲賭場是天玄會手下的生意,沈夜離不管賺了多少,都必須上繳份額。而如果有了興義會這個擅長經營賭場的合作伙伴,他就既可以不用再交份子錢,可也以利用興義會經營賭場的經驗,把自己手裡的生意擴大規模,做的更大更強。
沈夜離本身對天玄會是沒什麼感情的,他能走到今天都是蔣南天的一手提拔。但既然蔣南天都能被他搞成這樣,他對衛老大忘恩負義,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只是,明明沈夜離和興義會的關係正處於風口浪尖,前幾天還莫名其妙端了興義會的老窩。在這非常時期,爲什麼他還要刻意提起興義會的事情?
不止是伊臣和其他人,衛老大也十分驚訝。他皺眉看着沈夜離,像是難以置信般的問:“真是興義會?你肯定沒有看錯?”
沈夜離面露愧疚:“是夜離無能,讓兄弟們受了損失。自從興義會來到本地之後,就盯上了我手下的賭場,因爲我們天璇堂跟他們做的是差不多的生意,他們將我視爲競爭對手,因此三天兩頭總是來找麻煩。俗話說,光腳不怕穿鞋的,興義會的大本營不在本地,做起事情來心狠手辣毫無顧忌,打砸搶殺無惡不作。但我們天璇堂還是要做生意的,我想得更多的總是如何爲老大賺錢,所以面對興義會挑釁的時候總是綁手綁腳,不想跟他們正面衝突,影響賭場的生意。”
他這一番言辭說的情真意切,楚楚動人,將自己對老大忠心耿耿以及面對強敵無能爲力的痛苦,描繪的淋漓盡致。要不是衛老大沒有發話,其他人不敢搶話頭,否則,估計不少人都要爭先恐後的來同情沈夜離了。
而就在這時,卻偏偏有人膽子大的不講規矩。
沈夜離正在這邊悽悽慘慘的演苦情戲,那邊突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既然沈副堂主被一個小小的興義會搞得這麼爲難,爲什麼不請我們玉衡堂來幫忙呢?”
發話的自然就是玉衡堂的堂主喬笙了,只見他半個身子都陷在太師椅裡,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大大咧咧絲毫不在乎形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夜離,說:“別告訴我……你是捨不得出錢吧,沈副堂主?”
沈夜離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顯然喬笙的插話讓他很煩。演戲自然是要一氣呵成才能迷惑人心,現在他演到一半突然被打斷,說不定衛老大就會突然清醒過來明白什麼,敏感的洞察到他的真實想法。
於是,沈夜離心念一轉,略顯爲難地說:“喬堂主,我剛纔不是也說了嘛,我們天璇堂是做生意的,只是一心想要爲老大掙到更多的錢,並不想跟那些不講道理的流氓產生什麼嚴重的衝突。所以,以往興義會來鬧事的時候,我總是讓人儘量順着他們的心意,他們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只要把他們送走就好。”
“而要是麻煩玉衡堂出手了,事情就會鬧大,如果是一兩場衝突,或許是天玄會佔到優勢,但興義會都是一羣殺人不眨眼的流氓。要是玉衡堂的兄弟們趕走他們以後,就此一直可以清淨也就罷了,怕的就是你們收工走人,事後他們又捲土重來加倍找我們麻煩,到時候我們還怎麼做生意?而如果是要一了百了,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事了,得先按兵不動尋找機會,然後再最好的時機,一擊必殺。”
說到這裡,沈夜離的眼睛亮了起來,他轉向衛老大,笑了笑:“不過,這一擊必殺的機會已經找到了。我不想麻煩幫會裡的兄弟們,所以沒有動用其他堂口的力量,自己儘量想辦法,爲天玄會拔掉了這根心頭刺,今後,我們天璇堂再也不用擔心興義會會來找麻煩了。”
衛老大不動聲色地問:“哦?你具體是怎麼做的?”
沈夜離笑笑:“老大想必也知道,幾天前我派人端了興義會的老窩。他們的據點魅夜那邊死傷慘重,當家老大劉遠雄下落不明。興義會在我們本地還沒有形成氣候,魅夜就是他們唯一的據點,沒有了魅夜,興義會短期很難東山再起,等於已經是土崩瓦解了!”
聽到這裡,伊臣深吸一口氣。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沈夜離要演這樣一出精彩複雜的戲碼了!
這個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聽到這裡,伊臣深吸一口氣。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沈夜離要演這樣一出精彩複雜的戲碼了!
這個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聽到這裡,伊臣深吸一口氣。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沈夜離要演這樣一出精彩複雜的戲碼了!
這個男人的心思……真是太可怕了!
☆、第68章
何長老聞言,不免刻薄地冷笑起來。他故作嘆息,搖了搖頭,手中的龍頭杖重重在青石地面上磕了兩下:“不像話,真是不像話!大少爺你如今是翅膀長硬了,越來越不在乎幫裡的規矩!揹着我們胡亂給自己安插心腹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堂而皇之的在公開場合袒護他!如此下去,你是打算無視我們這些長老,和那些爲天玄會辛苦賣命的堂主們嗎!”
說完,他矛頭一轉,又惡狠狠地針對起了伊臣:“還有你!年紀輕輕的,正事不幹,光想着奉承拍馬平步青雲,像什麼樣子!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吃不得一點苦頭!”
何長老的聲音振聾發聵,連空氣都被震得嗡嗡作響。一時間,在座的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空氣裡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故作正派,亂扣帽子,這就是何長老的拿手好戲了。他在天玄會裡雖然沒什麼實權,但仗着自己年逾古稀,頗受敬重,對於看不順眼的後輩總是亂說一些不講道理的話。然而在這世上,有理的反而怕沒理的,不管伊臣立下多少功勞,擁有多少才能,只要他被何長老一頂帽子扣上去,說他對老大阿諛奉承溜鬚拍馬,滿腦子都是旁門左道,那諒他有再多的嘴也說不清。
而如果伊臣膽敢當衆辯駁,何長老又可以批評他不講輩分,胡亂頂嘴,沒有教養……這樣接二連三的帽子他早就使用的駕輕就熟了。這些年來,凡是在幫會裡他看不順眼的年輕人,都被他這麼收拾過,而年輕人眼笨嘴拙,看不清何長老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那顆狹隘惡毒的心,面對他的責難總是唯唯諾諾,不敢反駁。
今天,何長老也根本沒把葉伊臣放在眼裡。對他來說年輕人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初入職場的上班族,還是混幫派的小流氓,只要年紀不大,必定就是一羣腦子笨臉皮又薄的菜鳥。要收拾這些菜鳥,他不必親自動手給他們造成什麼切實的傷害,只要扔出幾句冠冕堂皇的批評責罵,就足夠讓他們面紅耳赤,被他牽着鼻子走,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那麼多缺點。
所以,扔出剛纔那些話以後,何長老便氣定神閒地抿了一口清茶。他既然已經放話出去,把葉伊臣好好貶低了一頓,衛霆飛接下來自然就不能再幫他打圓場了。否則的話,就真會顯得他這個人小氣護短,不講規矩,在衆人面前會失掉他大少爺的面子。
事實也的確如此,何長老收聲以後,衛霆飛也沒有再說話。不僅沒有說話,他連多看一眼伊臣也不能,現在的狀況,不是大傢俬下里吵架,互相幫來幫去的沒關係,在如此正式的場合,衛霆飛的一言一行都是被人看着的,稍微有什麼地方做的不恰當,那些難聽的消息就會立刻傳出去,將他迅速抹黑。
伊臣也十分慶幸衛霆飛沒有再繼續袒護他,如果他打破沉默反駁何長老,反而倒不好辦了。伊臣知道,何長老表面上在指責衛霆飛,實際的矛頭卻是針對自己的。如今衛霆飛在幫會裡的地位穩固,短期內無法撼動,所以這個老頭才決定從他新來的心腹下手。自己這個心腹進幫會的時間短,沒有什麼勢力,更加容易幹掉,而幫會裡衛霆飛那一派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有才能的傢伙能趕走一個是一個,
想到這裡,伊臣反而覺得有點高興。看來何長老是認爲他能給衛霆飛如虎添翼,具有威脅,因此才百般爲難他;如果今天在場的只是一個蠢笨無用的小角色,估計他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吧。
於是,伊臣微微一笑,就這樣接下了何長老的戰書。
他略微尋思一會兒,不緊不慢地開了口:“何長老的意思是,我葉伊臣這個人只會溜鬚拍馬,阿諛奉承,手裡沒有一點真本事。衛先生將我帶在身邊,是侮辱了他的身份,是不是?”
何長老冷冷一笑:“你手裡有什麼本事,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只是惋惜大少爺,好好的一個衛家的繼承人,原本未來前途坦蕩,現在卻稀裡糊塗的迷惑在了美人暖帳,生生墮落成一個昏君!”
青龍堂裡立刻騷動起來,何長老這麼說,分明就是在諷刺葉伊臣和衛霆飛私下有不正當的那種關係。一時間,衆人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看起好戲,這一次何長老把這個新人抹的可真夠黑的,看來他真覺得這小子威脅很大,必須儘早除掉纔是。
而伊臣受了這番羞辱,並沒有多大反應,只是淡淡一笑:“何長老對衛先生怒其不爭,扼腕嘆息,當真令人動容。不過,我想您認識衛先生的時間總要比我來的久吧?在這麼久的時間裡,難道還不夠您看清楚衛先生到底是怎樣的品行嗎?暫且不論我只是一個平凡尋常的人,就算我再生的驚豔四座,工於心計,以某些手段迷惑了衛先生……難道,您覺得他一定會就此淪陷?您是不是太看不起這位您侍奉了幾十年的大少爺了?!”
伊臣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卻字字珠璣,立刻,何長老的臉色就有點難看了。
他訕訕一笑,手中的龍頭杖敲擊着地面:“葉先生,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我還沒出口教訓你,你反倒是教訓起我來了?真是好一個仗勢欺人!”
伊臣又笑笑:“仗勢欺人從何而來?我仗了誰的勢?衛先生?何長老,您可別忘了,現在並不是私下裡閒聊嘮嗑,而是整個天玄會嚴肅議事的時間!在這種時候,衛老大和衛先生是會議的主持者,底下的人都是他們的兄弟,他們的手下。這種時候,在這座青龍堂裡,只有衛家的人才是老大,只有他們纔可以議事做主,只有他們纔可以決定應該賞誰和罰誰。”
“這種時候,如果我做了什麼錯事,自然會有當權的老大來處罰我。而現在,老大還沒有發話,卻突然有人給我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這算什麼?算是搶走了老大的權力,自己私自做主嗎?!”
何長老的臉色越發難看。
剛纔,他扣了葉伊臣幾頂帽子,葉伊臣現在居然又換了更厲害的帽子,把它們狠狠扣了回來!他說的沒錯,身在青龍堂自然是衛家人做主,就算要指責衛霆飛,也得是衛老大或者衛夫人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自己這個長老來發話?
而這時,伊臣又加了一句:“況且,大庭廣衆之下,手下的兄弟被人污衊,老大幫着說話又有什麼不對?難道應該幫着一起污衊嗎?衛先生願意袒護我,正是證明了他是一個待兄弟親如手足的老大,我心裡十分感動。我想,就算換一個人,比如說何長老您現在遭人污衊,衛先生也一定會出面爲您討個公道的!”
“我什麼時候污衊你了!”何長老嘶聲喊了起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伊臣笑了笑,“清者自清,何長老到底有沒有污衊我,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
何長老咬着牙,臉上的肌肉抖動着,表情難看之極。
而這個時候,衛霆飛也適時插了一句:“伊臣說的沒錯,兄弟們如果有哪裡做的不對,今天我自然會提點。至於兄弟彼此之間,在這種時候就不要互相仇視了,我也知道諸位之間多少有點過節,但平時從不多問,儘量讓你們自己解決。自己解決的意思就是,讓你們私下解決,不要鬧到今天正經的場合,那樣的話就太難看了。”
聞言,何長老的臉色一下子難看到了極點!
今天他原本打算給葉伊臣一點顏色看,連帶着教訓衛霆飛幾句,卻沒想到他們倆反而聯合起來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他剛纔明明是以教訓後輩的前輩身份開口指責的,現在葉伊臣和衛霆飛一唱一和,反而讓他變成了在公開場合搞兄弟內鬥的小氣鬼了!
在天玄會裡,從來就只有他教訓別人的份,什麼時候輪得到別人來羞辱他!當下,何長老就兩眼發黑,天旋地轉,心臟狂跳的像是要竄出了喉嚨後。
衛霆飛見狀,故作體貼地問:“何長老,我看您臉色不太好,要不要讓人扶您下去休息一會兒?”
何長老憤恨地瞪着衛霆飛,一陣接一陣的喘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平靜下來,似乎有重振旗鼓重新再戰的意思。
笑話,他今天辛辛苦苦來到青龍堂,就是爲了好好殺一殺衛霆飛的銳氣,順便幹掉他身邊那個新上位的小白臉。不達到這些目的,他怎麼可能罷休!
於是,他眼珠子一轉,十分狡猾的放緩了語氣,勉強笑了笑,說:“既然大少爺這麼說,那想必葉先生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必然有過人之處?這過人之處到底在哪裡,幫裡的兄弟們都很有興趣,不如大少爺就趁今天的機會好好說說,也能讓幫裡的年輕人向葉先生多學學?”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私人助理比原來的文名更好,和諧時期以後,乾脆就不改回來了吧=vvv=
☆、第69章
伊臣笑笑,知道何長老這是又換着法子來爲難他了,便故作謙虛地說:“我纔剛進幫會不久,許多事情還不懂,今天也是被衛先生帶着來見見世面的。要說爲幫會立功,還得靠在座各位長老和堂主,我還差得遠呢。”
何長老陰測測地一笑:“當真如此?”
他不動聲色地轉過頭,站在他身後的一名隨從立刻上前一步。那名隨從身穿着淺灰色的西裝,看起來是何長老自己帶來的人,他的相貌就跟何長老一般模樣,賊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善類。
何長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故意大聲問隨從:“幫裡的事情,我現在也管的少了。這位葉先生的情況,你清楚嗎?來跟我說說!”
尖嘴猴腮的隨從立刻心領神會,大聲回答:“葉先生分明就是謙虛了,幫裡的大家都知道,葉先生既有膽量又有謀略,纔剛進幫會不久,就一個人獨闖興義會的老窩,把他們的據點魅夜給端了!”
何長老立刻露出驚異的神色,轉頭問伊臣:“居然有這種事?葉先生,這麼大的功勞你居然瞞着不說,真是太謙虛了!”
伊臣不知道他肚子裡打的什麼鬼主意,只能客氣地笑笑:“只是幫了衛先生一點小忙而已,何足掛齒。”
何長老又是陰測測地一笑:“葉先生嘴上客氣,做事嘛,我看你其實是一點都不客氣。我問你,你獨闖魅夜的事情,是真是假?”
“沒有半分虛假。”
“呵呵,那我倒是不明白了。剛纔沈副堂主說,天璇堂與興義會的恩怨由來已久,他也一直想跟他們做個了斷。你們倆原本毫無瓜葛,爲什麼會突然想到一塊兒去了呢?”
這時,沈夜離也適時加了一句:“要是我沒記錯,那天葉先生還湊巧搶在我前頭下手了吧?虧我準備了半天,到了魅夜卻只看到一副亂七八糟的場面,當家的老大劉遠雄正不省人事,魅夜裡亂成一鍋粥了呢。”
伊臣怔了怔,不禁在心裡冷笑。
這個沈夜離,還真是會顛倒黑白。他所謂的準備了半天,只不過是黃雀在後,是事先掌握了別人的行動,然後偷偷跟在後面撿便宜吧?那天晚上,雖說最後端了整個魅夜的是他,但前提是劉遠雄已經完蛋了,魅夜羣龍無首。
魅夜的那種管理模式,全是老大一個人說了算,沒了老大就是一盤散沙。面對那盤散沙,沈夜離幹掉他們就像砍瓜切菜那麼簡單,這和幹掉老大絕對不是同一個難度。
只是收拾殘局而已,他居然也好意思說自己準備了半天。
而更糟糕的是,經過何長老和沈夜離這麼一唱一和,魅夜那件事的性質就有些變了。原本是伊臣獨闖虎穴,沈夜離跟在後面撿便宜,現在被他們一通攪合,倒是變成了伊臣搶在沈夜離前面下手,硬生生地搶走了他的功勞。
伊臣幹掉劉遠雄的事情,原本就在天玄會裡傳的很玄乎,這麼一來更是哪裡看起來都充滿了疑點。一時間,在座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十分奇怪爲什麼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葉伊臣和沈夜離居然會在同一天行動,先後出手去對付興義會。
伊臣心說不妙,如果事情就這麼過去也就算了,但要是引起了猜疑,再要解釋清楚就會比較麻煩。果然,很快又有一位李長老開口了,這位李長老鶴髮童顏,和顏悅色,早年也是開陽堂的一名醫者。他雖然並不是沈夜離和寧溪那一派的,但本身十分講究輩分和資歷,因此總是對後輩比較嚴苛。
今天也是一樣,雖然李長老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既然矛盾的主角是堂主和一個新人,他自然下意識的想爲堂主說幾句話。
只見李長老輕撫白鬚,和顏悅色地說:“伊臣,你剛進幫會,急於想立功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天玄會這麼大,樹敵又多,何必非要去爭夜離手上的那塊肉呢?幫會裡,能讓你發揮才能的地方還有很多,目光不用太狹隘。”
李長老剛說完,何長老又接着陰陽怪氣地開口了:“李長老,你說得輕巧,但伊臣都已經表示過自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新人了,偌大的天玄會,你讓他從哪裡着手?……說到這裡,我倒是覺得奇怪了,葉先生口口聲聲說自己懂得不多,進幫會的時間也不久,爲什麼卻能把沈副堂主和興義會的情況掌握的這麼準確?”
說着,他涼涼地向衛霆飛投去一道視線,語帶譏諷地說:“恐怕……這其中是利用了什麼特殊的情報渠道,或者有什麼好心人事先告知的吧?否則的話,光憑葉先生一個人,怎麼能這麼準確的計算好行動時間,又十分走運的大獲全勝呢?”
伊臣臉色微冷,看樣子,他搶沈夜離功勞的這頂帽子是被扣定了。
不僅如此,何長老還順勢又一次爲難了衛霆飛。他的潛臺詞很明顯,葉伊臣這種新人既不可能瞭解興義會的情況,也沒有能力獨自立功,肯定是衛霆飛在後面撐腰。不僅如此,沈夜離的計劃肯定也是衛霆飛走漏了風聲,葉伊臣正是從衛霆飛那裡得到了消息,才能準確地搶在沈夜離前頭立功,一下子大放光彩。
對掌權的家族來說,這是一個很麻煩的栽贓,因爲衛霆飛身爲衛家人,至少要在表面上做出公正嚴明的樣子。現在何長老和沈夜離一唱一和,接二連三的給衛霆飛和伊臣潑髒水,這讓伊臣立功的事情在局外人的心目中大打折扣,並且更會懷疑到衛霆飛在這件事上有失公允。
堂堂的大少爺,利用一個爲幫會打拼多年的堂主,來給自己的小情人制造立功機會。這種事情,傳出去實在是難聽極了。
伊臣的心裡一陣寒冷,他並不害怕自己被潑髒水,只是爲衛霆飛不值,爲衛家人不值。如今的天玄會,是衛家帶領着一羣兄弟辛苦打拼出來的,沒有衛家就沒有這羣人的今天,他們根本不可能舒舒服服的在幫會裡養老,也不可能坐在如此豪華舒適的正堂裡品茶聊天。
然而,這些狼心狗肺的傢伙卻如此忘恩負義,不但沒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還想盡辦法給衛家人添上各種污名,硬是要將衛霆飛歪曲成一個色令智昏的蠢貨。他們要讓所有的局外人都以爲,衛霆飛並不配繼承衛老大的衣鉢,天玄會的掌權家族應該更新換代了。
想到衛霆飛這十年來獨自在槍林彈雨中辛苦打拼,守着天玄會與海外進行貿易來往的重要渠道,可難得回國一次,竟然還要飽受這些衣冠禽獸的刁難,伊臣真是氣得快要坐不住了。
別人爲難他是無所謂,他原本就是爲了助衛霆飛一臂之力而來,只要能幫上衛霆飛的忙,他並不在乎別人是怎樣看待他的。但是,他受不了衛霆飛當衆被這些烏合之衆懷疑和羞辱,他是將來要接替衛老大的衣鉢,成爲天玄會掌權人的,就算他再如何寬容忍讓,也不能被一羣小角色爬到頭上去!
但是,伊臣也明白,既然身爲衛家人,那不論是衛老大,衛夫人或者衛霆飛,也都只能比底下的兄弟們更加寬容忍讓。今天在青龍堂裡,如果堂主或者長老出言不遜,之後頂多被人說成是不講規矩,不懂道理,太不像話;然而,要是衛家人的哪一句話說的不恰當,那可就要被人羣起而攻之了。
無足輕重的小蝦米,可以肆無忌憚;可當權的老大身在高位,爲了顧全大局,有時候只能多加剋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他們也隨心所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那他們身爲掌權者的倨傲形象會土崩瓦解,掌權的地位也會更加岌岌可危。
何長老說完話以後,一時之間青龍堂裡再沒有人出聲。衛老大神情微冷,低頭品茗,衛夫人在一旁搖着羽毛扇,專注地欣賞着自己的豔紅指甲。而身在風口浪尖的衛霆飛,則眉頭微皺,貌似不悅。
但不愧是衛霆飛,被手下的人如此羞辱了一番,他並沒有失去理智的大發雷霆。聽着何長老說完話,看他暫時是沒戲可演了,衛霆飛才擡起頭,脣邊一抹冷笑:“何長老,很感謝您多年爲了幫會含辛茹苦,嘔心瀝血。能不顧自己年事已高,如此嚴格的教育新人,真是辛苦你了。”
何長老一時有些莫名,他不明白自己亂扣帽子,猛潑髒水,衛霆飛爲什麼還反過來感謝他。但既然衛霆飛不反擊,何長老也沒辦法一句接一句的繼續找麻煩,只能略顯勉強的笑笑:“一點小事,何足掛齒,大少爺不必誇我。”
衛霆飛冷冷一笑:“何長老,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剛纔的那些話,可不是在誇你!你是誤會了吧!”
☆、第70章
伊臣笑笑,知道何長老這是又換着法子來爲難他了,便故作謙虛地說:“我纔剛進幫會不久,許多事情還不懂,今天也是被衛先生帶着來見見世面的。要說過人之處,還是在座各位的長老和堂主比我強得多,我還差得遠呢。”
何長老陰測測地一笑:“當真如此?”
他不動聲色地轉過頭,站在他身後的一名隨從立刻上前一步。那名隨從身穿着淺灰色的西裝,看起來是何長老自己帶來的人,他的相貌就跟何長老一般模樣,賊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善類。
何長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故意大聲問隨從:“幫裡的事情,我現在也管的少了。這位葉先生的情況,你清楚嗎?來跟我說說!”
尖嘴猴腮的隨從立刻心領神會,大聲回答:“葉先生分明就是謙虛了,幫裡的大家都知道,葉先生既有膽量又有謀略,纔剛進幫會不久,就一個人獨闖興義會的老窩,把他們的據點魅夜給端了!”
何長老立刻露出驚異的神色,轉頭問伊臣:“居然有這種事?葉先生,這麼大的功勞你居然瞞着不說,真是太謙虛了!”
伊臣不知道他肚子裡打的什麼鬼主意,只能客氣地笑笑:“只是幫了衛先生一點小忙而已,何足掛齒。”
何長老又是陰測測地一笑:“葉先生嘴上客氣,做事嘛,我看你其實是一點都不客氣。我問你,你獨闖魅夜的事情,是真是假?”
“沒有半分虛假。”
“呵呵,那我倒是不明白了。剛纔沈副堂主說,天璇堂與興義會的恩怨由來已久,他也一直想跟他們做個了斷。你們倆原本毫無瓜葛,爲什麼會突然想到一塊兒去了呢?”
這時,沈夜離也適時加了一句:“要是我沒記錯,那天葉先生還湊巧搶在我前頭下手了吧?虧我準備了半天,到了魅夜卻只看到一副亂七八糟的場面,當家的老大劉遠雄正不省人事,魅夜裡亂成一鍋粥了呢。”
伊臣怔了怔,不禁在心裡冷笑。
這個沈夜離,還真是會顛倒黑白。他所謂的準備了半天,只不過是黃雀在後,是事先掌握了別人的行動,然後偷偷跟在後面撿便宜吧?那天晚上,雖說最後端了整個魅夜的是他,但前提是劉遠雄已經完蛋了,魅夜羣龍無首。
魅夜的那種管理模式,全是老大一個人說了算,沒了老大就是一盤散沙。面對那盤散沙,沈夜離幹掉他們就像砍瓜切菜那麼簡單,這和幹掉老大絕對不是同一個難度。
只是收拾殘局而已,他居然也好意思說自己準備了半天。
而更糟糕的是,經過何長老和沈夜離這麼一唱一和,魅夜那件事的性質就有些變了。原本是伊臣獨闖虎穴,沈夜離跟在後面撿便宜,現在被他們一通攪合,倒是變成了伊臣搶在沈夜離前面下手,硬生生地搶走了他的功勞。
伊臣幹掉劉遠雄的事情,原本就在天玄會裡傳的很玄乎,這麼一來更是哪裡看起來都充滿了疑點。一時間,在座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十分奇怪爲什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葉伊臣和沈夜離居然會在同一天行動,先後出手去對付興義會。
伊臣心說不妙,如果事情就這麼過去也就算了,但要是引起了猜疑,再要解釋清楚就會比較麻煩。果然,很快又有一位李長老開口了,這位李長老鶴髮童顏,和顏悅色,早年也是開陽堂的一名醫者。他雖然並不是沈夜離和寧溪那一派的,但本身十分講究輩分和資歷,因此總是對後輩比較嚴苛。
今天也是一樣,雖然李長老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既然矛盾的主角是堂主和一個新人,他自然下意識的想爲堂主說幾句話。
只見李長老輕撫白鬚,和顏悅色地說:“伊臣,你剛進幫會,急於想立功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天玄會這麼大,樹敵又多,何必非要去爭夜離手上的那塊肉呢?幫會裡,能讓你發揮才能的地方還有很多,目光不用太狹隘。”
李長老剛說完,何長老又接着陰陽怪氣地開口了:“李長老,你說得輕巧,但伊臣都已經表示過自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新人了,偌大的天玄會,你讓他從哪裡着手?……說到這裡,我倒是覺得奇怪了,葉先生口口聲聲說自己懂得不多,進幫會的時間也不久,爲什麼卻能把沈副堂主和興義會的情況掌握的這麼準確?”
說着,他涼涼地向衛霆飛投去一道視線,語帶譏諷地說:“恐怕……這其中是利用了什麼特殊的情報渠道,或者有什麼好心人事先告知的吧?否則的話,光憑葉先生一個人,怎麼能這麼準確的計算好行動時間,又十分走運的大獲全勝呢?”
伊臣臉色微冷,看樣子,他搶沈夜離功勞的這頂帽子是被扣定了。
不僅如此,何長老還順勢又一次爲難了衛霆飛。他的潛臺詞很明顯,葉伊臣這種新人既不可能瞭解興義會的情況,也沒有能力獨自立功,肯定是衛霆飛在後面撐腰。不僅如此,沈夜離的計劃肯定也是衛霆飛走漏了風聲,葉伊臣正是從衛霆飛那裡得到了消息,才能準確地搶在沈夜離前頭立功,一下子大放光彩。
對掌權的家族來說,這是一個很麻煩的栽贓,因爲衛霆飛身爲衛家人,至少要在表面上做出公正嚴明的樣子。現在何長老和沈夜離一唱一和,接二連三的給衛霆飛和伊臣潑髒水,這讓伊臣立功的事情在局外人的心目中大打折扣,並且更會懷疑到衛霆飛在這件事上有失公允。
堂堂的大少爺,利用一個爲幫會打拼多年的堂主,來給自己的小情人制造立功機會。這種事情,傳出去實在是難聽極了。
伊臣的心裡一陣寒冷,他並不害怕自己被潑髒水,只是爲衛霆飛不值,爲衛家人不值。如今的天玄會,是衛家帶領着一羣兄弟辛苦打拼出來的,沒有衛家就沒有這羣人的今天,要不是衛家,他們根本不可能舒舒服服的在幫會裡養老,也不可能坐在如此豪華舒適的正堂裡品茶聊天。
然而,這些狼心狗肺的傢伙卻如此忘恩負義,不但沒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還想盡辦法給衛家人添上各種污名,硬是要將衛霆飛歪曲成一個色令智昏的蠢貨。他們要讓所有的局外人都以爲,衛霆飛並不配繼承衛老大的衣鉢,天玄會的掌權家族應該更新換代了。
想到衛霆飛這十年來獨自在槍林彈雨中辛苦打拼,守着天玄會與海外進行貿易來往的重要渠道,可難得回國一次,竟然還要飽受這些衣冠禽獸的刁難,伊臣真是氣得快要坐不住了。
別人爲難他是無所謂,他原本就是爲了助衛霆飛一臂之力而來,只要能幫上衛霆飛的忙,他並不在乎別人是怎樣看待他的。但是,他受不了衛霆飛當衆被這些烏合之衆懷疑和羞辱,他是將來要接替衛老大的衣鉢,成爲天玄會掌權人的,就算他再如何寬容忍讓,也不能被一羣小角色爬到頭上去!
但是,伊臣也明白,既然身爲衛家人,那不論是衛老大,衛夫人或者衛霆飛,也都只能比底下的兄弟們更加寬容忍讓。今天在青龍堂裡,如果堂主或者長老出言不遜,之後頂多被人說成是不講規矩,不懂道理,太不像話;然而,要是衛家人的哪一句話說的不恰當,那可就要被人羣起而攻之了。
無足輕重的小蝦米,可以肆無忌憚;可當權的老大身在高位,爲了顧全大局,有時候只能多加剋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他們也隨心所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那他們身爲掌權者的倨傲形象會土崩瓦解,掌權的地位也會更加岌岌可危。
何長老說完話以後,一時之間青龍堂裡再沒有人出聲。衛老大神情微冷,低頭品茗,衛夫人在一旁搖着羽毛扇,專注地欣賞着自己的豔紅指甲。而身在風口浪尖的衛霆飛,則眉頭微皺,貌似不悅。
但不愧是衛霆飛,被手下的人如此羞辱了一番,他並沒有失去理智的大發雷霆。聽着何長老說完話,看他暫時是沒戲可演了,衛霆飛又靜待了一會兒,然後才擡起頭,脣邊一抹冷笑:“何長老,很感謝您多年爲了幫會含辛茹苦,嘔心瀝血。能不顧自己年事已高,如此嚴格的教育新人,真是辛苦你了。”
何長老一時有些莫名,他不明白自己亂扣帽子,猛潑髒水,衛霆飛爲什麼還反過來感謝他。但既然衛霆飛不反擊,何長老也沒辦法一句接一句的繼續找麻煩,只能略顯勉強的笑笑:“一點小事,何足掛齒,大少爺不必誇我。”
衛霆飛冷冷一笑:“何長老,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剛纔的那些話,可不是在誇你!你是誤會了吧!”
☆、第71章
關於沈夜離吃裡扒外的謠言,已經傳了有一陣子,這次他悄無聲息突然端了興義會的老窩,也很是讓人意外了一番。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是想趁着葉伊臣獨闖虎穴的機會跟他爭功,還是在什麼交易上跟劉遠雄談崩了,所以殺人滅口?
還是說,他壓根就沒把興義會當成盟友,只不過是裝作盟友的樣子從他們手裡撈一票,然後幹掉他們瀟灑走人,既賺了錢又立了功,一箭雙鵰?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麼,那天晚上沈夜離的行爲確實十分可疑,衛霆飛和衛老大也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他們按兵不動,是打算在今天的聚會上好好審問沈夜離一番,但沈夜離正是預料到了這一點,纔會提前主動把這件事給說出來。
他的意思也很明確,天璇堂長久飽受興義會的騷擾,他打不過對方又不想打,所以忍辱負重靜待時機。那天晚上,他也是看準了機會纔會準確出手,一擊必中。
究竟這算不算跟在葉伊臣後面趁火打劫,還是湊巧他們倆都在同一天行動,這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夜離主動挑起這個話題,將自己的爲難遭遇一番訴苦,已經完全佔得了先機。
沈夜離的話說的很動聽,既把自己描述的很可憐,又向衛老大表示了一番忠誠心。總之,他受盡了委屈都是爲了天玄會,他忍氣吞聲都是爲了天璇堂的生意,他徹頭徹尾就沒有任何私心。不管這些話裡有多少真實的成分,既然他都這樣說了,衛老大也沒辦法再爲難他。
先發話的總是搶佔先機,沈夜離把自己巧妙的讚美了一番。到了這個地步,如果衛老大再興師問罪或者多加懷疑,就會顯得自己心胸狹隘而且小氣。何況,衛老大是一個深明大義的人,恐怕他比沈夜離更清楚,他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
果然,聽完沈夜離那一番感人肺腑的解釋,衛老大盡量剋制住自己的情緒。然後,他臉上的表情慢慢緩和下來,語氣也比剛纔柔和了一些:“這麼說來,夜離,真是辛苦你了。天璇堂和興義會之間有這麼多矛盾,但你一直都忍氣吞聲,靜觀其變,實在是很不容易。”
沈夜離故作大度地笑笑:“爲了幫會,我自己受點委屈沒什麼。只是……這些年來我們天璇堂的攤子越來越大,生意越來越紅火。老大您也明白,人紅是非多,我們生意做得好自然會被人看上,除了興義會以外,有不少敵對的小幫會也總是對我們的地盤虎視眈眈。畢竟,我手下一個賭場的規模,一個月的收入都能養活一整個小型幫會了。”
“這一次,勉強算是我走了運氣,能夠滅掉興義會,但今後說不定還會有第二,第三個興義會接踵而來。實話說,我們天璇堂大多都是生意人,拳腳功夫實在是不行,所以如果老大您真的明白我們堂口到底有多不容易,不如……?”
衛老大當然心領神會,問:“你是想多要幾個保鏢?”
沈夜離笑笑:“衛老大果然懂我們的難處,那些敵對幫會也都是些貪生怕死的傢伙,比不上興義會這麼不要命。如果我的賭場和俱樂部外面能多幾個人,說不定他們就不敢來了。這樣的話,今後我們做生意也能放心一些。”
衛老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沈夜離又加了一句:“只是,這樣就麻煩喬堂主……”
他話音未落,突然有人說話了。
是衛霆飛。
只見衛霆飛神態溫和,但眼中卻沒什麼笑意,不冷不熱地說:“沈副堂主,我看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玉衡堂了吧。你剛纔也說了,敵對幫會都是些貪生怕死的傢伙,他們說到底都不敢貿然在我們天玄會的地盤上動手,只不過是些沒教養的小角色,對不對?”
沈夜離咬了咬牙,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但在這麼多人面前,他也不敢公開跟大少爺唱反調,只能勉強點了點頭:“對,他們……都是一羣烏合之衆。”
衛霆飛笑笑:“玉衡堂的人本來就不多,性質也跟一般堂口不相同,沈副堂主僱傭他們得花不少錢。殺**焉用牛刀,這件事就讓我幫你辦了吧,明天我就派一批手下過去幫你……十個人,哦不,二十個人,怎麼樣?”
沈夜離的面容微微蒼白,半晌,只能勉強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大少爺了。”
伊臣在心裡笑笑,看來衛老大和衛霆飛,都很清楚沈夜離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幫會裡的人都知道,沈夜離的心眼挺小的,他很記仇。剛纔喬笙公開跟他唱對臺戲,他心裡肯定很不高興,所以就用敵對幫會來搗亂爲藉口,想從喬笙的玉衡堂要人。
如果坐視不理,說不定他會編出更多的動聽故事,直接就讓喬笙過去幫他。喬笙雖然是一個專業的殺手,一身功夫,但如果是到了工於心計的沈夜離手下,是生是死還真的很難說。
想到這裡,伊臣又想起剛纔沈夜離因爲卓麟出言不遜,而企圖拉攏他的那件事了。看來,這就是沈夜離最擅長的對付人的手段,如果人在別處,他自然鞭長莫及;但要是人到了他的手下,要殺要剮還不是他說了算?
幸好,衛老大和衛霆飛也不是省油的燈,衛霆飛一眼就看出沈夜離是想爲難喬笙,立刻搶在他之前發話,替喬笙解了圍。伊臣這麼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看喬笙,剛纔有一瞬間身處風口浪尖,但是那傢伙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依然一隻腳踩在太師椅上,懶洋洋的,手裡握着一隻紫砂壺,正在悠閒品茗。
還真是淡定自若。
但像是他這種人,已經見慣了幫會裡的風浪,就算真的跟沈夜離槓上,他也一定有辦法可以脫身的。反倒是,伊臣想着想着,不免倒是想到了自己,從剛纔開始他就總覺得有誰的視線在自己身上逗留着,那視線可能是沈夜離,可能是寧溪,可能是其他人,甚至可能不止一個人。
伊臣知道,自己雖然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但興義會一戰之後早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今天,一定會有人向他發難,給他顏色看,讓他下不了臺。
他得多加小心纔是。
果然,找保鏢的話題結束以後,沈夜離又跟衛老大隨便閒聊了幾句,彙報了一些堂口的營業狀況。沈夜離彙報完畢之後,話音纔剛落下,另一邊就傳來一個蒼老而陰沉的聲音。
“你們這些傢伙,盡顧着自己這羣老人閒聊,也不給新人一點發言的機會?今天的青龍堂裡有一張引人注目的新面孔,就這麼把人晾在一邊,真是不像話!”
發言的是一個相貌刻薄,尖嘴猴腮的老人。他身穿一件鼠灰色中式對襟長袍,頭戴寬檐帽,手裡持一根龍頭杖,腳下踩着一雙布鞋,看起來就像一箇舊時代的教書先生。
這位老人,人稱何長老,像他這樣年事已高的長老,幫會裡還有七八位。這些長老論輩分都是屬於衛老大的父輩,甚至是爺爺輩的了,即使是衛霆飛面對他們,也要尊稱一聲長老。
這些人,早在衛老大剛進天玄會的時候,大多就都已經混得風生水起,是天玄會的第一批元老。衛老大在幫會掌權之後,曾經發起過幾次肅清,那些老人裡有贊成他的,反對他的,看不起他的,甚至有人心目中藏着更加適合當老大的人選,只是暫時蟄伏在幫會裡等着尋找機會扳倒衛老大,然後將新老大捧上位。
這些老人裡,少數幾個人太具有威脅性,被衛老大下狠心幹掉了。剩下的人,不論他們的心意如何,衛老大都儘量以禮相待,給他們最舒適的養老環境。當然,這些長老雖然手裡沒有實權,但在幫會裡的地位相當高,平常有大小事需要商量的時候,衛老大總是會邀請他們出席,參與議事。
而關於這位何長老,伊臣也略有所知。在幫會裡,他不喜歡衛霆飛,而力挺沈夜離的傳言由來已久,所以這次衛霆飛突然高調的招到了一個心腹,而且心腹還迅速立了功,何長老自然要爲難一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聽見何長老這麼問,衛老大還沒有說話,衛霆飛倒是先開口了。
他客氣地笑笑:“在座各位我看都是熟面孔,不知何長老說的新人是誰?”
說着,他伸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卓麟的肩膀:“如果您說的是卓麟,那他是久居國外,對幫會的情況不瞭解。今天是頭一次參加這種聚會,自然也說不出什麼有意思的話。”
何長老陰測測地一笑:“大少爺,你這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你分明就知道我不是在指二少爺。你也說了,二少爺久居國外,也沒聽見風聲說他會回國參與國內的事務,估計就是來遊山玩水的吧?我指的是坐在二少爺身邊,那個不知道什麼名分的年輕人!”
衛霆飛又笑笑:“不知道什麼名分,這是什麼意思?凡是今天能坐在這間青龍堂裡的,都是天玄會有頭有臉的人物。何長老您退隱江湖時間太久,有些年輕人您不認識也是理所應當。但是,不認識是一回事,不知道什麼名分又是另一回事,因爲自己不認識,就直接把別人的身份給抹殺了,您……是不是太武斷了一點呢?!”
☆、第72章
沈夜離的語氣十分客氣,卻似乎字字帶刺:“葉先生這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嗎?你雖然名義上是獨闖敵營,事實上也帶了幾個自己人的,是吧?當然,那些人可以暫且不提,但除了他們,你還動用了一位堂主,是不是?別說你只是大少爺的一個小小心腹,就算大少爺自己,當年剛剛正式進入幫會的時候,也沒有資格親自調用堂主的!”
他的話音未落,底下已經竊竊私語起來。
伊臣在心中嘆息,沈夜離果然是一個麻煩的角色。他不但蠻不講理,顛倒黑白,而且很善於製造半真半假的謊言。原本十分簡單的事情,被他用了一些曖昧的詞句來表達,這分明是在故意惹人猜疑。
他轉頭看了喬笙一眼,沈夜離所謂堂主自然就是指他了。不過,喬笙似乎對這邊的話題根本沒興趣,他懶洋洋地窩在太師椅裡,抄着雙手,居然在閉着眼睛打瞌睡。
伊臣有些哭笑不得,喬笙看這樣子是不想蹚渾水了。也是,玉衡堂原本就是一個與其他堂口性質完全不同的地方,堂口的成員只是拿錢辦事,對幫會裡那些爾虞我詐的事情並不感興趣。再說,喬笙不言不語的話,倒是也好辦了,這樣不管自己如何解釋,也不會有任何矛盾之處。
於是,伊臣笑笑,在沈夜離準備再次開口質問些什麼值錢,搶先坦白了:“沈副堂主,你不必這麼含糊其辭,關於動用堂主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否認過。確實,因爲動手之前擔心戰力不足,所以我僱傭了玉衡堂的喬堂主。”
“這麼做,正是因爲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資歷。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但是要做成一件什麼事情,優秀的幫手又必不可少。在天玄會的所有堂口中,只有玉衡堂和其他堂口的情況不一樣,任何人都可以以金錢爲媒介,與玉衡堂的成員建立僱傭關係。喬堂主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合作伙伴,所以,我才前去向他求助。我這麼做,有什麼問題嗎?”
沈夜離冷笑:“葉先生,你以爲我們都是第一天進幫會,不懂堂口的規矩嗎?玉衡堂的人確實可以用錢買到,但我可不認爲,他們可以被你這樣的生面孔隨隨便便的買到!”
伊臣又笑笑:“哦?那沈副堂主的意思,是跟剛纔何長老的意思一樣,認爲我在幫會裡辦事是走了特殊的渠道,或者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沈夜離冷冷地反問:“你說呢?”
伊臣想了想,並不打算隱瞞這件事裡的細節。去找喬笙幫忙的事情是卓麟暗示他的,他不準備把這份功勞給獨佔掉。更何況,作爲衛霆飛的心腹,他也有義務爲衛家的人美言幾句,卓麟久居國外,對權力爭鬥的事情又沒有興趣,不擅長吹捧自己,也不知道怎樣包裝自己身爲衛家二少爺的形象,不懂得如何在幫會裡樹立權威。所以,既然有這個機會,伊臣覺得自己應該爲卓麟說幾句好話。
於是,他開口說:“其實……”
然而話音未落,卓麟突然在背後拽了他一下。
伊臣一愣,瞬間就噤聲了。
沈夜離並沒有注意到卓麟的動作,見伊臣突然呆立不動,臉色微變,還以爲他是想不到合適的應對方法。他心中暗笑,嘴上卻還輕飄飄地追問:“怎麼了,葉先生?突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嗎??”
伊臣微微皺眉,心中對卓麟突然的奇怪行徑感到十分疑惑。但這個時候,他既不能跟卓麟交談,也不能轉頭去看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讀他的意思纔好。而卓麟坐在伊臣身旁,依然是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除了背後緊拽住他的那隻手,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有做。
伊臣想了想,略微猶豫着說:“其實……我找喬堂主幫忙,確實沒有走任何特殊渠道,也沒有使用什麼手段。”
緊拽住他的那隻手,立刻鬆開了。
伊臣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卓麟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他不想讓人知道,在幹掉興義會老大的事情上,他也出了小小的一份力。他爲什麼要怎麼做,現在暫時不重要,重要的是伊臣總算是沒有理解錯他的意思。
而聽到伊臣這麼說,沈夜離的表情直接就僵住了。在他的預料中,諒葉伊臣也不敢在如此正式的場合說謊。沈夜離堅信,在剿滅興義會的行動中,肯定還有別人幫葉伊臣出了一份力,這個人不一定是衛霆飛,但應該也是一個在衛家舉足輕重的人。
可是現在,葉伊臣居然全盤否認了,他把功勞全部自己一個人扛了下來,這絕不可能!沈夜離已經構思了許多臺詞,準備在葉伊臣說實話以後出言嘲諷他,哪裡想得到,葉伊臣居然什麼都不說!
他咬了咬牙,十分的不甘心,忍不住提高聲音:“這怎麼可能!喬笙不可能毫無理由的去幫一個陌生人,就算你出再高的價碼……不,你不可能有這麼多錢!就算再退一萬步,假設你真的擁有鉅款,能讓喬笙動心,但和興義會有恩怨的並不是你本人,你只是被波及到而已,又沒有受到什麼實際的損失,何必要做的這麼賣力呢?光是要報仇的話,應該還有更多隱晦並且安全的方法吧?!”
說罷,他又轉向喬笙,想從他嘴裡問出些什麼。然而,喬笙依然在閉目養神,鼻息間甚至發出輕輕的鼾聲,好像正在熟睡。
有人低低的輕笑出聲,這樣的場面實在太滑稽。雖然喬堂主對這樣的聚會總是不屑一顧,但當面跟沈夜離唱反調假裝睡覺,這麼有趣的事情也不常見。
而既然伊臣已經打算好要怎麼應付沈夜離,自然就不可能再說實話。他看沈夜離又氣又急,幾乎要失去冷靜的樣子,臉上還是一副淡定的笑容:“沈副堂主,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既然是沒有找人幫忙,你再怎麼逼問,我也不可能編出一個人來給你的,你就不要爲難我了。”
沈夜離咬牙:“你……!”
就在這時,從議事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發表過一句意見,一直在座位上安靜聆聽的開陽堂堂主柳隨風,笑眯眯地說話了:“夜離,這點小事何必計較呢。既然伊臣說了沒有找人幫忙,你就相信他沒有,又能怎樣呢?”
沈夜離越發憤恨,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但是,他卻無法出口反駁柳隨風。在天玄會裡,柳隨風是一個出了名的老好人,對待幫會裡的每一個兄弟都和藹可親。當年沈夜離還沒有上位的時候,因爲早年在餐廳裡做洗碗工,大冬天用冰冷刺骨的水洗刷盤子,久而久之就落下了毛病,一到陰雨天,指關節就刺痛難忍。是他向開陽堂求醫以後,柳隨風親自爲他診治,開藥,敷藥,才總算是救了他一命。
沈夜離畢竟不是一隻只會亂咬的瘋狗,他比一般人更敏銳,也更懂得察言觀色,一眼就看出柳隨風對葉伊臣挺有好感。但是念在過去的恩情,沈夜離又不能當面跟柳隨風唱反調,只能勉強忍耐着,暫時偃旗息鼓,不再繼續爲難伊臣了。
他最後看了伊臣一眼,不冷不熱地說:“既然柳堂主都爲你說話,今天就算了。但是葉先生,我得提醒你一句,天玄會是一個憑實力說話的地方,如果你有真本事,將來諸位老大必然不會虧待你;但如果你偷懶鑽空子,專搞一些旁門左道的話,恐怕你的路……是走不遠的!”
伊臣笑笑:“我一定會謹記在心。”
呵,都已經無話可說了,最後還不忘扣一頂帽子。伊臣在心裡暗暗苦笑,且不說他並非給衛霆飛吹枕邊風才混到如今的位置,就算他真是大少爺的金絲雀,小情人,沈夜離居然敢當着衛家人的面,如此大模大樣的教訓他,真是膽大包天。
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見沈夜離如此神氣的教訓一個新人,一定會以爲他纔是老大的寵兒吧。
而這時,沈夜離和寧溪那邊,情況卻不太妙。在今天的議事中,他們原本打算好好攪一通混水,將內鬼的嫌疑轉移到伊臣身上去。就算衛家人願意挺他,也一定要讓在座的其他人對他產生懷疑,而現在,這個目的並沒有達成,被攪得一頭霧水的雖然大有人在,但距離真正懷疑伊臣的品行,還差的很遠。
但是,機會難得,趁今天這麼多人在場,他們必須將內鬼的嫌疑從自己身上擺脫,成功的找到替罪羊。而現在,污衊伊臣的計劃進行的不順利,接下來要換哪一招呢?
只見寧溪皺眉沉思,專注出神,不一會兒就像是有了計劃,擡起頭。
他一臉的和顏悅色,衝沈夜離笑了笑:“夜離,隨風說得也沒錯。你虔誠護主的那份心,我們都明白,不過伊臣畢竟還年輕,在幫會裡也沒什麼經驗,逼問的太緊會嚇到他的。不如,我們先來談談其他更重要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終於準時更新了!
……明天來把最近幾章的錯字改一下QAQ
☆、第73章
沈夜離轉頭看了寧溪一眼,見他使了些眼色,立刻心領神會。葉伊臣雖然最終一定是他們的手下敗將,但也不用急於一時,今天在場面上不用沒完沒了的逼着他,否則要是真的惹惱了衛家人,那也是挺麻煩的事情。
再說,到了這個時候,他該撒的氣也撒完了,因爲伊臣並沒有膽大妄爲的跟他反駁,他也基本已經無話可說。所以,沈夜離扣完最後一頂帽子以後,就暫時偃旗息鼓,收起剛纔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換上了和緩的態度。
只見他和顏悅色,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是冬日的冰山悄然融化,化作溫暖的旖旎春光,一瞬間,剛纔他那些嘲諷尖刻的樣子,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瞬間變臉的招式,讓伊臣再一次暗暗讚歎,他只聽沈夜離溫和地說:“當然了,葉先生,我本人對你並沒有什麼成見,只是見你初入幫會,又立下大功,怕你過於得意而忘了本分,所以不免話重了一些。既然進了天玄會,大家就都是兄弟了,應該一心爲老大辦事,我今天的告誡,還望你謹記在心,今後一直能夠謙遜穩妥的辦事,穩重踏實的做好大少爺的心腹。”
伊臣在心裡暗暗發笑,這個傢伙還真會顛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心胸狹隘,野心勃勃,完全忘了自己是靠誰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竟然還好意思一本正經的指點別人的。
不過,他也沒必要在這裡就拆穿沈夜離,時機尚未成熟,所以,他只是客氣地笑了笑:“多謝沈副堂主的教誨,你的苦心我十分明白。能夠進入天玄會,與你一起爲老大辦事也算一場緣分,今後也請沈副堂主多加指點了。”
沈夜離笑笑,沒再搭理伊臣,而是轉向了衛老大:“老大,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該談談寧堂主所說的事情了?”
寧溪立刻也跟着開口:“確實,老大,可能你會嫌我多事,但我剛纔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幫會內鬼的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老大認爲,這件事要是胡亂污衊了兄弟,恐怕不太好,但有關內鬼的嫌疑人範圍本來就不大,不如就趁今天的機會弄弄清楚?今天在場的諸位,也都是明白人,相信都不會錯殺一個無辜的兄弟,也絕不對放過一個混賬!”
衛老大皺了皺眉,似乎也十分意外,寧溪居然又會提起這件事。
他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纔開口:“既然你這麼說,今天確實是一個好機會。如果私下調查,可能會有人掩飾證據或者百般狡辯,但今天在場的人多,想必就算再怎樣狡辯,也是無法矇混過關的。”
寧溪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心裡所想的,其實關於污衊,老大也不用太擔心。我明白老大體恤兄弟,心中多有顧忌,但其實這次的事情裡,真正的嫌疑人也不多,稍微調查一下的話,相信不會錯冤枉一個好人的。”
衛老大嗯了一聲,問:“那依你看,到底是誰做了這些吃裡扒外的事情?”
寧溪笑笑:“剛纔夜離也說了,舊城區那邊有一處廢棄的港口,稍微修繕一下的話,將會對貿易往來至關重要。所以我想,與興義會有所勾結的人,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藉機霸佔港口?如果他和興義會狼狽爲奸,真的能完全佔據那處港口的話,我們在本城的海運貿易,相信一定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衛老大若有所思,沉聲問:“你確實認爲,這是內鬼與興義會勾結的真正原因?”
寧溪點頭:“原本我曾以爲,或許是有人不滿在天玄會的待遇,所以才與敵對幫會狼狽爲奸,想要求得更好的前途,但仔細想想,興義會那種烏合之衆,能給出什麼好東西呢?所以我認爲,這其中應該隱藏着更深的含義,能夠讓一個人拋棄條件優越的興義會,拋棄深明大義的老大您,必然是因爲有更好的東西在誘惑他,讓他能夠下定決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衛老大雙目微閉,凝神沉思,而後開口問:“所以,你的結論就是,唯有舊城區的港口,纔有價值讓內鬼這麼做?”
“正是如此。”
“那如果基於這個猜測,可供懷疑的人就真的不多了。因爲那個港口荒廢已久,就連本地的年輕人也很少知道那個地方,唯一可能比較熟悉的,就只有一些從小在本城長大的老人了,但這樣的人……”
衛老大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擡起頭。
他的視線在空氣空氣中游移着,慢慢定格在了某個人身上。
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何長老。
何長老早已退出了議事談話,從剛纔起就一直百無聊賴的旁聽着。衛老大突然看他,他一時覺得十分莫名其妙,脫口而出地問:“老大,這是怎麼了?我可不知道什麼港口的事情。”
然而,沈夜離卻突然笑意盈盈地說:“何長老,您何必如此客氣,大家都知道,在座的諸位裡,就屬您住在本城的時間最久了。”
何長老的面色微微一僵:“這……沈副堂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確實一輩子都在本地生活,從未離開過家鄉。但僅僅因爲如此,你們就毫無根據地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寧溪笑笑,不冷不熱地說:“何長老,雖然剛纔老大已經放話,一旦查出內鬼,必然格殺勿論。不過,如果是和何長老這樣德高望重的老人,想必老大也會網開一面,所以,我看您不如就……?我們天玄會,雖然講規矩,但是也講人情,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寧溪!”何長老氣憤地站起來,緊握着龍頭杖的手微微顫抖,手背上青筋糾結,“寧溪……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此時的何長老,心裡真是既惱怒又莫名其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分明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一旁看熱鬧而已,爲什麼寧溪會突然把矛頭指向他!何況他們原本就是一夥的,都是穿在一根線上的螞蚱,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也應該互相掩飾,也應該——不對!
何長老的腦袋突然嗡的一聲大了,他顫巍巍地擡起頭,正看見沈夜離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用一種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
頭頂彷彿有一道巨雷劈下,何長老瞬時臉色煞白,嘴脣青紫,他雙手發抖地握着龍頭杖,背後的冷汗流了一身,他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剛纔那種奇怪的不安感覺是怎麼回事了!寧溪和沈夜離這分明是要找替罪羊給他們背黑鍋,把他們乾的那些髒事全都誣陷到被人身上去!
雖然何長老並不清楚這兩個人平時都幹了些什麼,但他畢竟也是混了幾十年幫派的老傢伙,從他們的幾句話裡就能看出蛛絲馬跡。所謂吃裡扒外的分明就是他們自己,但是現在他們發現紙包不住火,所以故意主動提起這件事,想要把罪魁禍首污衊成別人,自己摘的乾乾淨淨!
何長老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真是好一對狼狽爲奸的狗男男,好歹他們也是一夥的,早些年他身子骨還硬朗,手中也有權有勢的時候,可沒少幫這兩個傢伙!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狼心狗肺,一看勢頭不對,居然倒打一耙,把他推出去當替罪羊!
而面對何長老的震驚和氣憤,寧溪依然不溫不火,笑了笑,說:“何長老,到底是不是我血口噴人,咱們還是拿證據說話吧。我這個人懂得也不多,平常手上來往的只有錢,那我們就在錢上做做文章如何?”
“我記得在幫會裡,大筆金額的出入往來都有記錄,本人所在的堂口保留原始記錄,負責日常事務管理的開陽堂還有一個備份。隨風辦事大家都放心,不如就讓他現場做一番覈實,看看何長老這幾個月的財務支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何長老頓時氣得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額頭爆出青筋:“住口!寧溪,你真是膽大包天,手裡有點權力就得意起來了,竟然敢跟我叫板!我是天玄會的堂堂長老,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堂主,有什麼資格審查我的財務狀況!就算一定要審,至少也要老大發話!”
寧溪笑笑,轉向了衛老大:“老大,您看呢?”
衛老大沉吟一會兒,開口說:“如果何長老當真是清白的,那查一查也無妨。況且,幫會近年來出於對各位長老的尊重,已經很久沒有審查諸位的財務狀況。既然寧堂主提起了,不如就趁今天的機會,讓隨風派人把這件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否則的話,如果長年累月都對諸位長老特殊對待,底下的兄弟們也會有意見的。”
何長老簡直氣得鼻子都歪了,他手執龍頭杖,使勁敲擊着青磚石地面,嘶聲大喊:“不像話!真是太不像話了!——你們算什麼東西,竟然敢爲難我們這些爲了幫會數十年嘔心瀝血的老人,你們!——”
何長老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噤聲了。
因爲他發現,整個青龍堂不知何時鴉雀無聲,衆人全部都沉默不語,帶着神態各異的表情,一聲不吭地靜靜看着他。
☆、第74章
一滴冷汗,順着何長老的額角流淌下來。
他突然醒悟過來,這種時候再繼續破口大罵,倚老賣老就大錯特錯了……不,不但錯,簡直是自尋死路!這些所謂幫會裡同生共死的兄弟,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羣老大的走狗而已,現在連老大都發話說要清查,自然不可能有人再敢唱反調。
這種時候,識時務者爲俊傑,而他已經習慣了那種頤指氣使的作風,一時間居然沒有意識到這個最基本的問題,真是糊塗!
衛老大漠然望着何長老,見他站在原地,手提在半空,臉憋的通紅,像是突然卡帶的錄音機似的,也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長久的以禮相待,讓這些老傢伙已經忘記了混幫派的規矩,自我膨脹的無法自己,早就目中無人了。
他看了看何長老,不冷不熱地問:“何長老,您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何長老一愣,趕緊低下頭,貌似低眉順眼地說:“不……沒什麼,剛纔是我失言了,老大請不要在意。清查財務狀況是老大的權力,我們底下的人自然應該全力配合,只要老大願意,隨時可以查,隨便可以查,我一定極力配合!”
說罷,他便低頭坐下,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再也不敢言語。
何長老的意思,也是此時在座其他長老的意思,並且也是所有人的意思。與興義會那種粗俗狠辣的作風相比,衛老大確實算得上體恤下屬,溫和寬容,但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幫派老大,平時他可以不管底下的人瞎鬧,讓他們肆無忌憚的爬到他頭上去;但是在原則性的問題上,像是背叛幫會吃裡扒外之類的,只要被他發現,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所以,底下那些奸詐狡猾的兄弟們,從來都很小心翼翼,不越雷池一步,在衛老大能夠忍耐的範圍之內,爲自己爭奪各種利益。但是今天,關於內鬼的事情他們卻全都不敢胡來,在這種事情上,如果誰敢再對衛老大沒大沒小,當衆質疑他的意見和決策,那就真的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了。
此時的青龍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老老實實地低着頭,只求衛老大不要點名自己,畢竟內鬼這種事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時間,衆人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有衛老大神情冷峻,深邃的眼神緩緩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去,好像要從他們畏畏縮縮的模樣裡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半晌,衛老大冷聲說:“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客氣了。隨風,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柳隨風立刻站起來,面帶微笑地說:“老大吩咐的事情,我一定會盡力的。只是,我們開陽堂只有諸位兄弟財務狀況的備份,要進行覈對,還得需要大家手裡的原始數據,然後將兩者作對比,才能查出其中是不是有出入。所有的流程,我估計……至少也得一個星期才能完成吧。”
衛老大點了點頭,又轉向衆人,冷聲道:“如果隨風那邊查出了什麼問題,你們再想要爭辯也來不及了。所以趁此機會,我再給你們一點時間,如果這陣子有人揹着我做過吃裡扒外的事情,趁早自己站出來承認,那樣的話,或許我還會考慮給你們留一個全屍!”
衛老大的話振聾發聵,擲地有聲,一時間幾個年紀稍輕的兄弟都被嚇得臉色發白。底下傳出竊竊私語的聲音,不少人都有些納悶,剛纔明明還是幾個堂主和長老在欺負新來的老大心腹,怎麼不一會兒氣氛變得如此嚴肅,突然查起了內鬼?
但是,這些人其中卻不包括寧溪和沈夜離,只見略微混亂的嘈雜中,寧溪又朝沈夜離使了個眼色。沈夜離微微一笑,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某個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何長老的那名手下,剛纔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只見他站在何長老身後,眼珠子一轉,突然從何長老身後衝出去,衝到正堂中央,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
“求老大饒我一命!我也是被逼無奈的啊!——”毫無徵兆的,那人突然大聲哭嚎起來,一時都把衆人給嚇到了。而何長老則更是驚恐萬分,惱怒的壓低聲音催促:“你在幹什麼?快給我回來!”
這算是什麼事!現在正是非常時期,其他人都退在暗處明哲保身,這小子在發什麼瘋?!
然而,那名隨從卻像根本沒聽見何長老的催促,兀自大喊大叫,整個人都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老大,我都是被逼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給興義會的老大送情報,這都是何長逼着我去幹的啊——”
何長老瞬間臉色煞白:“你,你在說什麼?!”
衛老大沉默着,冷冽的視線投向了何長老。雖然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整個人不怒自威,讓何長老頓時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迫力。他只覺得全身發冷,兩腿抖得跟篩糠似的,當下就嚇得站都站不起來,顫聲爲自己辯解:“老……老大,你不要聽信他胡說八道,這傢伙分明就是自己發了瘋!你也知道,我早就淡出江湖已久,平時頂多就偶爾指點一下新人,根本沒聽說過什麼興義會!我……我怎麼可能讓人去給興義會送情報,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蠢事!”
衛老大還沒有發話,一旁的寧溪已經冷冷一笑,開口說:“何長老,你這樣解釋,可是沒法讓兄弟們信服的啊。身爲長老,你確實淡出江湖已久,平時很少在正式場合現身。可正是因爲如此,你的行動才更加自由,暗中做一些對不起幫會的事情,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吧?”
何長老火冒三丈,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寧溪!我和你還有沈夜離無冤無仇,你們今天爲什麼要三番兩次的爲難我!你們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暗地裡搞得那些髒事?要是你們再血口噴人,小心我把那些事一件一件的抖出來!”
寧溪微微一笑,十分淡定坦然:“何長老,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何必又假裝出一副狗咬狗的樣子。老大的意思也已經很明確了,如果主動坦白,或許還能留你一個全屍,而既然你最親密的心腹都已經主動認罪了,不如你自己也早日放棄無謂的反抗,不要浪費老大時間,你說是不是?”
寧溪說罷,又轉向那個跪在地上的隨從:“你也是,或許第一次見到這麼嚴肅的場面,有些擔驚受怕吧?不過天玄會是講求公道的地方,你冷靜下來,慢慢把事情說清楚,老大深明大義,絕不會毫無道理的爲難你。”
那隨從擡頭看了看寧溪,又畏懼地看了看衛老大,嚥了一下口水,說:“確實,如寧堂主所言,何長老趁自己近些年淡出江湖,不受人注意,一直暗中與其他幫會的人有所聯絡。我因爲身爲隨從,總是被喊去跑腿,久而久之,心裡真的十分擔心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何長老會把我推出去當成替罪羊。所以,今天趁着人多,我想幹脆就實話實說,向老大討一個公道,我並不是處於本意要當何長老的幫兇,實在是出於無奈啊!”
說到最後,那隨從面容悽苦,簡直要掉眼淚了。
何長老氣的全身發抖:“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你到底收了興義會什麼好處,要這樣的來污衊我!……不,不是,你是受了沈夜離和寧溪好處,是不是!是他們指使你來污衊我的,是不是!”
他越說越氣,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朝隨從衝過去,舉起手裡的龍頭杖就要抽他。一旁的其他長老和堂主見狀,連忙追上去攔住他,有的抓住他的手,有的抱住他的腳。
“別攔着我,讓我抽死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何長老喊得聲嘶力竭,面色漲紅。
“長老,長老,有話好好說。”
“這樣當衆打人太難看了,長老坐下來消消氣吧。”
“是啊,長老,這麼多人都在看着,冷靜一下。”
衆人有的攔,有的勸,跪在地上的那個隨從見狀,早就蜷縮到了一邊,表情驚恐的不住往人羣那邊看。一時間,青龍堂裡吵吵鬧鬧,場面混亂而可笑,根本不像一個幫派的議事會堂,倒像是一個平民吵架的菜市場。
衛老大看着如此混亂的場面,輕籲一口氣,聲若洪鐘地開口:“都給我住手!——”
他的聲音底氣十足,渾厚深重,瞬間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一時間,各種混亂和各種嘈雜聲都停了下來,衆人好像石像一般,維持着各自的動作,立刻連一動也不敢動,那樣子滑稽之極。
衛老大看着這羣人,嘆息着搖了搖頭,厲聲說:“看看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又哭又鬧的,像什麼樣子!喬笙,你派人把何長老和這個隨從帶下去,嚴加看管;隨風,你也馬上派幾個能幹的人,優先調查何長老近幾個月的收支情況,一定要仔細調查,不得有誤!”
“我沒有跟興義會勾結!我沒有!——”何長老聲嘶力竭的大喊,模樣狼狽,頭髮散亂。
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一開始那副氣定神閒的長老樣子,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落魄至極的老頭。但是沒有一個人出來幫他說話,也根本沒有人敢這麼做,就連一向愛做老好人的李長老,這時候也臉色蒼白的沉默着。
大家都知道,既然老大已經發話,就等於……沒人能救得了他了。
☆、第75章
沈夜離轉頭看了寧溪一眼,見他使了些眼色,立刻心領神會。葉伊臣雖然最終一定是他們的手下敗將,但也不用急於一時,今天在場面上不用沒完沒了的逼着他,否則要是真的惹惱了衛家人,那也是挺麻煩的事情。
再說,到了這個時候,他該撒的氣也撒完了,因爲伊臣並沒有膽大妄爲的跟他反駁,他也基本已經無話可說。所以,沈夜離扣完最後一頂帽子以後,就暫時偃旗息鼓,收起剛纔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換上了和緩的態度。
只見他和顏悅色,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是冬日的冰山悄然融化,化作溫暖的旖旎春光,一瞬間,剛纔他那些嘲諷尖刻的樣子,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瞬間變臉的招式,讓伊臣再一次暗暗讚歎,他只聽沈夜離溫和地說:“當然了,葉先生,我本人對你並沒有什麼成見,只是見你初入幫會,又立下大功,怕你過於得意而忘了本分,所以不免話重了一些。既然進了天玄會,大家就都是兄弟了,應該一心爲老大辦事,我今天的告誡,還望你謹記在心,今後一直能夠謙遜穩妥的辦事,穩重踏實的做好大少爺的心腹。”
伊臣在心裡暗暗發笑,這個傢伙還真會顛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心胸狹隘,野心勃勃,完全忘了自己是靠誰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竟然還好意思一本正經的指點別人的。
不過,他也沒必要在這裡就拆穿沈夜離,時機尚未成熟,所以,他只是客氣地笑了笑:“多謝沈副堂主的教誨,你的苦心我十分明白。能夠進入天玄會,與你一起爲老大辦事也算一場緣分,今後也請沈副堂主多加指點了。”
沈夜離笑笑,沒再搭理伊臣,而是轉向了衛老大:“老大,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該談談寧堂主所說的事情了?”
寧溪立刻也跟着開口:“確實,老大,可能你會嫌我多事,但我剛纔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幫會內鬼的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老大認爲,這件事要是胡亂污衊了兄弟,恐怕不太好,但有關內鬼的嫌疑人範圍本來就不大,不如就趁今天的機會弄弄清楚?今天在場的諸位,也都是明白人,相信都不會錯殺一個無辜的兄弟,也絕不對放過一個混賬!”
衛老大皺了皺眉,似乎也十分意外,寧溪居然又會提起這件事。
他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纔開口:“既然你這麼說,今天確實是一個好機會。如果私下調查,可能會有人掩飾證據或者百般狡辯,但今天在場的人多,想必就算再怎樣狡辯,也是無法矇混過關的。”
寧溪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心裡所想的,其實關於污衊,老大也不用太擔心。我明白老大體恤兄弟,心中多有顧忌,但其實這次的事情裡,真正的嫌疑人也不多,稍微調查一下的話,相信不會錯冤枉一個好人的。”
衛老大嗯了一聲,問:“那依你看,到底是誰做了這些吃裡扒外的事情?”
寧溪笑笑:“剛纔夜離也說了,舊城區那邊有一處廢棄的港口,稍微修繕一下的話,將會對貿易往來至關重要。所以我想,與興義會有所勾結的人,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藉機霸佔港口?如果他和興義會狼狽爲奸,真的能完全佔據那處港口的話,我們在本城的海運貿易,相信一定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衛老大若有所思,沉聲問:“你確實認爲,這是內鬼與興義會勾結的真正原因?”
寧溪點頭:“原本我曾以爲,或許是有人不滿在天玄會的待遇,所以才與敵對幫會狼狽爲奸,想要求得更好的前途,但仔細想想,興義會那種烏合之衆,能給出什麼好東西呢?所以我認爲,這其中應該隱藏着更深的含義,能夠讓一個人拋棄條件優越的興義會,拋棄深明大義的老大您,必然是因爲有更好的東西在誘惑他,讓他能夠下定決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衛老大雙目微閉,凝神沉思,而後開口問:“所以,你的結論就是,唯有舊城區的港口,纔有價值讓內鬼這麼做?”
“正是如此。”
“那如果基於這個猜測,可供懷疑的人就真的不多了。因爲那個港口荒廢已久,就連本地的年輕人也很少知道那個地方,唯一可能比較熟悉的,就只有一些從小在本城長大的老人了,但這樣的人……”
衛老大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擡起頭。
他的視線在空氣空氣中游移着,慢慢定格在了某個人身上。
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何長老。
何長老早已退出了議事談話,從剛纔起就一直百無聊賴的旁聽着。衛老大突然看他,他一時覺得十分莫名其妙,脫口而出地問:“老大,這是怎麼了?我可不知道什麼港口的事情。”
然而,沈夜離卻突然笑意盈盈地說:“何長老,您何必如此客氣,大家都知道,在座的諸位裡,就屬您住在本城的時間最久了。”
何長老的面色微微一僵:“這……沈副堂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確實一輩子都在本地生活,從未離開過家鄉。但僅僅因爲如此,你們就毫無根據地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寧溪笑笑,不冷不熱地說:“何長老,雖然剛纔老大已經放話,一旦查出內鬼,必然格殺勿論。不過,如果是和何長老這樣德高望重的老人,想必老大也會網開一面,所以,我看您不如就……?我們天玄會,雖然講規矩,但是也講人情,您……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寧溪!”何長老氣憤地站起來,緊握着龍頭杖的手微微顫抖,手背上青筋糾結,“寧溪……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此時的何長老,心裡真是既惱怒又莫名其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分明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一旁看熱鬧而已,爲什麼寧溪會突然把矛頭指向他!何況他們原本就是一夥的,都是穿在一根線上的螞蚱,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也應該互相掩飾,也應該——不對!
何長老的腦袋突然嗡的一聲大了,他顫巍巍地擡起頭,正看見沈夜離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用一種十分奇特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
頭頂彷彿有一道巨雷劈下,何長老瞬時臉色煞白,嘴脣青紫,他雙手發抖地握着龍頭杖,背後的冷汗流了一身,他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剛纔那種奇怪的不安感覺是怎麼回事了!寧溪和沈夜離這分明是要找替罪羊給他們背黑鍋,把他們乾的那些髒事全都誣陷到被人身上去!
雖然何長老並不清楚這兩個人平時都幹了些什麼,但他畢竟也是混了幾十年幫派的老傢伙,從他們的幾句話裡就能看出蛛絲馬跡。所謂吃裡扒外的分明就是他們自己,但是現在他們發現紙包不住火,所以故意主動提起這件事,想要把罪魁禍首污衊成別人,自己摘的乾乾淨淨!
何長老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真是好一對狼狽爲奸的狗男男,好歹他們也是一夥的,早些年他身子骨還硬朗,手中也有權有勢的時候,可沒少幫這兩個傢伙!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狼心狗肺,一看勢頭不對,居然倒打一耙,把他推出去當替罪羊!
而面對何長老的震驚和氣憤,寧溪依然不溫不火,笑了笑,說:“何長老,到底是不是我血口噴人,咱們還是拿證據說話吧。我這個人懂得也不多,平常手上來往的只有錢,那我們就在錢上做做文章如何?”
“我記得在幫會裡,大筆金額的出入往來都有記錄,本人所在的堂口保留原始記錄,負責日常事務管理的開陽堂還有一個備份。隨風辦事大家都放心,不如就讓他現場做一番覈實,看看何長老這幾個月的財務支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何長老頓時氣得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額頭爆出青筋:“住口!寧溪,你真是膽大包天,手裡有點權力就得意起來了,竟然敢跟我叫板!我是天玄會的堂堂長老,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堂主,有什麼資格審查我的財務狀況!就算一定要審,至少也要老大發話!”
寧溪笑笑,轉向了衛老大:“老大,您看呢?”
衛老大沉吟一會兒,開口說:“如果何長老當真是清白的,那查一查也無妨。況且,幫會近年來出於對各位長老的尊重,已經很久沒有審查諸位的財務狀況。既然寧堂主提起了,不如就趁今天的機會,讓隨風派人把這件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否則的話,如果長年累月都對諸位長老特殊對待,底下的兄弟們也會有意見的。”
何長老簡直氣得鼻子都歪了,他手執龍頭杖,使勁敲擊着青磚石地面,嘶聲大喊:“不像話!真是太不像話了!——你們算什麼東西,竟然敢爲難我們這些爲了幫會數十年嘔心瀝血的老人,你們!——”
何長老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噤聲了。
因爲他發現,整個青龍堂不知何時鴉雀無聲,衆人全部都沉默不語,帶着神態各異的表情,一聲不吭地靜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