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民說完就腳下生風, 跑得飛快。
岑今反應快速,朝路燈下的紅衣女人飛快跑去。
那女人轉身就跑進樹林深處的小洋樓,很快不見身影。
岑今沒停下腳步, 衝至小洋樓鋪滿黃沙的庭院突然心領神會, 停下腳步, 環顧四周, 看到粗壯的樹幹上掛着無數的麻繩套, 一晃眼彷彿看到每個麻繩套都掛着風乾了的軀殼。
再一晃眼,只剩下麻繩套。
岑今敢肯定要是個普通人跑進來,估計這時已經被迷惑住, 把頭顱套進裡面了。
他用腳尖抹開黃沙,下面鋪滿一層石灰塊, 跟教堂的玫瑰園、綠茵地一樣。
岑今忽然產生一種被偷窺的感覺, 猛地擡頭看, 只見到窗前兩個人影一閃而過,其中一個就是紅衣女人。
他後退兩步, 撿起一根樹枝扔到黃沙中間,‘唰’地一下,一條彷如章魚的黑色觸手猛地躥出地表將樹枝絞碎,然後迅速縮回地底。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岑今下意識摸向後背,一把摸空纔想起他沒帶鐮刀和錘子, 只能遺憾地放棄探索小洋樓的機會。
不過眼下確實不是探索小洋樓的好時機, 能讓石膏室裡的詭都恐懼的地方必然不尋常, 連夏正民害怕的紅衣女人都來自小洋樓, 很可能校長就住在小洋樓裡。
按照一般邏輯, 校長是鬼校boss無疑問,只是不知道他在詭鎮裡, 武力排行第幾。
牧師很強,武力排行前十,毋庸置疑。
除此外還有其他故事裡出現的詭異,以及特攻隊之外的另外兩方勢力,一方詭異、一方邪.教,現在還混入使用通靈新咒連累無辜路人(本人)的第四方。
複雜、麻煩,憑他一人之力搞不定這混亂的局面。
黃毛撿起樹枝隨手撥弄拍打沾滿怨念的麻繩套走遠,心想當年兩支身經百戰的特攻隊都在詭鎮全軍覆沒,何況現如今和同伴們分散的他?
即使此刻跟圖騰、王靈仙他們一塊兒,也不一定能對付鎮子裡那些根深蒂固的勢力。
再者。
黃毛駐足,看向教堂的方向呢喃:“我確實想要長生漿液。”
無價之物可以換取同等價位的要求,而他想要做的某件事恐怕就需要開出長生漿液這樣的價碼才能辦到。
深夜,無月。
岑今來到深紅宿舍樓709房敲門,夏正民很快開門讓他進去。
“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我。”
夏正民端着熱水杯有些坐立不安:“你真的認識寧媽?”
岑今看着遮住陽臺的紙箱盒子,不答反問:“有用嗎?”
“什麼?”夏正民回頭一看,臉色慘白:“沒用。現在8點,10點整它們還會再上來。”
岑今:“那些東西不是被牧師殺了嗎?”
在他的故事裡,百目女這些詭都被牧師製作成新的石膏怪物擺放在教堂裡。
不過回想起來,教堂裡除了天主像再沒有其他。
夏正民皺眉:“怎麼可能?那東西就是牧師養出來看玫瑰園的。”
岑今若有所思,又是和他所述故事有出入的地方,原因是什麼?詭鎮怪物和故事怪物的差異……是百目女?
假設長髮女是百目女無誤,她此刻在電玩城,不可能分.身出現在詭鎮裡,所以詭鎮保留他故事裡窺探到宿舍樓有人偷看而上來巡視的怪物設定,而結局有所出入。
既然百目女不在,那麼等會上來的怪物,應該就不是百目女主線故事裡出現的主人公。
岑今:“我受寧媽所託,前來解救你們,但是所知不多,請你知無不言。”
夏正民心想這黃老師說話真有文采,話裡一半是成語,不愧搞藝術的。
他挺相信岑今的,第一是岑今面善,那氣質看着就不像有野心、有欲.望的,感覺要不是欠了寧媽錢或者什麼大恩情,可能都不會踏進鬼校一步。
第二是現如今也沒人在乎他們這種固守過去的傻子,他們只是被拋棄的陌生物種,連人類都算不上。
夏正民:“這所學校以前叫華寧藝校,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開的,本來是爲了培養有天賦但是家境貧窮的孩子。小鎮因爲這所學校而聞名,道路、房屋等各種配套設施全部起來,那時候還一起建設幸福小區和花園游泳館,還在鎮裡唯一的醫院旁邊又重新建設住院部、門診樓等等。
時間大概是十五年前,不提還真不知道時間居然過去那麼久了。”
夏正民嘆息一陣,繼續說道:“全套設施剛完成不到一年,大家都沉浸在美好未來的期盼中,所有人都勤勞努力的生活。
而我當時是藝校的高三生,跟一個老師住在一起。”
岑今回想殺馬特的第一個故事,只提到同屋舍友是老師,確實沒主動提及主人公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學生。
“你肯定也想到了,那個老師就是現在的校長,當時他是寧寧的男朋友。寧寧是當時的電臺女主播,深夜檔,是知名電臺女神,也是我的夢中情人。”
夏正民有些不好意思,隨即想到什麼,趕緊解釋道:“但是我沒有跟蹤騷擾寧寧,我只是偷偷喜歡她而已。
她偶爾來找老師,我偷偷看一眼。
其實比起臉,我更喜歡她的聲音,我有點聲控。”
岑今:“真的是那個老師殺了寧寧?”
“是。”夏正民神色複雜:“大概是寧寧失蹤的兩個星期前,有一批陌生人進入小鎮,再然後就是小鎮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條橋樑忽然斷裂,不管鎮裡怎麼做都聯繫不上外界,也有鎮民試圖爬下橋樑涉水游到對岸,但是河裡有奇怪的魚類吃掉鎮民。
一開始大家還沒有很驚慌,每個人繼續生活。
但是怪異悄然而生,潛伏在人們的周圍,不知不覺滲透進人類社會,而我們沒有一個人發現。
寧寧失蹤,我在老師後背看到疑似寧寧腐爛的屍體,心生害怕,還沒來得及查探清楚就發現老師後背上的屍體消失不見。
我一開始以爲那次看見寧寧腐屍是錯覺,直到有一次半夜上廁所,回來發現老師離開宿舍,出於好奇,我偷偷跟在老師身後,穿過小樹林和操場等地方,看着他進入石膏室,在裡面待了一個小時纔出來。
等老師一走,我趴在門口朝裡面看,只見到一教室栩栩如生的石膏像,正中間一具剛完成沒多久的石膏像,竟然越看越像寧寧。
我悚然一驚,忽然聽到二樓垃圾桶被踢翻的聲音,隨即便是急促的腳步衝上來,我趕緊跑到四樓躲藏起來。
看到老師去而復返,在周圍巡查一陣後才離開。
我抄小路先一步跑回宿舍,剛躺上牀,老師就回來,站在我的牀頭一直看我。我一動不敢動,兩個小時後,老師才走開。
我當時覺得老師很恐怖,已經預測到寧寧被誰害死,也猜到屍體被藏在哪裡,只是沒有勇氣和老師對峙。”
岑今:“你怎麼跟寧媽認識?”
夏正民:“寧媽襲擊我,她以爲我是寧寧的小男友,我趁機告訴她真相。後來因爲一些事情,我們相交越深,她也逐漸告訴我一些她遇見的很恐怖的事情。”
他吞嚥口水說道:“這些恐怖的事情就發生在幸福小區,包括某個女生宿舍突然多出一個男性室友,而裡面居然沒人發現問題。
一個母親被水淹後,再醒來性情大變,夥同兒子割斷丈夫的喉嚨,被送進心靈病棟——
心靈病棟就是廢棄的老樓,那也是詭鎮裡最可怕的地方之一。”
夏正民不知不覺喝完杯裡的熱水,不停摩挲杯沿:“寧寧失蹤之前,一直被跟蹤騷擾,每次報警無濟於事,因爲跟蹤騷擾她的,不是人。”
岑今眉毛一挑,來了,不同於故事的設定。
夏正民:“寧媽處理那些非人類的東西,保護了女兒,卻忽略同類的惡意,導致老師殺了寧寧,把她屍體封在白石膏裡,自己卻當上校長。”
岑今:“寧媽發現殺害女兒的真兇,她沒報復?”
夏正民眼皮一跳:“報復失敗了。”
岑今:“怎麼報復?爲什麼失敗?她連非人類的東西都能解決,怎麼會殺不了一個人類?”
夏正民有些崩潰,握着杯子的手瑟瑟發抖,終於反應過來:“我不會再告訴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不認識寧媽!”
黃毛:“認不認識的,不急於一時。有些人見一眼就覺得相識很久,我覺得我跟寧媽會是這種緣分。”
夏正民不敢置信。
黃毛自顧自推測下去:“我猜接下來是寧媽不知從哪知道的通靈新咒,準備獻祭兇手,召喚回女兒,過程失敗,應該是被一方強大的勢力打斷。
這方勢力打跑寧媽,救了兇手,扶他當校長,掌控鬼校,成爲傀儡。
至於寧媽,她應該躲回幸福小區,這麼多年沒來鬼校是因爲她來不了。
我說的對不對?”
夏正民訥訥無言,黃毛說得對,和真實情況相差不多。
“幸福小區是寧媽堅守的地方,估計這些年被詭異和邪.教兩方圍攻得很慘,那是人類倖存陣營吧。”
“……”夏正民:“你猜的沒錯。鬼校、心靈病棟和幸福小區是詭鎮裡的三大陣營,前兩個很可怕,經常圍攻幸福小區。你現在猜到這些,想做什麼?”
黃毛拍了拍夏正民的肩膀說:“我不會做危害人類的事,我永遠站在廣大人民這邊。小鎮有活人,可能也有被污染成詭異卻保持人類理性和同理心的特殊人類,當然還有類似石膏室那種情況。
現在詭鎮的局面一天不解決,你們就一天得不到解放。
接下來還有第四方打破平衡,沒猜錯的話,你們可能會成爲炮.灰。
在所謂擁有遠大志向、爲遠大事業拼搏的某些人眼中,平凡普通的民衆只是可有可無的犧牲品,可惜他們忽視民衆團結的可怕力量,不知道人民羣衆纔是決定性力量的道理。”
夏正民聞言,表情莫名。
黃毛另一隻手也拍着夏正民的肩膀,然後握住,抖了抖,目光堅毅:“讓無產階級聯合起來,打倒壓迫在頭頂的三座大山。”
夏正民半天憋出句話:“看不出來您還身兼思政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