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了讓老人認清現實的時候了,林宇將木盒裡的軍功章和手錶放了回去,唯獨把其中的遺照拿了出來...
等到老人把所有的照片都洗完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近黃昏,林宇帶着老人出去散了一會兒步,夕陽餘暉中的榕樹和溪流有一種懷舊的美感。
這裡的時光在不經意間就流去了,林宇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待了兩天,許飛航給自己的手機上發了一條信息,說今天下午的兩節專業課那個奇葩教授又開始站在門口收簽到卡了,這一回許飛航沒辦法幫林宇矇混過關,他已經被記缺勤了一次。
許飛航在信息的末尾問了一句,“林宇,你的事情還沒搞定嗎,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許飛航害怕又再次碰到像今天這樣的狀況,到時讓林宇期末考試掛科就不好了。
“我會盡快回學校的,你先幫我撐着,”林宇只能如此回覆了一句。他轉頭看向身旁老人的時候,發現老人正在癡癡的看着正要落下去的夕陽,暗紅色的光輝映照在老人充滿皺紋的臉上,夕陽與老人組成一幅讓人神傷的場景。
老人似乎沒有在意時光在她身上的流逝,她很喜歡坐在榕樹下看着周圍一成不變的景色,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老人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榕樹、溪流和遠處的天邊,是一個屬於老人的特殊世界,在這個世界裡,老人每天都在肆意揮霍着自己的時光。
老人不坐在榕樹下看風景,又能做什麼呢?林宇的確想不出其他適合老人的活動,他本來覺得老人應該更加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可是後來才漸漸發現,享受這種恬淡平靜的生活就是老人對自己生命的珍惜。
晚飯是在大街上的飯店吃的,林宇覺得老人今天有些勞累,上午參加校慶,下午又洗了照片,不能讓她晚上還給自己做一頓飯。
老人一開始是拒絕的,她說炒幾個菜又花不了多少時間,出去外面吃太浪費錢了。不過在林宇的堅持之下還是同意了,他們在一家人氣不錯的餐館裡坐了下來,周圍的客人各個年齡段都有,看上去應該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林宇點了幾個當地的特色菜,一來是自己也想品嚐一下味道,二來是老人很少有出去吃飯的機會,所以她也應該很懷念這些當地的菜品。
老人的胃口很好,已經和正常人的飯量沒什麼差別,看來她的感冒應該是完全好了。兩個人就算放開肚子來吃,飯桌上還是有一些菜品沒有吃完。老人向服務員要了一個塑料餐盒,她將剩下的菜全部打包起來,說是要帶回去給小花吃,算是今晚小花的加餐。
回到住處,老人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便回房間睡覺了。也許是今天的確有些累了,老人睡的比以往還早了不少。塑料餐盒放在了廳堂的中央,小花很快就聞着味來了,它發現裡面全都是自己喜歡吃的雞肉魚肉,小花胖乎乎的腦袋一下子就紮了進去。
林宇也坐在廳堂裡,他一邊聽着歌,一邊默默地看着小花享受它的美味大餐。食物是小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它在狼吞虎嚥的同時,一定也在感激着主人對自己的寵愛。所以在主人生病的時候,小花也會用自己最喜歡的食物去回報主人吧,人類與寵物之間的這種關係不僅僅是一種交換,而是一種感恩。這樣的感情是簡單純粹的,比人與人之間的複雜關係要真實得多,所以老人才會選擇與一隻貓獨居,而漸漸疏遠自己和那些親人之間的關係。
小花將餐盒裡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它發出了滿足的喵的一聲,接着便不斷用小舌頭去舔自己的嘴和前爪,等到清理乾淨後,小花便從木屋下的一個窟窿裡鑽進了主人的房間。
隨着小花身影的消失,周圍的空間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就算耳機裡還響着音樂,林宇也能感受到這種無處不在的寂靜。
這裡的夜晚可以安靜到沒有一絲聲音,甚至比林宇所在的羊城大學還更加安靜,因爲就算是在大學校園,偶爾也能夠聽到從樓下傳來的人聲,或者一輛小汽車從宿舍樓邊的馬路駛過。
但這裡卻是沒有任何一絲聲響,特別是今天晚上,顯得比平時還更加寧靜。這是暴風雨要來的前奏嗎?林宇擡眼環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了老人緊閉的房門上,不知道老人明天看到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休息,老人的精神又回到了最好的狀態,她早早就出門去了超市一趟,把十幾個精緻的相框買了回來。
昨天下午洗出來的照片全都幹了,老人把它們一張一張小心地疊放在一起,全都拿到了廳堂,把它們逐一裝進自己買回的相框裡。
林宇聽到響動聲起來了,他發現那些嶄新的相框裡已經多了一張張很值得回憶的照片。老人順便把早餐也買回來了,她一邊拆開一個新的相框,一邊對着林宇說道,“孩子,趕快洗漱一下吃早飯吧。”
林宇點了點頭,卻在老人的身邊坐了下來,他眼睜睜的看着老人把所有的相片都裝載完畢,最後喜滋滋的把那些相框全都抱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林宇的心臟開始不安的跳動起來,他其實早就醒了,而且趁着老人去超市買相框的時候,把一件事物放在了老人房間的梳妝檯上。就是那張,被老人藏在牀底下的兒子的遺照。
林宇想用這樣的方式提醒老人,她的兒子早就不在了,老人必須正視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梳妝檯就在老人房間靠窗戶的位置,老人只要走進去就很容易看到,而且她手裡抱着那麼多相框,也必須先把它們放在梳妝檯上。
林宇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狀況,他站起身,跟着來到了老人房間的門口。前方,老人的身影就在梳妝檯前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