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夫人的老家其實距離羊城並不遙遠,算是在同一個省的範圍內,根據導航估算大概在一百公里左右。司機告訴他們,如果路況好的話,大概兩個多小時就能到了。夫人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回一趟老家是很容易的事情,但自從自己出來羊城打拼之後,好像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這一次管家並沒有來,按照夫人的說法是交代他去處理一些財產上的事情了,儘管夫人並沒有明說,但林宇略微一想也就知道,管家肯定是幫夫人處理遺產問題。夫人現在已經徹底相信自己時日無多,她目前還坐擁着大筆的財產,又沒有可以繼承遺產的兒女,所以如何處理這些財產也是她生前需要解決的問題。
夫人的出院並沒有那麼順利,無論是管家還是王醫生都對她進行了多番的勸說,雖然繼續接受治療也未必能夠達到多好的效果,但完全放棄就等於最後一絲希望也沒有了。可是夫人一旦下定決心的事情就不會再動搖了,也許是因爲林宇的話,又或許是夫人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不想把自己最後的生命浪費在醫院病牀上。
管家不在,照顧夫人的職責便落在了林宇頭上,一開始林宇有種壓力山大的感覺,畢竟夫人此時可是重病在身,要是在路上發生一些什麼事情,自己可不好跟管家交代。不過好在據他的觀察,夫人化療的副作用已經過去了,除了臉上略微有些疲憊之色,並沒有表現出其他的不適。
開了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司機把車停在了高速公路的休息站,林宇攙扶着夫人在商店裡吃了一點東西,不過夫人看上去沒有什麼胃口,只是吃了一兩口就停下了。林宇察覺出夫人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焦急,看來是很想早一點回到老家,再次見一見自己那個久違的夥伴。
夫人並沒有告訴林宇太多信息,只是說她要見的那個人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朋友,林宇自然也就沒有追問太多,但從夫人現在的表現來推斷,那個人對她來說的確很重要。
林宇加快速度把自己的食物吃完,和夫人一起回到車上之後,心領神會地叫司機立即啓程。司機倒是不明所以的問了一句,“不需要再多休息一下嗎?我看夫人好像有些疲憊。”
不等林宇回答,一路上都默不作聲的夫人率先開口了,“我沒事,立即出發吧,儘量開快一點!”
司機連着應了兩聲,高檔的勞斯萊斯轎車在休息區飛馳了出去。
轎車裡面顯得特別安靜,就連音樂聲都沒有,不管林宇還是司機都不敢擅自說話,怕會影響夫人休息。事實上夫人大多數時間也都在打着盹,林宇覺得應該是夫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纔會一路上都瞌睡不斷。
在其他人眼裡,夫人此時的狀態應該是安詳的,比起在醫院的時候,被化療副作用折磨的模樣要好多了。可是林宇除了看到這些,他還會無法避免的瞄到夫人頭頂上的那個數字,今天它顯示的是23。
也許沒有人能夠體會林宇此時的感覺,看到一個處於不斷倒數狀態的生命,每過一天便會減少一個數字,就像是一個設好了定時器的開關,一旦設定的時間到了,這個開關便會永遠的關上。作爲一個旁觀者,親眼目睹這一切,不得不讓林宇覺得有些殘酷。
林宇在看的出神的時候,轎車突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夫人也在這個時候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不好意思,夫人,現在已經下高速了,這條山路有點難走,”司機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驚醒的夫人,連忙抱歉地說了一句。
不過夫人的注意力並不在山路上的坑洞,而是道路兩旁越來越荒涼,同時也越來越美麗的景緻,“這裡還是跟以前一樣,過了這麼久都沒變,”夫人發自內心的感嘆了一句,臉上反而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也許每一個人生活過的農村,都是自己記憶中最美麗的地方,在林宇看來,周圍的環境的確可以用山清水秀來形容,潺潺的流水和遠處山腰盛開的幾片映山紅,雖然沒有經過任何人工的修飾,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淳樸之美。“這裡,確實很漂亮,”林宇跟着讚歎了一句。
夫人輕輕點了點頭,其實對她來說,景色漂亮與否並不是最重要的,讓她更加欣慰的是這裡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似乎都和自己童年時期一模一樣。當乘坐的勞斯萊斯在彎曲的山路上左轉右晃的時候,夫人看到的卻全都是自己童年的畫面,小溪上的斷橋,山頂的木屋,都承載了自己太多太多的回憶。
“以前,我就是每天走這條山路去上小學的,那個時候還是黃泥路,現在好多了,都修成水泥馬路了,”離夫人出身的山村越近,夫人就表現得越發興奮起來,臉上的疲憊之色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宇臉上笑了一下,不知道應該接什麼話,不過夫人也完全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她看向周圍的眼神越來越迷離,似乎陷入了自己遙遠的回憶當中...
馬路上,幾個揹着鋤頭的農夫聽到有汽笛聲,自覺地退到了一旁,等他們發現有一輛豪車經過身邊的時候,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驚訝之色,對着豪車的背影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林宇透過車窗看到了這一幕,也許那幾位農夫並不認識勞斯萊斯的標誌,可是豪車本身的氣魄,就足以讓他們知道這輛車的造價絕對不菲。也許他們現在正在談論的是,村子裡怎麼回來了一個這麼有錢的人吧,林宇心裡默默的想着。
農夫的反應夫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也或許是乘坐這種豪車,就經常會被路人指指點點,夫人早就下意識的把這種行爲過濾掉了。前方的稻田裡出現了一頭水牛,它正被農夫趕着一圈一圈的犁田,不論是水牛還是農夫身上都沾了不少的泥水,夫人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幕,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周山的時候,自己正是坐在一輛牛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