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曖昧的話, 不適合家主大人您】
朽木宅內,賞櫻大會凌亂的場地已經被僕人迅速的整理乾淨,朽木白哉向來是一個嚴謹的人, 不習慣家裡的庭院一片狼藉。
因爲距離晚飯還有段時間, 朽木白哉穿着和服隨意的在庭院裡散步, 不知不覺間竟然又走到了那棵樹下, 擡頭看着那棵頗有些高度的歪脖樹, 目光穿梭在嫩綠的枝葉間,眼前彷彿出現了曾經那抹美好的身影。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張擁有緋真面孔的少女毫不在意的做出爬樹這種不符身份的舉動, 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也不在乎那時她特殊的身份, 甚至不在乎自己一次次的點撥提醒, 我行我素的公然反抗他。
很氣憤, 卻又對她無可奈何。
某些時候,她總是想要逃離他的身邊, 但是某些時候,她卻又意外的願意配合他的身份,幫他渡過難關。
他曾經信誓旦旦的對她說,絕對會保護她,不會讓她接近死亡, 但是最後, 他還是食言了。
這份悔恨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忘卻, 不僅僅是沒有遵守諾言的挫敗感, 更多的卻是失去她的失落感。
他以爲再也無法彌補對她的虧欠, 卻意外的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巧合。
在三番隊的支援中,朽木白哉發現了一個用左手握刀的陌生女子, 但那也只是添了幾分注意,並沒有讓他刻意去記住。
而真正讓他記住她,全是因爲市丸銀一句多餘的話。
——要走了?小千葉?
那天,當那名陌生女子的身影即將離開的時候,市丸銀的聲音讓朽木白哉心裡一震,熟悉的名字就那麼自然的滑入他耳中,撞擊着他腦中的記憶。
那個女子,叫做千葉。
朽木白哉不得不承認被這兩個字拉去了注意,但目光定格在女子陌生的背影和尷尬的笑容時,心中涌起一陣懷疑。
也許,只是名字一樣罷了。
畢竟千葉這個姓氏並非少見,偶有重名也是合情合理。
朽木白哉強迫自己忘記這個身影,也強迫自己忽略那有些熟悉的靈壓,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而再次遇到她,是隔天的下午,她來六番隊簽收文件,卻意外看到了擱置在置物櫃上的小太刀。
朽木白哉沒有錯過她慌亂的神色,心中的猜測又肯定了幾分,於是詢問了她的名字,得到的仍舊是讓他失望的答案。
她說她叫源千葉,是源千秋的家人。
朽木白哉不再深究,待她離開之後差遣隊員拿來了當年的新入隊員分配表,很輕易的在三番隊的新入隊員中找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他的猜測一直都沒有錯,唯一沒有算準的,是她的心。
他不想去拆穿千葉,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情,是想等她想清楚,主動說出一切,但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千葉似乎已經不再想與他有任何關係了。
即使面對今天顯而易見的質問,她都咬緊牙關沒有吐露半個字,仍舊堅持以陌生人的態度面對他,這種感覺讓朽木白哉心中非常煩躁。
就因爲沒有兌現諾言,於是她便要逃離他,再也不牽扯一絲一毫的關係麼?
想到這一點,朽木白哉的臉色沉了下來,再次看了一眼那棵蔥鬱的大樹,轉身離開了庭院。
既然她不願意主動來朽木宅,那隻好由他主動去三番隊了。
看着眼前的一摞文件,千葉鬱結了。
原本要送去六番隊的文件被她擱置了下來,索性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隊長簽收,否則千葉就算想避開六番隊也不太可能。
但這些文件也不可能永遠放在三番隊,總有一天她還是要面對朽木白哉,面對她曾經的身份。
連市丸銀都發現端倪猜出大概,不可能朽木白哉會一直無動於衷,他又不是個笨蛋。
託着下巴想了半天,千葉狠了狠心,與其一直坐在三番隊擔心被拆穿,不如直接面對當事人,要打要罵一次搞定,也免得她提心吊膽爲朽木家的歷史抹黑。
萬一被朽木家的長老發現這事,可就不是她道歉解釋可以解決的了。
於情於理,千葉都不想給朽木白哉繼續添麻煩,起碼他知情還可以防備某些可能發生的危險,誰敢保證貴族上層沒有人會利用這些過往大做文章。
想到這裡,她不在猶豫,抱起一摞文件匆匆趕往六番隊的隊舍。
來到朽木白哉的辦公室前,千葉還是退縮了一下,但是想起他好歹對自己也有救命之恩,總不能一直避而不見,也就豁出去了。
敲了敲門,千葉揚聲問道,“請問朽木隊長在嗎?三番隊請求籤收文件。”
“請進。”
不多時,朽木白哉略顯冷淡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
千葉深吸一口氣,打開了辦公室大門,走了進去。
朽木白哉照例坐在辦公桌後,桌上壓着一排排疊高的文件堆,幾乎要將他淹沒在文件的海洋裡了。
千葉頓感來的不合時宜,她無疑是在給朽木白哉增添工作壓力,有些後悔的退了一步。
沒等到預期的報告聲,朽木白哉的注意力轉向了千葉,提醒道,“什麼事?”
“啊……這些文件請您簽字……”千葉有些心虛的看着他,又瞄了瞄那堆資料,趕忙補充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您可以忙完這些再籤閱也可以。”
朽木白哉點了點頭,指了指桌上唯一一小塊空白的桌面道,“先放在這裡吧。”
“好的,”千葉快步走過去,將文件放在他指定的位置上,正準備告辭卻一眼看到桌上已然空了的茶杯。
茶杯不是顯眼的,讓人矚目的是那茶杯上印着的花紋!
裙帶菜大使啊!
淡色的茶杯上印着一隻深綠色的裙帶菜大使,放在朽木白哉的桌面上,怎麼看怎麼覺得搞笑。
千葉差點笑噴了,趕忙捂着嘴怕打擾到他。
不過朽木白哉還是感覺到了,他有些不高興的掃了一眼千葉,悶聲問道,“怎麼?”
“沒什麼,那個……”千葉忍住笑意,正色道,“需要我幫你倒一杯熱茶嗎?”習慣性的話脫口而出。
朽木白哉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愣了一秒鐘之後才道,“……麻煩了。”
千葉還以爲會被拒絕,聽到他的話安心了許多,坦然的拿起茶杯走向了熱水間,“請稍等,朽木隊長。”
看着她的背影,朽木白哉放下毛筆,思索了半晌,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
當千葉再度端着茶杯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朽木白哉正站在窗口,溫暖的春風吹入室內,帶來了一陣青草的香氣,也拂起了他黑色的髮絲。
千葉心裡一顫,腦中竟不自覺地浮現出兩人一同逛街的畫面,趕忙輕輕放下茶杯想在不打擾他的情況下退出辦公室。
剛轉身,還未等她跨出一步,男子略顯低沉的聲音就阻止了她的離去。
“……緋真……”
她一愣,差點停止了呼吸,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在這時候喊出這個名字,甚至沒有勇氣回頭看他一眼。
千葉偷偷瞟了他一眼,發現朽木白哉的目光是落在自己的身上,於是只好轉身尷尬的笑了一下,想要略過剛剛的小花絮,“那個,我就先告辭了,朽木……”
“想去哪裡?”朽木白哉打斷她的話,皺起了眉頭。
千葉眨了眨眼睛,雖不理解他的意思,還是回答了,“當然是回三番隊……”
“你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緋真。”
即使早有準備,千葉的心還是因爲這句話猛然跳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什麼……?”
“你知道我的習慣,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次。”朽木白哉緩緩走到桌邊,拿起裙帶菜大使的茶杯淺淺喝了一口茶水,溫熱的感覺霎時讓身體放鬆了不少。
話已至此,如果再裝作毫不知情就太做作了,千葉也不想再隱瞞自己的身份,默認了。
只是該堅持的地方,她還是不能妥協。
“朽木隊長可以不喊那個名字嗎?”緋真什麼的,她還是不能淡定接受。
這種回答倒是朽木白哉始料不及的,微微挑眉疑惑的問道,“爲什麼?”
千葉吸了口氣,穩定一下心情,努力平靜的面對他的質問,“只是覺得很彆扭,感覺……”她頓了一下,看了看朽木白哉的反應才接着說道,“像在叫你的夫人……”
空氣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樣,朽木白哉沒有接話,只是淡淡的看着裙帶菜大使的茶杯裡冒出熱氣,不發一語。
千葉也沒有打破這份寧靜,更不想提起話頭再度讓他不愉快,靜靜地等着他餘下的疑問。
好半晌,朽木白哉才緩慢而猶豫的張口吐出兩個字,“……是麼……?”
“……是……”千葉低頭看向自己的褲腳,遲疑的答道。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隱瞞身份,不想告訴我你沒事麼?”朽木白哉擡起視線,看向低頭不語的千葉。
怎麼突然就換了話題了……千葉實在不能理解他的情緒變化,莫名卻也配合的聳了聳肩膀,故作輕鬆的開口,“我也不是想隱瞞你什麼,只是覺得說了也沒什麼用處,又不能繼續賴在朽木家蹭吃蹭喝,總要爲我以後的生活打算。”
她說的很合理,但是朽木白哉不接受這樣的解釋,仍舊注視着她的表情,淡然的再次說道,“與這些無關,我很在意你的行爲。”
千葉愣住了,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更不懂他有什麼需要在意到現在的理由,“在意?在意什麼?”她想了想,迅速的反應了過來,瞭然道,“在意你的妻子因我而消失?那很抱歉,這點我確實沒有做好……”
朽木白哉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言語間有着明顯的不悅,“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把你當做任何人的替身,我清楚的說過了很多次。”
千葉說到一半的話被噎了回去,訝異的看着他,呆呆的反問道,“那你在意什麼?”
朽木白哉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有些爲難的閉上了眼睛,沉默了一會才道,“沒有保護好你,看到你消失的事情,很在意。”
千葉恍然大悟,瞭解的點了點頭,“啊,原來是因爲這個啊,”原本的感動霎時被冷凍,還以爲他會說出什麼感人肺腑的話,原來只是在意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心裡不由得有些泄氣。
“如果是那樣,你大可不必在意下去,”千葉走近他幾步,顯擺了下自己的死霸裝,“你也看到了,我不但沒消失,反而過得很好,你也不必在意沒有保護好我,因爲我現在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
朽木白哉可不認同她的說法,眼神在她的死霸裝上晃了幾下,冷淡的別開臉,“像上次那樣保護自己?”他還沒忘記上次她面對虛時等死的模樣。
千葉領悟到他話中的意思,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下,“那個……那個是意外而已。”
聞言,朽木白哉原本擰起的眉毛舒展開來,淡淡的用餘光瞄了她一眼,“……哦?”頓了頓,他又冷淡的說道,“……就這樣而已……?”
那個聲音和表情到底傳達着怎樣的鄙視啊!
千葉嘴角抽搐了一下,對他高傲的態度很是不滿,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能自己憋屈鬱悶。
她的斬術成績在真央還算優秀,但是前提是在並非特別提高班的一班,而是被分配到成績中等的三班,連露琪亞的二班都沒混上,因此到了瀞靈庭內,只能算是勉強可以禦敵,完全搬不上臺面。
雖然清楚自己的實戰能力,但是被他這樣一說,千葉仍舊很氣悶,賭氣反駁道,“我又不需要戰鬥,我現在是文職。”
“那就不要誇下海口,認爲自己可以保護自己。”朽木白哉喝了一口熱茶,語氣看似漠然的詢問道,“還是說……”
他清冷的目光落在千葉的臉上,深深的望進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那麼想跟我撇清關係?”
千葉徹底的呆住了,對他這種充滿了曖昧的話語無法回答。
心虛的迎向他的目光,視線糾纏間,心像是墜入了迷霧般,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