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有箱子墊在身前,爲他緩衝了一部分衝力。趙鼎龍只是覺得胸口脹痛,隱隱覺得肋骨有斷折的跡象,但他還能活動,他費力的將身上頭上的棉被扯開,想從這該死的空氣壓縮機上爬將起來,前面那些工人們看到這樣的意外發生愣了幾秒鐘,然後立刻紛紛向趙鼎龍跑來,準備幫他一把,而就在這時,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砰!
空氣壓縮機忽然爆炸了!
就像一個被吹到極限的氣球,整個空氣壓縮機的機身剎那間被膨脹撕裂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片,金屬、塑料、玻璃,各種材質就像炸彈的彈片一樣四處亂飛,伏在機身上的趙鼎龍只聽到一聲巨響,然後就毫無預兆的被爆炸的氣浪狠狠的掀飛了出去,雖然耳朵已經暫時的失靈,但他的意識卻出奇的清醒,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貼着地面飛行着,就像被炮彈打斷了尾翼的飛機,隨時都有一頭栽倒在地炸的粉身碎骨的危險,但是他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擔心的是手裡的箱子,儘管很多碎片擊中了他,在他身上臉上胳膊上手上製造了很多橫七豎八的劃痕,但他仍然緊緊的,牢牢的抓着手裡的箱子,他絕不放手,絕不!就算胳膊斷了,手被砍掉了,他也絕不放棄,那是他的錢,那是他費勁了心力,不顧一切,甚至泯滅了良心和人性,蒐集積攢起來的所有家當!
然而,事實卻殘酷的戰勝了他的意志。
他非常清晰的看到,自己手裡的箱子在剛纔的爆炸碰撞中已經嚴重變形損壞了,在飛行的過程中,密碼鎖碎成了兩半,落葉般飄落在地,然後,那些脆弱的螺絲釘不知所蹤了,接着,合頁掉了,箱子整個的打開了,就像看牙病的時候,自己那張無奈的被牙科器械撐大的嘴……
又是一下猛烈的撞擊,趙鼎龍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被高空拋落的麻袋一樣,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上,此時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想爬起來,可是身體卻彷彿已經不再是他的了,他全身唯一能活動的,便只剩下兩瓣嘴脣。
“不!不……”
趙鼎龍聲嘶力竭的喊着,但是,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只看到,他那擁抱親吻了無數遍的鈔票就像雪花一樣,在被火光映照下的夜空中漫天飛舞着,那些被這一連串的意外驚呆了的工人們,愣了足足有十幾秒鐘,才潮水一般,紛紛涌上前,瘋狂的爭搶起來,而平時那呆滯遲鈍的智障少年賈猛,動作最爲麻利利落……他的妻子林飛燕瘋狂的衝上前,試圖能阻擋這股潮水,可是她的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很輕鬆的就被甩在了一邊,身上甚至還被瘋狂了的工人們踩了幾腳。
錢啊,那些散發着誘人香氣的百元大鈔啊,紛紛被工人們抓在了手裡,趙鼎龍眼睜睜的看着,這些該死的強盜歡呼着,跳躍着,爭搶着,是錯覺嗎,他忽然驚訝的發現,那智障少年賈猛,居然一改平日裡那死魚般的呆滯目光,用犀利的嘲笑表情瞥着他……
那麼,讓我死吧,我完蛋了,沒有了這些錢,還讓我活着幹什麼?
可是,越是想死的時候,生命力就越出奇的旺盛,甚至連聽力也恢復了,他聽到了工人們的歡呼和爭搶聲,聽到了林飛燕歇斯底里的哭喊聲,聽到了鈔票與別人的指尖摩擦的聲……
啊……!
看着最後一張鈔票被賈猛一把抓在了手裡塞進口袋,趙鼎龍終於長長的尖叫了一聲,一口鮮血猛的噴出來,然後,他碩大的頭顱無力的歪向了一邊。目睹了整個殘忍的過程後,他終於如夢以償的昏迷了過去……
“趙鼎龍身體傷勢怎樣?”
梅嶺旅館裡,木子背對白板坐着,一邊捻着額前的頭髮,一邊悠悠的問面前的小命。
“沒什麼大礙。”小命回答道,“你對我說過,焚龍計劃裡的焚龍,焚的並不是指的趙鼎龍,也並不是鼎龍傢俱廠,而只是一種罪惡和貪念。儘管我覺得你這個計劃對趙鼎龍的懲罰有點太輕,但我還是嚴格按你的要求做了。我有至少十種方法讓空氣壓縮機產生劇烈的爆炸,但我只是在老韓維修空氣壓縮機的時候,想法在導管裡滴了少量機油,,這樣壓縮機再次啓動的時候就會爆炸,但這樣的爆炸威力並不是很大,不足以致命。”
此刻的小命又換回了那套雪白的運動裝,一張白淨的臉上掛滿了輕鬆愜意的笑容。
“整個鼎龍傢俱廠的損失怎樣?”木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並不很大。火勢開始向其他車間蔓延的時候,消防警察即時趕到,控制住了火勢。”
“那就好。只要趙鼎龍一康復,就可以從頭再來。”歐陽六色從筆記本電腦上擡起頭,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對了,趙鼎龍的醫藥費是怎麼解決的?”
“這就是讓我感動的一個環節了。”小命臉上的表情鄭重起來。“工人們當時看到吐血昏迷過去的趙鼎龍,並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搶完錢就跑,而是立即將趙鼎龍送進了醫院,他們甚至把自己應得的工資留下之外,剩餘的錢幾乎都歸還給了林飛燕,林飛燕……當時在醫院裡再次給工人們跪下了,這次是真心實意的,我能清晰的聽到她的額頭叩擊地板發出的響亮的咚咚聲……”
“可見,這個世界還是有大愛的。”歐陽六色微笑道,“這個世界的總體格調仍然是溫暖陽光的。儘管有大惡,但更多的是善良。就連林飛燕這種嫉妒心和虛榮心如此強烈的人,在面對奄奄一息的丈夫時,仍然毫不猶豫的拋掉了所有的芥蒂……”
“那麼你呢?”木子點了點頭,忽然饒有興致的盯着小命笑問道。
“你看我這浩然正氣的形狀,像是貪財的人嗎?況且我們有富豪的經濟支持,要那麼多錢幹嘛?所以,除了替薛大爺拿回那八萬外,我連我的工資都沒要,剩下的全還給林飛燕了。”小命正氣凜然的拍了拍胸脯說道。
“很好……”木子笑道。“但是有一點你搞錯了。”
“什麼錯了?”小命疑惑道。
“我們是有富豪的經濟支持,但是如果沒有特別情況,我們是不準備向他尋求任何經濟支援的。我們是殺手組織,自力更生纔是正道。”木子說着,微笑着站起了身走到了窗前,伸手推開了窗戶。
窗外,上午八九點鐘的太陽異常的光亮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