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開始聽到門外那淒厲至極的慘叫聲而無動於衷還對局長有一點心理影響的話,那麼警花下屬的出現,則讓他徹底的從這件事情的陰影中掙脫了出來。門外的慘叫聲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佐藤的同黨假裝的,目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同情心吸引自己出去,這樣就理所當然的給佐藤等人制造出了空擋順利逃脫。而第二種可能性,就是外邊的慘叫聲真的是有人受傷,而不是佐藤同黨的所爲,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堅守房內見死不救,很可能就會浪費一次挽救生命的機會,讓一條原本可以繼續的生命就此終結。那樣的結局將會是自己雖然成功看守住佐藤等人,但卻註定一生心懷不安,爲這件事耿耿於懷……
而現在隨着警花下屬的出現,所有問題似乎都迎刃而解了。如果是第一種可能的話,警花下屬會很快拆穿他們的陰謀,徹底粉碎他們如此粗陋的調虎離山計劃。而如果是第二種可能,她則恰好如同雪中送炭,及時的將人救起,免除自己的後顧之憂……
所以,當聽到警花下屬的聲音時,局長狠狠的舒了口氣。她出現的太及時了!簡直如同戲劇般完美!真是天意!
然後,他將得意的目光投向佐藤三人,臉上露出譏諷滿滿的笑容。
而與局長的春風得意相對應的,是佐藤等人的絕望。尤其是佐藤,原本他還指望着山本的下一步計劃有精妙之處,但現在伴隨着局長下屬的出現,他們已經鐵定失敗了。這個計劃進行到現在,只要局長一方出現任何一個幫手,計劃就徹底泡湯……
怎麼會這樣?
山本如此精明的人,怎麼會制定出如此粗糙不堪一擊的計劃?
他本應該有無數種方法拖住她,不讓她在此時出現的……
也許,這就是天意麼?
註定自己要栽倒在中國,註定自己死也不能回到日本?
他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絕望,如同洶涌的潮水,迅速的蔓延在佐藤全身的每條神經末梢,每一個細胞組織。
而看到佐藤的絕望後,渡邊和井上更加頹廢起來,原本因爲酷熱難耐而渾身大汗煩躁不安的兩人,此刻終於因爲徹頭徹尾的絕望而崩潰了,他們紛紛跌坐在病房裡有些灼熱的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看着三人的頹態,局長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他捻滅了菸蒂,緩緩站起了身,他已經準備打電話求助了。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等下去了,現在只需要撥通一個電話,他的下屬們會立刻趕來,將幾人快速送到警車上……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他高興的還是有些過早了。
有些事情總是出人意料的,在真正的結局上演之前,沒有人猜得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這真的是充滿意外的世界。
一扇並不厚重的木門,割斷了病房內外的聯繫。
就在病房內的四個人各懷心事的思索着,故事貌似靠近結局的時候,門外的故事也在一刻不停的發展着。
只是,沒有人會料到最後的故事結局。佐藤不能,渡邊和井上不能,局長也不能……
就在局長掏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求援,儘快結束掉這個可笑的抓捕遊戲的時候,門外忽然再度傳來警花下屬的聲音。
“啊!”
是慘叫!
局長聽到一清二楚,是警花下屬的慘叫聲!
隨即,是“碰碰”幾聲清脆的響聲,以及重物倒地的聲音。對於這聲音局長實在是太熟悉了,那分明是槍戰聲,以及人受傷倒地的聲音!
局長的臉色頓時變了。
大意了!他想了很多種可能,可惜都太過樂觀主義了!
他忽然想到,他一直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對手的實力!
他以爲自己那位得力手下,那位警花下屬會搞定一切,但是,如果對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像佐藤一樣的亡命之徒呢?如果對方帶着槍械呢?如果對方的演技過高,早就設好了包圍圈準備破釜沉舟拼死一戰呢?
自己的這位警花下屬就算有三頭六臂,又怎麼會是一羣裝備優良訓練有素的亡命之徒的對手?!
太可怕了!
該死,自己居然忽略了這一點!
聽剛纔的聲音,很明顯是對手忽然發難,警花下屬猝不及防,被襲擊了!槍聲,慘叫聲,性命堪憂!
想到這裡,局長的頭皮都要炸開了。
作爲一個局長,他不能讓自己的任何一個手下出事,特別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有能力幫助她的時候!
但是現在情況很明顯,自己一出門,佐藤等人的計劃就成功了,這麼久以來的賭注,自己徹底的輸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一面是性命堪憂的下屬,另一面是罪大惡極的嫌犯,必須,做出一個抉擇!
電光火石間,局長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迅速的從腰間掏出一副手銬,將佐藤牢牢的銬在了牀上,然後一把扯住井上的衣領,像捉一隻小雞似的,很輕鬆的就將人高馬大的井上提了起來。
“你們三個日本豬聽着,你們可以逃走,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一旦出了這間屋子,我就會命令我的手下不惜一切代價阻攔你們,包括向你們開槍!在所有路口被封住的情況下,你們休想逃出去!懂了嗎,日本豬?”
局長的面容扭曲着,一雙虎目血紅一片,一種狂暴的氣勢隨着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詞句迸發出來,像一座座蜿蜒不絕的高山那樣向井上壓了過來,於是,一向心高氣傲狂暴囂張的井上,被年過半百的局長的狂暴氣勢懾服了,他不停的點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恐懼,早已使他失去了語言能力。
局長用不到五秒鐘的時間說完了這些話,然後一把將井上摔倒在了地上,然後一陣旋風般向門口衝去,開門的時間也省略了,直接“砰”的一聲直撞了出去,木門被撞得粉碎……
衝出病房的同時,局長的手裡已經多了一把槍,走廊裡熊熊烈火正在蔓延,不停的有燃燒着的噼裡啪啦的東西四處橫飛着,局長努力的圓睜着被煙火燻烤的眼睛,瘋狂的憑藉印象尋找着警花下屬的蹤跡……
與此同時,在局長的身影剛剛衝出病房,走廊裡的煙火味道撲進病房的那一剎那,佐藤也恍然大悟般的精神煥發起來,他立刻向窗外看去,果然看到窗下正好停着一輛黑色的豐田轎車,於是,他立刻瘋狂的對渡邊和井上大叫起來:“快起來,快逃!這就是山本的計劃!抓緊時間跳窗!車就在窗下!”
處於絕望的迷濛狀態中的渡邊和井上聽到佐藤的喊叫,求生的本能立刻被激發出來,紛紛動作靈敏的跳起了身,向窗戶撲了過去,渡邊距離窗戶最近,第一個跳上窗戶,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等到井上跑到窗前的時候,佐藤忽然大叫起來:“混蛋!你們想丟下我嗎?我怎麼辦?”
井上急忙甩頭看去,這才發現佐藤的左手手腕還被銬在牀頭上。
“快想辦法啊!怎麼辦怎麼辦?再不逃來不及了!”井上跑回牀邊,瞪着佐藤手上的手銬心急如焚的喊着。“對了,有沒有刀?有沒有刀啊?”
“你想幹什麼?想砍斷我手腕嗎?”佐藤哇哇怪叫道。
“犧牲一條手腕,總比丟掉性命好的多吧!”井上振振有詞的大叫着,手忙腳亂的四處翻騰着,試圖能找到刀具之類的東西。
“你不是力大無窮嗎?快點幫我把牀頭欄杆掰斷啊!”佐藤大叫道。
“你以爲我是奧特曼嗎?”井上大罵着,但還是奮力的拉扯着牀頭欄杆,也許他真的是力大無窮,也許是情急之下潛力被激發了,用吃奶的力氣拼命一番後,他還真的把牀頭欄杆給弄散了,雖然還不至於完全斷掉,但總算和整個牀身脫離了,佐藤左手拖着幾根歪歪斜斜形狀各異的欄杆,足可以從窗戶裡跳下去了。兩人再不拖延,立刻撲到窗前先後跳了下去,雖然是三樓,但窗下恰好是個小池塘,兩人跳水後,不顧一切的游上岸,向轎車衝去,在這個過程中,幾顆子彈呼嘯着從背後襲來,其中一顆打在了井上的腿上,但他也顧不得疼痛了,一瘸一拐的衝到了轎車上,渡邊早就發動好引擎等待了,兩人上車後,轎車頓時發瘋了似的向醫院門口衝去,子彈從後面呼嘯着襲來,但車速實在是太快了,沒有擊中他們……
“哈哈哈,終於逃出來了!”當轎車衝上醫院門外的公路時,渡邊興奮的拍着方向盤大笑道。
“只要到了機場,山本就能安全把我們送回日本。”佐藤也舒了口氣,笑道。隨即他發現旁邊的井上雙手捂着大腿表情痛苦的樣子,關切的問道“井上君你的腿沒事吧?”
“要不你也挨一槍試試?”井上表情扭曲的冷哼道。“都是爲了救你拖延了時間……我這條腿恐怕要廢了!”
“丟掉一條腿,總比丟了性命好吧!”佐藤學着井上說自己的語氣回敬道……
正午的陽光燦爛而明亮,豐田轎車在公路上橫衝直撞着,山本已經事先爲他們安排了最迅捷的路線趕往機場,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五分鐘之內應該能到達機場,五分鐘……即使警方再快,這麼短的時間內也絕對捉不住他們。
看起來,他們的逃跑計劃已經成功了。所以佐藤很興奮,他搖開車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窗外自由的空氣。
他沒有聞到空氣中那不尋常的味道。
——那是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