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繁花落盡

黑貓跳至我的肩頭, 金眸望向我。夜一道,“小冰,你究竟認不認識那個叫緋真的女子?”

我認識。

可他口中的緋真並不是這個時空的緋真。更重要的是, 她已經死了。

幾步走上前, 我欲走到豐臣靛跟前。卻被浦原喜助攔住了去路。“靠近豐臣君的話, 會很危險的。還是等他冷靜了再去比較好。”

“等他冷靜了, 有些話我就說不出口了。”和浦原對視了一會兒後, 他壓低帽檐放下了攔住我的手臂。

皮膚,是沒有血色的慘白。

碧藍的眼眸不再溫柔。他看着我,眼神透露着殺氣。

隔着一層淺黃色的結界, 我伸手輕觸了上去。“你想見緋真,是麼?”

他怔住, 薄脣微顫。掙扎着想要撕裂這一層結界, 低沉的聲音從他的脣間發出, “緋真……我要見緋真……”

“可是,她已經死了。”

不但是豐臣靛, 就連身後的浦原和夜一都陷入了沉默。

身上的虛骨停止擴張,藍眸內的獸性也隨之消失。才從方纔的虛化中清醒,豐臣靛卻紅了眼眶。

“你……剛纔說什麼?”

“朽木緋真,死了很多年了。”

幾乎是下一秒,豐臣靛輕而易舉地掙脫了浦原用來困住他的結界。浦原與夜一大驚, 下意識想要將我帶到離他遠一點的地方去。

“是白哉?還是朽木家的長老?還是藍染惣右介?”豐臣靛先他們一步使勁拽住我的肩膀, “小冰你告訴我是誰害了她?”

“爲什麼一定是陷害呢?”

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他耐着最後的性子問, “那……是怎麼死的?”

“病死的。在你死後一年就病死了。”

……

浦原喜助的實驗室內, 我們席地而坐。豐臣靛自回房之後就再沒了聲音,夜一隻得守在商店門口以備他的忽然時空。

桌面上面瓶瓶罐罐的放了一堆, 裡面放着五彩斑斕的液體,一眼看去就很毒樣子。

放下帽子,淺金色的短髮比起在屍魂界時稍稍凌亂了一點。浦原喜助,你不能因爲在現世不用出去見人就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說不定豐臣靛就是看了你這種打扮才暴走的。

“小冰,關於靛君現在的記憶,你似乎很瞭解的樣子。”

“嗯。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可是結果我很清楚。”

“其實我和夜一桑都認爲,他的意志能堅持到現在,全部都是因爲想見那個叫緋真的女子。”深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可是,這跟支柱似乎毀了。”

“……對不起。”

“呀類,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用謊言獲取一時的安定本就不是長久之計。”停頓了很長時間,浦原才把那句話說出口。“小冰,對於靛君現在有兩種方案。我希望由你來決定。”

天空,是絕望的深藍。

繁星一閃一閃,宛若垂死掙扎。只是無論如何努力,終究會被黑暗所吞噬。就像人的命運,任你一再倔強,總有將你壓垮的一天。

透過敞開的大門,我看到一個落寞的背影。

豐臣靛竟坐在了商店門口。

走進一些,便發現了他微微顫抖的肩膀。真是,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很難看的。

“靛……豐臣前輩晚上好。”坐到他的身邊,他卻轉過頭去看着別處。“豐臣前輩,我不會嘲笑你的大花臉的。需要肩膀麼?”

他回首。

天色太黑,我只能看到他五光十色的眼睛。

“你……和緋真很熟麼?”

“算是吧。”

似乎還想問些什麼,可他欲言又止。將頭埋於雙膝內,肩膀顫抖得比方纔還要厲害。分明放聲哭出來會更好一點,他卻強忍住不發出任何聲音。

原來,豐臣靛也會如此失態。

我早已忘了自己最初的樣子,所以那個緋真,是真的死了。

只是有一點不甘心。

爲何我的身份永遠和你的記憶不符。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豐臣靛便消失了。

夜一和浦原二人分別在屍魂界和現世進行尋找。一旦他的行蹤被瀞靈庭得知,一定會被就地處決。

浦原在出門前問了一句,小冰,那兩個方案你考慮好了麼?

心口針扎一樣的疼。我只能搖頭回答,我還在考慮。

事到如今,我根本不再考慮和他在一起,或是怎樣。

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只要他能正常地活下去,就是我全部的希冀。

豐臣靛不愛爲別人的事負責,同樣的他也不會允許自己成爲別人的負擔。所以他的失蹤,我完全不認爲他會回瀞靈庭去。

浦原和夜一相繼離開,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我也離開了商店。

這個時間點和我還是緋真時相差不到十年的時間。所以無論是道路還是建築,都沒有很大的變化。

比較奇怪的是,我記得他帶我去看煙花的路,也記得那個小吃廣場,包括廣場附近的公園。一草一木,噴泉,石碑。竟都還是鮮活的記憶。

在小吃廣場轉悠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那個高挑的身影。

公園的門口依舊擺設了很多攤位。有賣氣球的,亦有賣風箏和棉花糖的。櫻花紛飛,在這陽光燦爛的午後。

所有的路程都很順利,唯獨進了公園之後。當初是他騎車載我逛的公園,便也沒怎麼留意這路程。約莫趕了五分鐘的路,我發現自己徹底找不到方向了。

周圍一對對的情侶騎着雙人自行車歡笑而過。

那笑聲,就和風鈴一樣好聽。

車鈴聲在身後響起,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喂!你耳朵聾的啊!”自行車經過身邊的時候,咒罵聲隨之傳入耳內。

其實這路那麼寬,你非要衝我這個方向騎。應該是你的眼睛有病吧。長嘆一口氣,我往反向走去。

道路越至深處越荒涼,我這才隱約記起了一點。當初豐臣靛的確是往人煙稀少的地方騎的。

碧綠的草地上,櫻花樹下。男子雙手背在腦後平躺在那裡。粉色的櫻花瓣掉落在他身上也不知拍去。

再往前走幾步,細微的腳步聲吵醒了他。

他只是睜開了雙眼,並沒坐起身的意願。眼睛由於哭過而有點紅腫,他望着蒼穹,眼裡仿若蒙上了一層霧。“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你是在祭奠緋真麼?”

“我討厭煙花,討厭在小吃廣場用餐,討厭雙人自行車。”深吸一口氣,他皺眉,“可是和緋真在一起的時候,這些事情都變得很喜歡。”坐直了身子,他拍去落在身上的櫻花瓣。“剛纔又轉悠了一圈,結果發現那些事比以前更令我厭惡。”

撿起草地上的花瓣凝視了一會兒。我轉首看向豐臣靛。

“既然那麼愛她,爲何最初的時候不帶她私奔。”

豐臣嗤之以鼻。

“私奔,聽起來很灑脫。那是拋棄了對外界的責任感,專心對一個人負責。我拿什麼籌碼帶緋真遠走高飛。難道要讓她放棄貴族的生活和我一起做逃犯麼?”

“……或許,緋真不在乎呢。”

“我在乎。這種只圖一時之快的行爲,太過幼稚。”

有你這三個字,就足夠了。

春風中,櫻花大片大片的凋零。我們同時陷入沉默。

“小冰,你在想什麼?”

垂眸看着草坪,我回答,“……我在聽落花聲。”

“哦?”鳳眸微微眯起,脣邊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那你聽到了什麼?”

“有點像哭聲。”

誰知豐臣竟笑出了聲。他雙手撐地,身子往後仰了仰。碧藍的瞳仁內倒映着一望無際的天空。“傻丫頭。落花,是沒有聲音的。你聽到的,是自己的心聲。”

……

人類最悲哀的,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因爲他們從不會放下自己的執念來聆聽自己的心聲。

下雪也是沒有聲音的。可是小碇卻聽到了爸爸的笑聲。

“那你呢?你聽到了什麼?”

“我什麼都聽不到。”豐臣靛重新躺回草坪上,低沉的聲音中夾雜淡淡的哀傷。“緋真不在了,就連死亡都變得毫無意義。”

白鴿撲閃着翅膀飛過天際。我忽然想起上一次在這裡,他說得那句環遊世界。

兩個人,自由自在。

“豐臣前輩,天色不早了。我們回浦原商店吧。”

“是了。不然在大街上虛化就不好了。”

……原來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他都明白。全部都清清楚楚,那麼他是以什麼心情來面對自己的變異的。

豐臣靛走在前邊,我緊隨其後。

昨日並未發現,這些年來他竟瘦了那麼多。

“小冰,你和之前在屍魂界的時候比起來,變了不少。”

“嗯?”不知什麼時候,他走到了我的身邊與我並肩通行,“我變什麼了?”

停下腳步,他直視我的眼眸。“以前你的眼神裡只有包容,對誰都客氣溫柔,哪怕蛆蟲之巢裡的危險份子。”

“那現在呢?”

又看了一會兒,他搖頭。“太複雜,看不懂。反正……不討厭就對了。”

“因爲我是緋真的朋友,所以纔不討厭的吧。”

他聳肩,繼續邁步往前走去。“誰知道呢。”

***

豐臣靛走在最前頭,腳步絲毫沒有放慢的意思。只一會兒的走神,他的背影便深埋人羣中。

只要他還活着,哪怕不認識我也好。

如今他活着,亦認識我。所有的一切都很仁慈了,我沒有必要失落。

身後突然一陣暴動,我狐疑地回頭。卻見一個帶着虛面具的人揮刀快速向我這裡趕來。瞬步閃至一邊,我有些驚訝地看着那人。

青色的單衣,白底黑紋的面具。

冰綠色的瞳孔,眼白卻變成了深褐色。

周圍的普通人並不能引起他的獵食慾望,男子轉頭,定睛看着我。

失去血影很多年,我不想和怪物交手。不,我是不想單方面被怪物砍。

那個戴着面具的傢伙在原地掙扎了很久,最終還是握着手中的斬魄刀急速向我這邊衝來。瞬步往前逃去,可是速度遠遠比不過他。

跳上大樹,三下兩下便跑在了我的前頭。縱身往下一躍,手中的斬魄刀離我的咽喉僅一釐米的距離。

他再次站在原地掙扎,握着斬魄刀的手不停地顫抖。

凝視他的瞳孔,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血肉分離的聲音迴響在耳邊。

一把斬魄刀徑直貫穿了這個怪物的心臟。鮮血沿着銀白刀刃一滴一滴墜落,在地上凝聚成一大灘血跡。

“小冰,你沒事吧。”拔出斬魄刀,豐臣靛將那個人踢出好幾米遠。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連保持淡定的力氣都沒有。渾身都在顫抖,我勉強往前走了一步,“沒……沒事……我們回去吧。”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只是還未走幾步,身後便傳來了男子的呼喚。

“媽……媽……”

幾乎是在聽到這句叫喚的下一秒,我將自己的嘴脣咬出了血。遲疑地回過頭,“怪物”的面具已碎。

巴掌大小的臉慘白,鮮血沿着嘴角緩緩流下。冰綠色的瞳孔恢復了正常的樣子,他皺着眉頭伸長手臂。“媽……”

“……小碇……”像是失去語言的能力,隔了半晌我才喊出他的名字。

迅速趕回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除了搖頭之外我什麼都做不了。“爲什麼會是你……你爲什麼……爲什麼……”

“藍,藍染叔叔說……他有辦法,可以延長我的生命……但是我只能在很遠的地方看着媽媽……”胸前的血越流越多,如同他的生命。“我,我只是想多留在媽媽身邊一會兒……可是意識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媽……媽。”

伸手按住他的胸口,可是鮮紅色的血液依舊從指縫間流出。

“媽媽,我不後悔成爲藍染叔叔的實驗體。因爲……我還見到了爸爸……”

我怔住。

他對着豐臣靛伸長另一條手臂,說話聲音越來越輕。“爸……爸……爸爸。”

豐臣靛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小碇。眼眸由於驚訝而微微睜大,可是他並沒有走到小碇身邊的意思。“……不可能,我沒有碰過緋真。況且他口中的媽媽還是……”

“……爲何……您不願牽我的手……”

放下小碇的手臂,我微笑。“乖,他不是你爸爸。”

綠眸執着地望着豐臣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天空的顏色,是天空的……”

話未盡,人已走。

只是想見一眼爸爸,只是想牽爸爸的手。

這樣卑微的願望竟成了奢望。

***

小碇死後沒多久,屍體便化作了塵埃。

回到浦原商店的時候,浦原很詫異地看着我的衣服道,“小冰,你怎麼渾身是血?”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身邊沉默不語的豐臣靛,確認他的意識很清楚之後才又將視線轉回我身上,“怎麼回事?”

“沒事。有沒有可以替換的衣服。”

“我房間裡有一件舊的死霸裝,你等等。”

待浦原喜助走進房間後,豐臣靛才垂首看向我。眉頭緊皺,聲音也顯得很不確定的樣子。他道,“剛纔那孩子的臉……爲何……”

“我過世的丈夫和你長得很像。”

“……是麼……抱歉……我不知道他是你的……”

“意識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就算讓那孩子選擇,他也會選擇死亡。”看了一眼豐臣靛,我垂眸,“所以,不必道歉。”

安靜間,浦原喜助拿着死霸裝走出了房間。

看着那件血跡斑斑的衣服,我再次回想了一遍浦原喜助說得兩個方案。或許,讓豐臣靛自己選擇的話,也會選擇那一個。

走出房間的時候,客廳裡就只有浦原喜助一個人。

他側過腦袋看着我,“還沒有做好決定麼?”

“我選擇第二個。”

雖然有點驚訝,可浦原依舊欣然接受了。

他的短暫訝異,或許是因爲不曾料到自己的妹妹可以狠下這個心。

第二個方案。

在豐臣靛的意識完全崩潰之前殺了他。

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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