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亮原本以爲這件事情已經就那樣過去了,雖然之前在李莊村對戰僱傭兵的時候薛浩也曾經無情的說過“戰鬥結束之後你一樣給我滾蛋”這樣的話。但是在作戰過程中,姚亮功不可沒,包括在他們三人撤離的時候,如果沒有姚亮那一杆巴雷特狙擊槍,恐怕他們都要交代在那片樹林裡面。姚亮一個人斷後,並掩護高參謀長和薛浩突出重圍,才使得他麼能夠在僱傭兵的包圍中全身而退。這一功抵消一過,本來都是這樣想的,就是薛浩最後也沒有說什麼。
但是當姚亮看見將軍眼神中充滿的怒火指着自己大喊的時候,他才真正的意識到了這件事其實還沒有過去,也許真的就是永遠都過不去了。
在雪豹特種大隊中,功就是功,有獎勵的制度。過就是過,有懲罰的辦法。從來都沒有將功贖過這一說,姚亮自己心裡非常的明白,這次是大隊召開會議,專門爲他一個人,而且還是司令員親自主持會議,看來這次他脫軍裝是鐵定的事情了。
當所有人質疑的眼光投向姚亮的時候,姚亮覺得無地自容。此時的心情更是痛心疾首。掃視了一下隊員們的眼神,一個個的都充滿了疑惑和不明,看的出來大家都是在想一個問題,這樣一個平日裡沉着冷靜,做事考慮的很周全的大哥他會犯什麼不可原諒的錯誤?還至於讓將軍在大會上點名批評。
將軍看着姚亮的眼神依然是憤怒的,大家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都能想象到事情的嚴重程度,被將軍這樣點名批評的人,往往他是不會再有什麼機會的。
姚亮低着頭,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講臺,他的腦袋低的很深,幾乎與身體形成了一個九十度直角形,他不敢正視司令員的眼睛,那眼神能讓他恨不得槍斃自己十次。
底下隊員們的眼睛跟隨着姚亮走上了講臺,依然不明白,這個曾經的隊長煩了什麼錯誤。
指導員看了看姚亮,然後就突然轉過身子去背對着大家,一些新兵沒有在意指導員這一行爲,他們更關心的是姚亮,不過,瞭解指導員的人都能想的到,指導員哭了,都說部隊的男兒流血流汗不留淚,指導員就是一個特例,他比較喜歡流淚,似乎他現在的內心十分的脆弱,甚至是經不起任何的挫折,哪怕是有一點點的傷感,他都會爲之流淚。這些都源於他是一個極度重感情的人,也許是他本身流過的血流過的汗已經足夠的多了,看別人流血流汗也看的太多了,到了現在剩下的能流的只有眼淚了。看着自己部隊的一個兵就要被司令員開除了,他的心比姚亮這個當事人還要痛。
司令員一臉的鐵面無私,衝姚亮怒斥道“先摘下你的軍銜和臂章,交出你所有的武器,完後你自己把這件事情給大家說清楚,因爲太噁心了,我說不出口。”
這時,李強帶頭站了起來,隨後,還有韓志軍,田志勇,陳博,還有狙擊小組的全體成員,他們都是姚亮訓練出來已經較爲成熟的狙擊手,都紛紛站了起來,他們想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用肢體語言來表示抗議。
司令員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下這些突然起立的人羣,語氣強硬的說道“怎麼?都造反呀是不是?都要替你們的兄弟求情是不是?都覺得自己很講義氣是不是?以爲你們都是梁山好漢啊?我告訴你們,這裡是部隊,部隊就有部隊的規章制度,都不想幹了?不想幹了說話,那就全他媽的滾蛋吧。”這是大家第一次聽見司令員罵粗口,身爲一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平日裡都很注意個人的言談舉止,說話滴水不漏。這次司令員也是真的急了。
李強忍不住的說道“報告司令,姚亮在我獵豹特別突擊隊中有着關鍵的作用,我們不明白他犯了什麼錯誤,以至於您會讓他脫軍裝,我覺得還是先把事情說清楚的比較好。”
司令員看了看李強,冷笑一聲“哼,好呀,那你問問他吧,你讓他自己說,他乾的那些事是不是人事。”說着,司令員又將目光轉向了姚亮。
此時的姚亮已經泣不成聲,他很自覺的拆卸着身上所有的武器裝備,巴雷特狙擊槍,貝雷塔手槍,射擊匕首。他如同從自己的身上割肉一般痛苦的將這些武器拆卸下來,整齊的放在地上,最後,他自己撕下了雪豹特種大隊的肩章和臂章。他看見了臂章上面的豹子頭露着鋒利的牙齒兇巴巴的瞪着自己,彷彿是對自己把它從胳膊上面撕下來表示不滿一樣。
姚亮將這些東西整齊的疊好,放在了巴雷特狙擊步槍的傍邊,然後緩緩起身,面衝大家走了兩步,突然,姚亮跪下了。所有人爲之感到驚奇,姚亮居然會下跪,大家深知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句話,什麼樣的罪過,可以使得姚亮對這些特戰隊員們下跪?沒有人上去阻止他,都知道這背後有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一件重大的事情,隊員們嚴肅的眼神看着姚亮,等待他說話。
停頓了許久,姚亮的眼淚已經流的差不多了,調整了一下情緒,緩緩說道“我之前痛失女友,以至於我一時間亂了方寸,這一段時間裡我的大腦思維混亂,心中除了仇恨已經沒有了其他的東西,爲了一個女友,一個黑社會的女兒,我忘記了兄弟之間的情誼,這兩天我總是在想這個問題,每當想起來自己都嘲笑自己,難道那個和我一起度過難關的人,和我一起上過戰場的人,也是甘願爲我擋子彈的人,我的身體裡面留着他的血,他的身體裡面也有我的血,我們的血液是相同的。這樣的兄弟,卻比不上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我還一直都不瞭解她。前一段時間大家都知道,我名義上是請假回家探親,實際上我是在跟蹤薛大隊去找王峰,還差點就要了他的命,若不是高參謀長兩次相救,王峰很可能已經被我想到這裡,我自己都覺得我應該被槍斃十次。組織上對我已經足夠寬容了,只是開除了我的軍級。但其實,以前的那個姚亮已經死了,作爲一個職業軍人,脫下了軍裝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因爲那一身軍裝就是我們的命。我不配說我是一個職業軍人,因爲我對不起這支部隊,對不起這一身神聖的軍裝,也對不起軍區領導以及我的戰友們,甚至我連我自己都對不起。作爲一名軍官,我沒能給我帶的兵豎立一個榜樣。我不是一個好軍官,甚至現在,我已經不是一個好兵了,出去以後更不配說我曾經在雪豹特種大隊服役過,我不會給部隊丟人,這一點請大家放心,其實你們所認識的那個姚亮那個狙擊手真的已經死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之前想過拿着手槍對着自己的太陽穴抖動扳機,但是舉起槍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做這個事比舉槍狙殺敵人更需要勇氣,我沒有那個勇氣,我是一個懦弱的人,請原諒我的懦弱吧,忘記雪豹部隊曾經有這麼一個狙擊手,都忘了吧。”
話已至此,姚亮低着頭泣不成聲,依然跪在所有特戰隊員的面前。他不敢站起來,因爲他知道,說出了這些話隊員們就永遠的不會原諒他,但是他要說,不說的話他會更憋屈。
此時,之間李強很平靜的走了上來,一臉的平淡不像是他往常的性格,隊員們沒有想過他是過去打姚亮的,所以也就沒有人阻止李強的行爲。李強緩緩的走上了講臺,先是站在姚亮的身前俯視的看着他,姚亮看着那一雙牛皮靴就知道是李強,是和王峰關係最要好的李強。他不敢擡頭,不敢去看李強的眼睛。
李強就這樣看了他許久,緩緩說道“姚亮,你擡頭看着我。”這是李強第一次對姚亮直呼其名,以前由於年齡相差較大,李強都是叫他亮哥,這次這樣的稱呼,李強不覺得有任何的不禮貌,甚至他認爲這已經是對姚亮最客氣的稱呼了。
姚亮艱難的擡起頭來,像是電影放慢動作一樣慢慢的擡起頭。待姚亮的眼神剛一觸碰到李強的眼神的那一刻,李強看到的是一張最熟悉的陌生面孔,是一張已經變的醜陋的面孔,李強臉色刷的一下變了,他突然提起一腳,牛皮靴直接抽到了姚亮的下巴,姚亮整個人後仰式騰空躍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之後重重的摔倒在地,這個時候的李強才暴露出他的本性,隨手從身後抽出了一把軍刺衝向姚亮,憤怒之極的李強已經失去了理智,像是瘋狗一樣的撲了過去,這樣的狀態,他完全可以要了姚亮的命,而那一腳對於姚亮來說也算不上什麼。他面不改色的躺在地上等待着李強,如果李強真的能給他幾刀,也許他的心裡會更加的舒服一點。
兩個內衛上前拉住了李強,他像是瘋狗一樣的掙扎,兩個內衛顯然是拉不住他,最後上去拉李強的人就越來越多,十幾個特戰隊員人疊人的將他李強壓在最底下,直到他被一個戰士一拳打暈,這才停止了掙扎。
隨着這一鬧劇的結束,整場的會議也結束了,特戰隊員們陸陸續續的退場,姚亮爬起來繼續跪着,司令員和指導員站在他的身邊,過往的戰士們都對他投來怨恨的眼光,有的甚至還會吐他一口吐沫。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碩大的會議室只剩下司令,指導員和姚亮三個人的時候,指導員才抱起姚亮的一身裝備和肩章走去,司令員把姚亮拉上了自己的車子,親自帶他回去整理東西,完後再親自送他離開軍區,這樣做只是爲了姚亮的安全,因爲如果司令員不跟着,他就很有可能被獵豹特別突擊隊的隊員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