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有些難聞又似乎有些好聞的味道暖暖的蒸騰在景憐鼻端,小小的吸了吸,聞了聞,景憐只能確定那味道應該是從像抱枕頭一樣抱着他的女人身上傳出來的,悄悄的低下頭,景憐想要聞清楚一些那究竟是什麼味道,可剛把臉略微的貼近女人的手臂,景憐被忽然被身旁傳來的‘簌簌’聲嚇得身子瞬時僵硬了起來。
感覺到一直緊貼着他想多吸些涼氣的女人似乎稍稍遠離了一下,景憐偷偷的擡了擡頭,卻看到原本一直睡着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兩雙眼睛想觸,景憐心裡感覺微怪的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把女人向着他自己那邊拉了又拉,拽了拽,然後輕輕柔柔的,用被子蓋住女人,再,小心翼翼的抱了住。
目光想觸之時,紅玉的目光冷冷的,景憐剛開始還有些微窘,可不知爲什麼,看到男人對那女人的動作之後,景憐又開始覺得生氣,兩人在昏昏暗暗的山洞裡相互對視了很久,最後還是景憐先悻悻的收回了眼,之後的半夜再也無言,只有那睡得昏沉沉的女人在睡夢中似乎夢到什麼一般‘嗚嗚’的低哭了一陣,原本心裡最看不起女人也如男人般愛哭的景憐卻莫名的爲那哀哀的孩子般的抽泣聲弄得心煩意亂了好一陣,最後到了早上,高燒了一夜的瑞珠安然無恙的醒過來,沒死也沒殘,又在被窩裡窩了一整天,等到第三天早上,瑞珠笑嘻嘻的從被子裡爬出來,雖然臉還是有些輕腫,可精神卻好得不得了,看到瑞珠精神過來的景憐雖然心裡暗自鬆了口氣但嘴裡卻忍不住去嘲弄瑞珠的蓬頭垢面,結果瑞珠竟然毫不客氣的燒了一鍋水,在山洞裡挨着火堆先乾洗後過水,抖淨了身上的泥卷兒以後還恬着臉問景憐,她現在乾淨不乾淨。
又過了一天,瑞珠生龍活虎的又開始出去打獵,回來以後就在火堆前一邊整理白天獵到的野兔一邊閒閒的自言自語般的說些話,紅玉一聲不響的坐在火邊,一邊聽瑞珠說話一邊動作緩慢的收拾瑞珠劈回來的樹枝和枯乾,瑞珠把打到的野兔皮肉剝離,肉全都極爲精心的割作細細的肉條,然後再撒上些鹽,放在靠近洞口的大石頭上,讓冷風把肉條風凍起來,兔皮瑞珠也想利用起來,雖然沒有硝化——呃,聽說好像兔子皮經過硝化處理之後才保存的時間長而且柔軟漂亮——不過瑞珠還是很高興的把兔皮晾在火堆旁,然後……用劍捅出洞,再用線穿了,做成……手籠……一般的東西。
“過來過來。”瑞珠在做完那個……嗯……手籠一樣的東西以後,笑眯眯的向縮在角落裡的景憐招了招手,躲在角落裡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景憐警惕的瞪着火旁笑容可掬的女人,皺着眉,不知爲何有些結結巴巴的問了句:
“幹、幹嘛?”
瑞珠見景憐向刺蝟一般警惕的向她豎起刺,堅持着不過去,就一手拎着那兔皮手籠,一手探過去,抓住男孩兒的腳脖子往自己這邊一拽,景憐緊皺着眉還沒來得及掙,就已被瑞珠一把拽了過去。
“嗯……讓我看看合適不合適……”
瑞珠有些困的打了個呵欠,一手拉着景憐的那隻細細的腿,一手把把兔皮手籠直接套了上去。
“你、你做什麼!”景憐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但不管他怎麼掙扎……還是隻能在瑞珠鬆開抓着他腳脖子的那隻手以後纔可憐兮兮的收回自己的那條腿。
“暖和不暖和?”瑞珠扯了扯兔皮,景憐個子不高,身形雖然勻稱不過也還沒脫孩子相,那手籠套在他腿上,就像專門給他做的一隻皮護腿,景憐有些發愣的望着自己腿上的護腿,嘴脣動了動,卻依然只是發呆。
瑞珠來回比劃了一陣,終於擡起頭皺着眉問了一句:
“你怎麼那麼瘦啊?你看這好好的東西套在你腿上怎麼就那麼不顯好呢?”
景憐被瑞珠那一句話問得臉上被怒氣衝得火辣辣的,小身子僵了僵,一張小臉又紅又白的瞪着瑞珠怒氣衝衝的吼了一聲:
“明明是你手藝差!”
“誰說我手藝差啊?你仔細瞧瞧,就算咱們回到鳳棲一年半載以後,你腿上這個東西也不一定能穿爛呢!”瑞珠不服氣的冷哼了一聲,一把拉起景憐的腳脖子,把那個明顯比男孩兒的小腿大了不少的護腿拽了下來,景憐被瑞珠拽得情不自禁的向後倒了一下,一手扶住地,景憐咬牙切齒的瞪着又開始用劍尖兒在兔皮上劃下洞的瑞珠。
“現在……只得了這麼一個……等我明天再逮幾隻兔子……剝了皮做護腿,一人一雙……然後再等等,如果這雪還是不見小的話,我想也別再等下去啦……要不然若是這雪一直下到明年……那些來找咱們的人又被什麼事兒耽擱了一時半會兒的找不到咱們,咱們難道就真在這兒過了?紅玉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多努力存些東西,找找路,咱們……過兩天就走吧……”
瑞珠一邊截了另一條繩把兔皮穿了,一邊嘴裡嘟嘟囔囔的小聲說,紅玉坐在火堆旁用小刀一刀一刀去着樹枝上亂七八糟的細枝,聽到瑞珠最後的一句話,紅玉拿刀子的手忽然停了停,瑞珠把兔皮重新縫好,擡起頭笑嘻嘻的又抓起景憐的腳,把護腿往上套,景憐氣得滿面通紅的咬牙掙扎,結果自然是掙不過瑞珠,瑞珠把護腿套到景憐腿上之後左右扯了一陣,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放開了景憐的腳脖子,自己打了個呵欠,開始往獸皮上挪。
“紅玉……”把自己像裹繭一樣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瑞珠在躺得安穩了以後,忽然向坐在火堆旁的紅玉招了招手。
一直沉默不語的紅玉擡起頭,望向她。
“讓我看看你背上的傷。”瑞珠眨着眼睛,紅玉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搖晃的站起身,走到瑞珠身旁,蹲了下,轉過了身。
瑞珠小心翼翼的掀開紅玉衣服的後襬,仔細的向裡望了望,指尖試探般的輕輕碰了碰那緊鑲在消瘦的皮肉上的暗紅色硬痂。
紅玉忍耐什麼般的微不可察的顫了顫,瑞珠被燙到一般驚跳的收回手,下意識的舔了舔緊張得有些發乾的嘴脣,乾巴巴的問了一句:
“被我碰疼了?”
“……”紅玉低着頭,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吐出個‘沒’字,瑞珠鬆口氣般的又舔了舔嘴脣,想了想,擡起眼瞟了一眼低着頭表情無法讓人看清的男人,低聲說:
“你精神剛好點,別硬撐……這火堆即使不看,也能燒一兩個時辰……一起睡……你背上的傷若是養得好了,再過兩天便能掉痂了……等你傷好得差不多了,咱們就走……”
紅玉低着頭,一語不發的沉默了半天,忽然輕輕拉過被子,一聲不響的在瑞珠身旁躺了下。
瑞珠無意識般的又舔了舔嘴脣,望了望側着身面衝着她的男人,嘴角想笑又不想笑的動了幾動,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慢吞吞的閉上了眼。
景憐睜着眼,望着那兩個說睡就睡的人,山洞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山洞外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景憐皺了半天眉,原本想回他過去幾天一直睡的那個小角落,可動了幾下,景憐就發現那個角落比他現在待的地放涼一些,他昨晚被髮高燒的瑞珠當作涼枕摟了一整夜,雖然睡得不是非常舒服,可比起之前的那幾晚靠着硬邦邦的石壁,當然還是柔軟的獸皮睡着舒服,回頭瞧瞧那邊已經傳出均勻的呼吸聲的兩人,景憐皺皺眉,雖然那獸皮上還空出一個位置,不過他只要一想到讓他主動靠近那個女淫賊他就渾身不舒服,想了半天,景憐還是氣鼓鼓的扯過他睡了幾天的褥子和被子,不自覺的也學着瑞珠的樣子,把自己像結繭一般的一裹,把腦袋埋進被子裡,不大會兒的功夫就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夜,瑞珠迷迷糊糊的掙扎着睜開眼,卻看到一個瘦長的身影正靜靜的坐在火堆前,揉了揉眼睛,瑞珠望了望燒得正旺的火堆,一邊打呵欠一邊低低的向男人說了聲:
“睡吧。”
一直坐在火堆前的紅玉像是被驚動了一樣微微僵了僵,瑞珠又打了呵欠說了聲‘睡吧’,紅玉才慢慢的轉過頭,停了停,沉默的走到瑞珠身旁,拉過被子躺了下。
“冷不冷?”瑞珠望着與她面對面躺下的男人,一伸手,把自己的被子分出一半蓋在了紅玉身上,紅玉像是被震動般的原本平靜的眼神晃動了一下,瑞珠睡得暖暖的手放在紅玉有些涼的臉頰上,紅玉一直木着的臉上開始慢慢出現了像被解凍的湖面一般的裂痕。
“紅玉……”瑞珠很輕很低的叫了一聲,紅玉一瞬不瞬的望着彎着眼笑的瑞珠,瑞珠一直到把男人的臉完全捂了暖才收回手,紅玉黑漆漆的眼睛像映着火光一般,看起來有些發亮。
瑞珠拉了拉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望了望燒得旺旺的火堆,忽然很低很輕的說了一句:
“跟我說說蘭兒的事……”
“……”火堆裡的木柴發出‘啪’的一聲爆裂響聲,紅玉黑漆漆的眼睛跟着火光一瞬間的亮起又熄滅,瑞珠低下眼,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的吐出幾個字:
“我說的蘭兒是……素蘭……他……”
“……他不是我哥哥。”紅玉黑漆漆的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低下眼,只給看着她的人留下一雙弧型的線的瑞珠,沉默了很久才靜聲道。
瑞珠有些疑惑的擡了擡眼,紅玉緊閉的嘴角不易讓人察覺的微微動了動,開口,紅玉的聲音又清又冷,帶上了三四分沁人的寒意:
“他不是我哥……不過當初的確是他救了我……他……看我有了孩子……就讓我住在他那裡……那裡是他的家……他……”
紅玉說着,忽然重重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聲音裡已沒有了剛纔的寒意,而是多了一種說不出是什麼的東西。
“他是個好人。”
瑞珠怔怔的望着只說了一句話就緊緊的閉上了嘴的男人,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瑞珠慢慢彎起眼,笑着點了點頭,紅玉慢慢的擰起眉,一語不發的把臉扭到一邊。
瑞珠聽着山洞外寒風凜冽的呼嘯聲,下意識的把身子往被子裡縮了縮,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很低的問了一句:
“那孩子……叫什麼名兒……?”
紅玉沒有表情的臉震動般的抽動了一下,嘴脣一張一翕的動了很久,才終於找回聲音般的乾澀吐出一個聲音:
“祥兒……”
“哦。”瑞珠又安靜了一會兒,才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火堆旺旺的燒了一夜,到了第二日,身子原本已漸漸好起來的紅玉,突然又發起燒來。
20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2:05 PM《穿越文合集》第二十章
四時花開3作者:宮藤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