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她體質不同常人,是我一手塑造而來,縱然現在,裡的樣子,只如睡着了相似。
但我卻知道,她是永不能再醒來,同我告別那刻起,一切便無法挽回。
本來想招來妖獸,將她的軀體吃掉。雖然此舉在世人看來頗爲驚世駭俗,但埋在地下受螻蟻之苦又好到哪裡去?對妖獸來講,吞吃有時候並不只是代表果腹,而更是一種永恆的擁有跟紀念。
只不過,我沒有這個愛好。
心念轉動的時候,蝙蝠妖自門口走進來,他醒的倒是及時,看我躊躇,便多嘴說:“阿姜姐姐會願意自己跟梅伯大哥合葬一處的吧?”
什麼?我頗爲震驚,眼睛一橫看過去:這是什麼意思?
雲中子咳嗽一聲,不動聲色將蝙蝠妖拉到旁邊去。
我看他面色有異,開口問道:“雲中子,他方纔說什麼?”
雲中子搖頭:“清流,無關緊要之事。你不必要得知。”
我瞧着他笑:“雲中子,你莫不是當吾真的傻了?”
他臉上略見尷尬之色:“清流,你知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那麼就把你的真正意思說給我知。”我望着他,已經有些失去耐心。
雲中子見我執着詢問,最終嘆一口氣:“清流,你難道不曾注意麼,阿姜姑娘同梅伯感情甚好。”
一句“感情甚好”聽得我頗爲驚心。
“這是什麼意思?”衝口問,已經有些咄咄逼人之意思,察覺之後,忽而又停住,心頭一片蒼涼:我這不是多餘,蝙蝠妖都將“合葬一處”這種話說出。雲中子還一味對我隱瞞,現在終於招認,我卻仍遲鈍至不懂什麼意思麼?
我茫然地望向虛空:我果然是如此的遲鈍,遲鈍到居然連他們兩人之間……有情,都看不出來?
或者,我是從來都不曾關心過他們兩人?就算給他們重生www.Freexs.Cc,塑他們軀殼,卻從來……
連一個小小的蝙蝠妖怪都能看得出,而生疏如雲中子也目光如炬。
他二人都能看得出。而我卻……絲毫不曾察覺,一片懵懂。
我到底做了什麼?
不知不覺對上流光雙眸。
難不成流光也知道?
流光似明白我心思,搖了搖頭:“我只是曾見,梅伯受傷之事,阿姜曾無微不至照顧過他。”他含蓄地說。
好一個“無微不至”。
我卻連這麼普通一幕“無微不至”的場景都沒有留心過。
縱然我給他們重生www.Freexs.Cc,在這之後,我又做了什麼?
紫皇清流,你做人真的是這般失敗。
葬了梅伯同姜後,死亡的氣息彷彿仍舊縈繞在身邊。
雲中子不時地跟流光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我看到這兩人避着我鬼鬼樂樂地樣子就有氣,索性不去理會他們。
那日,這兩個人又在小聲商榷什麼似的,我冷眼旁觀,嘴裡有點口渴,不由地揚聲叫:“阿姜,我渴了……”
剛出聲,便反應過來,不由地愣在當場。
想到斯人已去。不由嘿然無語,略帶苦笑。
卻在我發呆這瞬間,有個輕微的腳步聲慢慢過來,我呆呆轉頭去看,卻對上蝙蝠妖骨碌碌的黑眼睛。
“清流大人,您的茶。”他躬身。對我鞠躬,然後轉過身,站到了門口邊。
我驚愕,轉頭看着桌上的茶水,熱騰騰還冒着淡淡白氣,沁綠的茶色,茶尖在杯子內浮浮沉沉。
一如阿姜曾在時候,親手爲我所泡的茶,熟悉的氤氳香氣。
心頭一酸,我強壓抑這種感覺。
沒了喝茶地心思。將手頭的書放下,我叫一聲:“你過來。”
蝙蝠妖自角落裡擡起頭,不可置信看着我。
我重擡手,對他招手。
他眨眨眼睛,最終是走了過來。
“你有名字麼?”我看着他,問。
蝙蝠妖搖搖頭:“回清流大人,沒有。”
他的臉略有點黑,但兩隻眼睛卻是極其靈活的,大概因爲道行不夠的緣故。頭髮絲裡的尖尖小耳朵若隱若現,縱然是妖。渾身上下,卻難能可貴的很少戾氣。
“那麼……”我暗暗讚許,沉吟着,想了想,蝙蝠屬黑夜,但是……脫口而出,“你就叫夜光如何?”
“夜光?是清流大人賜給小妖的名字麼?”他的眼睛忽然大放異彩,喃喃重複。
我點點頭:“流光地名字也是我給你,你的名字裡也有個光字,還可以麼?”
蝙蝠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如不敢置信,我只好問:“不喜歡麼?”還沒說完,驀地他“噗通”一矮身子,整個人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聲音都打着顫:“多謝清流大人,多謝清流大人賜名,夜光……會永遠記得,多謝大人。”
我看他畏畏縮縮的可憐樣子,兩隻小耳朵忘了束縛,嗖地都鑽出髮絲,看樣子那份感激倒是發自真心的。
而我心中稍微悽楚,若是哪吒在,早就插嘴罵他沒出息,可是現在……他到底在哪裡。
將手上的書拋到一邊,我眼皮垂下,想了片刻,又說:“夜光。”
“小妖在。”蝙蝠妖忙不迭地。
“呵,你先起身。”我吩咐。
他便如我所言起了身子,仍舊拘束地垂了雙手,站在我旁邊:“清流大人有何事吩咐夜光?”
“嗯……”我眨眨眼,“你替我,守着門口。”
“大人您要做什麼?”他驚訝地問。
“這個你別管,橫豎你給我守着門,別讓些魑魅魍魎靠近就成,可以麼?”我說。見他面色仍舊有點驚慌,於是又安慰,“不用怕,屋外那兩個閒人一時半會不會走,大妖怪自然也不敢來,我只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做什麼,所以拜託你幫忙而已。”
夜光肩頭一抖,好歹他聰明非常,立刻回答
光明白了。夜光一定不負所托!”說着,噔噔跑到好,小胸膛挺得高高的站在那端,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我不由莞爾一笑,又透過窗戶看了一眼花樹下那兩個不知談什麼談的熱火朝天的人兒,雲中子大概提出了什麼建議,流光卻不同意,一個勁兒搖頭,後來流光補充了點什麼。雲中子卻愣住,長久不語。
我看這幕戲看的厭煩,收回視線,慢慢地走到牀邊,盤膝上牀坐定。
上次元神出竅去尋找伯邑考,惹地蘇妲己前來奪我肉身,內力大損,牽連一宗我追痛畢生之禍事。而今日雲中子跟流光都在,一個有福道者,一個妖魔剋星。除非是眼瞎,否則想必無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是安全的,但我不想叫他們知道我想元神出竅去尋哪吒,之所以隱瞞,是因爲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同意。
元神離體,是危險的事。
第一。最忌諱有人趁機傷害毫無知覺的肉身,肉身若毀損,元神無法歸位。第二,元神離開這段時日,無法發揮最大功力,若是有人擒得元神的話,要毀掉可是輕而易舉之事。
我知道若我對流光和雲中子說此事,他們定會激烈反對。
所以,索性先斬後奏。
在牀上盤膝坐定,手拈法訣。穩定心神,飄飄蕩蕩間元神離體,出竅。
順着窗外的風飛離出去,在廣袤宇宙之中環遊。
閉上眼睛,憑着記憶裡哪吒一點氣息,我努力搜索感知哪吒他地所在之處。
神之所至,元神便會向着感知到的那處追過去,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再睜開眼睛。已經是一個陌生的所在。
周圍一片黑褐色地岩石包圍。
我停了身子落地,放眼四看。眼睛習慣了黑暗之後察覺,周圍好像沒有人。
“哪吒,哪吒!”我輕聲叫,懷着一絲希望,“你在這裡麼?”
黑暗的洞內深處,好像傳來了哪吒的回聲。
我大喜,催動身形向着聲音來處飄去。
行了一會。
“清流,清流……”那小人兒被捆在石柱上,目光閃閃,衝着我叫。
“哪吒!”我大叫一聲,看到那熟悉的臉,驚了一驚,剛想要跑過去替他鬆綁。哪吒叫道:“別過來,清流。”
“爲什麼?”我問,卻如他所吩咐猛地站住腳,站在原地未動。而哪吒叫着:“清流,你怎麼會尋來這裡?你……你又是元神出竅了!”他察覺之後,臉上露出氣憤的表情,“雲中子沒阻止你麼?”
我看他兀自擔心這些,不由地皺起眉頭:“且不說這些了,當務之急是救你出外。”
我說着,便要邁步向前。不料哪吒一聲喝:“你不許過來!”
“爲何?”我問,“我來救你的呢。”
“不行的!那妖怪在我頭頂頂了一枚妖針,纔將我釘在這裡無法動彈,他離去時候我曾聽他說過,在這周圍不遠都設了機關,若有人擅自闖動,引發銀針上地符咒,我便會被五雷轟頂而死。”哪吒看着我,聲音朗朗,說着極爲恐怖之事,卻面無懼色。
只有我,聞言驚得倒退一步,半晌才恨得咬牙切齒,說道:“這東西尚難不倒我!”
他卻不同意:“不行,你現在是元神出體,若耗費太甚,傷了元神就大糟糕。”哪吒絲毫不慌,靜靜地說,“清流,你回去,叫雲中子或者流光哥哥來救我。”
“爲什麼要叫他們,我也可以。”我聽得那兩人名字,很是不忿,怒然說完,上前一步,打量周圍陣勢。
“清流!”哪吒挺了挺胸膛:“你不聽我的?”
“笑話,我爲何要聽你地?”我懶懶地說,一邊尋這陣的陣眼,五雷轟頂?什麼妖物這麼猖狂,若落在我手心裡,頂要給你五雷轟頂嚐嚐看。
“好吧,你若要強自動手,我便自己催動內力,把這銀針發動!”哪吒忽然大聲說。
“你說什麼?”我聞言大驚,本來伸出的雙手也立刻縮回,“哪吒!你瘋了!你幹什麼!”
“我沒瘋!”哪吒看着我,雙眼一眨不眨:“清流,你若不聽我的,你若擅自動手,我就這樣做,你若不信,那就試試看看到底是我先被五雷轟頂,還是你先傷了元神吧!”
我踉蹌後退兩步,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是怎麼了?就算我強行動手,也不一定會傷的自己太狠啊,頂多會耗費一些力氣而已,自然,這是最好的打算。
“清流,就算我求你,快點回去元神歸位!然後再來救我!”哪吒的眼睛亮閃閃,聲音也帶着哀求之意。
我望着他那張蓮蕊般地臉,不過是個孩子而已,手段居然會如此激烈?
可是我怎能白來一趟,何況,我還不知此地是什麼地方!
“哪吒……”我艱澀地舔動嘴脣,想要試着說服他。
“清流,你別逼我!”他忽然厲聲大叫,“你快點走!快點走!否則我……”
竟是一臉的決絕。
“我走我走!”我被他震住,心頭一派悽然,卻無能爲力,只好倒退,“我走就是,哪吒……”咽一口淚,“好孩子,你忍一忍,我、我立刻就會回來救你。”
“我知道,我知道地。”哪吒說着,眼裡帶一絲淚花,“走吧,清流。我等着你。”
我閉上眼睛,忍了心頭那份不忍,旋即睜開,拔腿向着洞府外面跑去,我要看看,此是何地,然後,再沿路回來救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