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是晚上,鄭倩一進門便躺倒在了沙發上,全身的骨頭都像是生鏽了一般,動一下就咔咔咔地響。
“啊啊,就讓我死在這沙發上把。”鄭倩心想。
空氣裡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馨香,是食物的味道,鄭倩一天沒有吃東西,一聞到這味道肚子便很有默契地叫了起來。
“這是哪家在做菜呢,這麼香。”鄭倩吸溜下鼻子,香氣聞起來愈發地濃烈了。
“不對!這味道,好像就是從家裡廚房裡鑽出來的!”鄭倩騰地站起,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廚房門口,眼前的一切讓她驚呆了。
廚房裡一個身姿挺拔的背影,**着上身,下身圍着一條浴巾,背上看起來光滑平直,手臂上下翻飛。
是在做菜。
鄭倩腦袋裡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這傢伙是誰。我不認識這傢伙。我走錯房門了麼。這男的是遺囑附贈的麼。
最後閃過的一個念頭,這男人看背影挺帥的。
男子像是聽到背後有人,側過臉往背後看一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的眼神在鄭倩身上停留了兩秒,又轉過去自顧自地炒起菜來。
鄭倩炸毛的衝動被男子的英俊的側臉生生地逼了回去,努力平息好了語氣,千言萬語匯成短短的三個字——
“你是誰?”
半晌,男子往鍋裡撒了一撮鹽,沒有答話。
“先生,這兒,好像是我的房間吧。”
鄭倩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一個大家閨秀。
男子把炒好的土豆絲裝到盤裡,“你剛纔在心裡罵了十三句md這貨是誰,一句老孃這麼賢惠的語氣居然不搭理。還有一句是這該不會是哪個損友去找來的高級鴨給我沖喜吧。”
“你是……”
男子伸手把土豆絲遞到鄭倩面前,堵住了鄭倩的話頭,“吶,拿去放到桌上。”
看着那張像是雜誌上走下來的超模一般的臉,鬼使神差地,鄭倩接過了盤子。
“我是誰。你待會就知道了。”男子回身,將油煙機關掉。
飯桌上。
男子夾過一撮土豆絲,扒拉着飯,吃得津津有味。
鄭倩縮着肩膀,將一塊炒蛋放到嘴裡,一點一點地咀嚼,心下早已經思緒萬千。
這麼多年看到各種飄飄和鬼差的經歷,對剛纔男子那一手讀心術倒也不是太過驚訝,只是剛纔細看之下。鄭倩才發現這男子長的跟自己有些神似之處。
“這該不會是我某個失散多年的哥哥或者弟弟把,看樣子應該是弟弟的成分比較大些,看起來還沒滿二十歲呢。”鄭倩心下暗道,“這是要演一出豪門恩怨麼,還是某姐跟某弟的同居生涯,禁斷之類的。”
正胡思亂想着,男子吃完了碗中的飯,把飯往桌子上一擱。長出了一口氣。“快一百年沒吃東西了,好舒服。”
“原來你真是妖怪啊。”鄭倩也放下了碗,一臉認真,“現在可以自我介紹了吧。”
“家裡來了陌生人也不警覺一下,一點也沒有防範人的意識,我要是壞蛋的話,幾個月以後報紙頭條大概就會出現某某青年女子橫屍樓中無人知曉的新聞吧。”男子雙手抄在腦後靠在椅子上。一臉的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你……”鄭倩頓時語塞,剛纔自己確實沒有防範意識,但那也不過看他不像個壞人,這下倒被當成了腹誹的藉口,她平息下語氣。努力綻開笑臉說,“那到現在你也沒對我怎麼地啊。”
男子突然撐桌而起,一張臉湊近了鄭倩的臉龐,鼻尖就快碰到了她的鼻尖,連他嘴裡呵出的氣吹在臉上都可以感受得到,男子將左手抄到鄭倩的腦後,微微用力,“那我現在,想怎麼地了呢。”
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帥臉,鄭倩腦袋空白了一下,等回過神來男子已經一臉嫌棄地鬆開她的腦袋地重新坐到位置上去。
鄭倩炸毛了,“你怎麼……”
“跟你那短命的太爺爺長太像了,一看就沒有胃口,”男子雙手抄腦後閉上了眼睛,“我懶得跟你講故事,正好你爺爺留了一封信,也省得我解釋了。”
男子說着扔過來一張紙,鄭倩信手接住,心下對這男子有種想砍死他的衝動,每次在發飆的邊緣時老是會被卡住話頭,然後話鋒一轉自己就沒有了生氣的理由,讓人心裡憋屈得很。
這是張泛黃的紙張,看起來有了些年頭,鄭倩攤開紙張,才發現用的還是繁體字,所幸自己還認得大部分的字,斷斷續續地開始讀下來。
民國一零零年,有妖物現世……執信後人可命聖獸麒麟……付姓後人以除魔衛道爲己任……民國十年書。
鄭倩來來回回將信讀了兩遍,最終落到了“可命聖獸麒麟”一句。
她擡頭看向面前慵懶的男子,突然間明白了。
面前這個帥氣的男子,以後就是她的專屬召喚獸了。
“那個,我不識字,你幫我解釋解釋?”鄭倩忍着笑將信紙遞過去。
零一臉不耐煩地接過信紙,粗略地掃了兩眼,臉色一變,突然站起身來,指着鄭倩,還未張口,鄭倩忍着笑說道,“彆着急啊,信上說只要幫我清理完畢紙上的記載的那些傢伙你就自由了。乖啦我的小萌寵。”
零明顯沒有聽懂“萌”這個詞彙,但聽明白了寵和乖這兩個字的含義,一張臉陰晴不定地看着鄭倩,半晌,平靜下來,坐了下來,說道,“罷了,當年答應了你太爺爺便是答應了,反悔也不是我脾性,就幫你做了那事情吧。”
“信上說要按着名冊去一個一個善後,話說,那名冊在哪?”鄭倩問。
“付天那傢伙,當初與我和青龍甚是要好。他臨行前給了我這張帛書,並囑咐另一個重要的東西在青龍那兒,現今看來那名冊應在青龍手上,過幾天我們便去見那青龍。”
“爲什麼不今天見呢?話說你們這種神獸縮地成寸之類的功夫應該是小菜一碟吧。”鄭倩一臉好奇。
“我哪來那麼多能耐,如今沉睡了近百年,這世界變幻得已經認不出原來的模樣。我得先熟悉一番。”零說着便站起往裡屋走。
鄭倩看情況不對,站起來指着一片狼藉的廚房說道,“你先幫我把這地方收拾了,還有還有,把這些鍋碗瓢盆洗乾淨。”
“幫你燒菜已經是你莫大的福氣了,身爲女子竟然連洗漱都不會,自個解決吧。”零關上了房門。
“你……”鄭倩說着便去開房門,但把手像是有千斤重量,她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那把手仍舊是紋絲未動。
“對了,你房間的被褥和衣物先借用一陣子。”房間裡傳來零懶洋洋的嗓音。
“你個混蛋!”鄭倩狠狠朝房門踢去。
幾日後,爬山途中。
零在前面走着,背影看起來挺拔無比,鄭倩一瘸一拐地跟在背後,心裡早就將零罵了個千八百遍。
“喂,你就不背下我麼?人家這麼嬌弱的一個女子。”
零在前面仍舊是懶洋洋的迴應,“你的腳三天前本就好了的。也不知是哪個嬌弱的女子昨天像瘋婆子一般衝進我旁間。腳下一滑自己摔倒的。”
“你信不信我命令你上大街裸奔去。你這樣的型男上街裸奔可是會有不少富婆搶着要抱你的喲。”鄭倩換了一種戲謔的語氣。
“你雖然是我主人,可腿長在我自己身上。你對道術一竅不通,怎麼命令我,”零雙手抄到腦後,看都未朝鄭倩看一眼,“再說除了付天之外,我還真沒聽過誰的命令。”
“你……”鄭倩頓時氣結。這傢伙這些天來和她爭吵了不少,可每次她都是慘敗收場,罵戰中通常別人都恨不得罵遍他人祖上十八代,可眼前這傢伙擅長以柔克剛,一針見血。自己的招數都被他反擊回來,次次都被憋出內傷。
“你來這兒,靠譜嘛。”鄭倩道,“這座廟荒廢很久了,要我說改天還是去正經的大雄寶殿不就完事了。”
“在小的廟也是廟宇,只要有八部天龍的塑像就可以讓青龍現身。”零淡淡說道。
“嘿照顧一下瘸了的可憐妹子吧,麒麟大哥哥。”鄭倩開始用賣萌的語氣。
“你再用這麼催吐的語氣,我就裝作不認識你。”
“你……哼!”鄭倩乾脆坐下來不動彈了。
零聽後面沒有動靜,往後看了一眼,鄭倩雙手環胸坐在臺階上,一副你能把我怎樣的表情。
零搖搖頭,走到鄭倩面前,背對着她蹲下。
鄭倩臉上一喜,趴到了零背上。
走了許久,兩人一句話都未說。
突然,零開口,“小煙,我說個事啊。”
零的背上很好聞,是一種清新的沐浴露味道,鄭倩感嘆着零終於往萌寵的方向進展了,懶洋洋地回覆了一句,“什麼事?”
“你的身材,跟搓衣板一樣平啊。”
到了山頂,一座破敗已久的寺廟映入眼簾,在上海這個城市這樣的山和這樣的廟也算是鳳毛麟角了,零放下了鄭倩,撥開了纏繞在門口的枯爛樹枝,鄭倩雖然還生着悶氣,還是跟着進去了。
這是一所年久失修的破廟,符合了關於破廟的一切條件,有着幾個窟窿透光的屋頂,斑駁的石柱,長滿雜草的地面,前面的佛祖塑像都損毀了一半。鄭倩轉着圈看了幾下,在一個柱子旁坐下來。
零走到佛祖塑像的旁邊,邊上各立了四根蟠龍柱子,零走到其中一根柱子旁邊,仔細瞧着上邊的雕刻,柱子已經年久,上面的雕刻看起來已經若隱若現。(。)